楊悅送走來訪之人,正要回內院去,見一個小男孩兒跟在身後,探頭探腦。想起宮中的小趙王李福,見小男孩兒與李福年紀相若,也如趙王一般十分可愛。便向他招招手說道:“小傢伙,你過來。”
小男孩兒見她和藹,大膽的蹭到她身邊,問道:“你就是‘長安公子’姑姑?”
楊悅見他叫自己姑姑,不由大奇,心想莫非是武家兄弟的孩子,來到武家這麼長時間還沒見過,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你父親是誰?”
小男孩兒稚聲稚氣地說道:“我叫武三思,父親名諱武元慶。”
“武三思?”楊悅驚了一個咧趄。武元慶她可以不記的是誰,但“武三思”的大名她怎麼會不知道!武三思、武承嗣,是武則天的兩個侄子,在歷史上一個比一個壞。要不是狄人傑極力勸說,還差點當了武則天的太子。
他是武三思,那武則天是誰?他的姑姑,武照?對啊,“武照”豈不正是“武曌”!同音不同字。“曌”字是武則天稱帝后自己造的字,她原名應該便是叫武照再無異議。原來武照便是武則天!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楊悅四處找“武則天”,沒想到“武則天”就在她身邊,如何不讓她欣喜若狂。
楊悅仍不放心,問武三思道:“你可有個兄弟叫做武承嗣?”
武三思搖搖頭,說道:“他不是我兄弟,是我堂兄,是二叔的兒子。”
武照原本見武三思搖頭,心中涼了半截。又見他如此說,哪裡還有疑問。大喜,不由一陣狂笑,向內府飛奔而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武照便是武則天,哈哈,我找到武則天了”!
武三思見到楊悅狂態,嚇得“哇”的一聲,轉身便跑。兩個人,一大一小,一個向裡,一個向外,各自狂奔而去。
武悅跑到武照房間,抑制不住心中狂喜,一把抱住武照,叫道:“武曌,武曌,我終於找到你了。”
武照被她搞的莫名其妙,推開她笑着說道:“悅姊姊,你幹什麼?捉迷藏麼?”
楊悅這才醒過神來。見武照正在繡荷包,一把奪了過來扔到地上,說道:“繡這勞什子做什!”
武照忙撿起來,驚疑地看着楊悅,說道:“姊姊,你幹什麼?”
楊悅熱烈地拉着她的手,說道:“這些婆婆媽媽地事兒,做它幹嘛,要做就做些大事兒。”
武照笑道:“我有什麼大事兒可做。又不像姊姊,喜歡四處‘惹事兒生非’,如今‘長安公子’的名氣越來越大,倒是有不少大事兒。”
楊悅這才稍稍冷靜下來,心想:武照不過是個溫淑柔弱的小姐,整日繡花描眉,的確沒什麼大事可做。看她平日的作風,怎麼也不像是個城府極深、心計多端甚至是心狠手辣的女人啊。一點女皇的英氣都有。但千真萬確的是,武照的確是歷史上的武則天。雖然搞不明白是什麼原因直到現在她都未進宮,但千真萬確的是她便是武媚娘、武才人、將來的女皇武則天啊。轉念又一想,也許她進了宮,在那變態的**傾軋中,才成長成一位心狠手辣、手段極鐵的女人?
想通此節,楊悅心中已有計較。那便是如何讓武照儘快進宮。
武照見楊悅在她房中踱來踱去,一時低頭深思,一時擡頭熱烈地望向自己,停下手中女工,莫名其妙望着她。
楊悅此時卻是興奮得有點按捺不住。心中已千萬遍地在罵自己笨,怎麼先前沒有想過武照便是武則天。歷史上武則天進宮之前的名字沒有明確記載。入宮後李世民賜名“媚娘”,因而一直稱作“武媚娘”或者“武才人”。楊悅第一次聽到武眉兒的名字時,到是起過疑心,“武眉兒”、“武媚娘”似是武眉兒便是武媚娘一般。只是武眉兒不過是武府一個丫環,身份地位差距太大,楊悅自己都覺得自己好笑,簡直是神經病,所以才收住此心。在後世楊悅知道山西與四川都打出武則天故里的旗號,以爲武則天不是在山西就是四川人,才一心到外面打聽“武媚娘”。真是“旅遊事業”害人不淺。直到此刻得知武則天便在自己身邊,怎能讓她不驚詫、欣喜外加萬分激動?!
她原本便存了找到武則天,向武則天套近乎、交朋友,輔佐武則天,與武則天干一番大事業之心。如今武則天真的便在自己身邊,而且是自己的乾妹妹。楊悅那份欣喜若狂的勁着,幾乎想要大聲呼喊,恨不得所有人都跟她一起歡呼。
待見武照不解地望着自己,楊悅才猛然間驚醒,暗叫一聲不好,這纔想起自己爲了幫楊豫之“有情人終成眷屬”,居然讓武照與楊豫之談戀愛。自己竟然一手促成了楊豫之與武照之間的情感。心中不由暗暗着急,如此下去豈不是自己將歷史給改寫了,中國歷史上從此沒有了女皇武則天!
別說現在武照不知什麼原因還沒有進宮,便是自己找到讓她進宮的方法,她是否願意還是問題。想到此才感到事關重大,暗暗發起愁來,不知道武照對楊豫之的情感到了什麼地步,不由顫聲問道:“照妹妹,你與豫之的感情發展到什麼階段了。”
楊豫之這小子愛煞武照,雖然在武照面前變得呆頭呆腦,但經過楊悅不時點拔,開竅不少,武照對他似也已十分迷戀。楊悅拿眼去瞧武照,見武照面上一紅,羞澀地低下頭去。心中不由大急,暗道:不好,他二人莫不是已經有了特別的關係。顧不上避諱,追問道:“照妹妹,你給我說實話,你與豫之到了哪種地步?有沒有到男女肌膚之親的階段?”
武照羞得滿臉通紅,哪裡說得出話來。無論楊悅如何追問,卻只是低着頭,不肯答話。楊悅長嘆一聲,知道問她是問不出來,只好轉頭去找楊豫之。
楊豫之如今對武照正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之時,見楊悅這幾日不帶武照出門,便顧不上避嫌,徑直到武府來找楊悅,其實是來找武照!
楊悅也正要去找他,見他來一把拉住他想要找個僻靜處,仔細問來。然而武府房舍雖多,但下人也十分多,無論廊前園中到處都是人,便一直將他拖到自己房中,讓武眉兒在門外放風,悄聲問道:“老弟與照妹妹的感情發展到了什麼地步?”
楊豫之一進武府,便被她神神秘秘地揪到房中,正自納悶,見楊悅原來是問此事。心中一喜,得意地說道:“我與照妹妹已經心心相印。照妹妹已送了我香帕,還答應親手給我做香囊。”
楊悅見他淨說些雞毛蒜皮,不耐煩地止住,直接問道:“這麼說吧,你與照妹妹親過嘴沒有?或者比親嘴更進一步,有沒有那個…那個…男女關係。”楊悅雖然大膽,說到這種事兒卻也說不出口。
楊豫之怔怔地望着楊悅,沒想明白楊悅要問什麼。見楊悅急得直跺腳,卻頭腦不大靈光,傻傻的望着楊悅直樂。呆了一會兒,反而一拍腦門說道:“我怎麼沒想到此事兒!對呀,照妹妹愛我,我如果親照妹妹,她應該不會反對啊……”
楊悅見他如此說,立時放下心來。心道這個傻小子原來如此老實,約會了這麼長時間竟然連嘴都沒有親過,三個多月的時間他都在幹什麼?想起歷史上記載他聲色犬馬,甚至與他姨媽搞不倫……真是替他大叫冤枉。
但見楊豫之大喜之下,恨不得立時去找武照來試試。忙止住他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生怕自己反而慫恿教壞了他,壞了大事兒。
楊豫之卻沒聽到楊悅的話,不住吃吃傻笑,做着美夢想象如何去親吻武照。楊悅不由向他大潑冷水,說道:“這個,咳咳,千萬不可亂試。”
楊豫之引起興趣,一時難以打消此念,熱烈地說道:“大哥,不如明日便幫豫之約照妹妹出來,讓豫之試試……”
楊悅一驚,忙說道:“千萬不能。萬一,咳咳,照妹妹生起氣來,豈不是弄巧成拙。”
楊豫之見說一時又失了主意,急得在原地打轉。
見楊豫之一時抓耳撓腮,一時又急切地望向自己。楊悅心中沒來由一痛,知道楊豫之一向視自己如親姐姐一般,而且他也是自己到大唐以來,最親近的朋友,自己也一向視他爲親弟弟一般。看着他清澈而癡迷的眼神,楊悅話到嘴邊,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讓楊豫之放棄武照?因爲自己想要武照入宮當李世民的才人,將來還要當李治的皇后和大唐未來的女皇,而不再支持他與武照的愛情?
楊悅艱難地想着如何才能說服楊豫之,也不由在房中踱來踱去,隨着楊豫之在原地打起轉來。不知道到底該如何向楊豫之解釋。
楊豫之見她欲言又止、煩躁地轉來轉去,反而靜了下來,狐疑地問道:“大哥,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楊悅想了想,稍稍向楊豫之暗示道:“老弟,如果,我是說如果,母親一直不同意你與照妹妹在一起怎麼辦?”
楊豫之一怔,他如今正沉浸在愛情的甜蜜之中,從未想到過此種情況。聽楊悅提起,才發起愁來。忙道:“大哥,快幫我想想辦法……”
楊悅搖搖頭,說道:“愛情是甜蜜的,但是愛情的熱度過去之後會是什麼?步入婚姻殿堂,你會發現婚姻其實不過是愛情的墳墓。”楊悅一頓說教,企圖用現代人的情愛觀去影響楊豫之,希望他打消對武照的眷戀。
楊豫之搖搖頭,笑呵呵地說道:“不會的,從小時候開始,我心中便只有照妹妹,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的心從未變過,將來也不可能會變,大哥請放心。”
楊悅見楊豫之不爲所動,又說道:“也不一定,婚姻就像一個圍城,外面的人想進去,裡面的人想出來。如果你真的與照妹結了婚,兩個人天天膩在一起,日子久了便會慢慢生厭。就像現在很多人,娶了妻子,發現其他女子比妻子好,於是又娶妾,娶回家的妾,又會覺得其他女人更好,又要偷偷摸摸的去找別人…….這叫做妻不妾,妾不偷,偷不如偷不着……”
楊豫之驚疑地看着楊悅說道:“大哥今日是怎麼了,對豫之怎麼如此沒有信心?我會一生一世只對照妹一個好。你說的那些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啊……”
楊悅見楊豫之油鹽不進,知道他對武照用情太深,無論如何也勸不動他。長嘆一聲,心道:“如果歷史沒有錯,只怕他將來與武照不會在一起,現在他用情越深,只怕到時候受傷越重。”
楊豫之見楊悅長吁短嘆,急道:“大哥,到底怎麼了?難道是姑母發現了照妹妹與我偷偷相會的事兒,又打了照妹妹?”
楊悅搖搖頭,又點點頭,說道:“現在還未發現,不過時間一長保不準會被母親發現,到時候只怕照妹妹又要捱打……豫之老弟,我看你從今往後,你還是儘量少見照妹吧!”
楊豫之大急,說道:“大哥,你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我與照妹妹怎麼辦?怎麼辦?”
楊悅嘆口氣道:“不是我不幫你,我也是剛剛知道,原來照妹妹自小便許了郭家……”
楊豫之聽了,如遭雷擊一般,立時蒙了,半晌才道:“大哥救救豫之,救救豫之啊……”楊豫之不是不知道武照早已與郭家定婚,只是郭家遠在劍南,他從未見過,一直當他不存在而矣。如今被楊悅提起,也覺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不由慌了手腳。
楊悅見他如此,心中一陣歉意,拍一拍楊豫之的肩頭,心道:“都是姊姊的錯,姊姊不應該撮合你們倆。”一時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好說道:“我只是在想郭家萬一來了怎麼辦,不過也保不準他們再也不會來。唉,目前還未到生死離別的地步….我儘量再想想辦法吧……”心想如果武照真的進了宮,楊豫之怎麼辦?罪孽啊罪孽,自己真是管閒事反而管出一堆事兒來。
其實楊豫之只顧擔心郭家會娶走武照,全然忘記自己已被聖上指婚,尚巢刺王之女“壽春縣主”。巢刺王就是原來的齊王李元吉,玄武門政變後,被李世民改爲巢刺王。
即使武照沒有與郭氏定親,楊豫之想要撇開“壽春縣主”改娶武照爲妻,也不是容易的事。儘管李元吉已在政變中被殺死,而且李元吉的兒子們也被全部處死,但是女兒卻不一樣。政治的舞臺上從來沒有將女子當做政敵。所以“壽春縣主”雖然是巢刺王之女,卻依然受到李世民的寵愛。甚至在子侄輩中,除了高陽公主,壽春縣主幾乎是李世民最喜愛的晚輩。
李世民既然如此喜愛“壽春縣主”,卻爲何偏偏爲她選了一個自己最不看好的紈絝子弟?
楊豫之一向只愛鬥雞架狗,不務正業,當然也不可能有任何“野心”,因而李世民爲“壽春縣主”選楊豫之爲婿,不可謂不是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