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
雖是木劍擊來,楊悅卻心頭一凜,感到一陣陰冷氣流直升,禁不住渾身一顫,面上卻依舊笑嘻嘻地叫道。
衆祭酒見狀,不由一怔,卻聽楊悅繼續說道:“你等可知我是誰?”
“你是誰?”??有個別祭酒不由自主地問道。楊悅竟然一語能道破天師道許多秘密,早已引起不少人懷疑。
“我乃隋國公主是也。”楊悅將面上鬼面揭開,高聲言道,“天師道想加害本公主,難道是要造反不成?!”
楊悅這句話用盡全身力氣喊出,聲音極響,靈鷲寺內外無不聽得響亮。
楊悅的用意十分明顯,正是要讓寺內寺外聽得清楚,特別是寺內衆僧聽得清楚。
大唐律法嚴禁私鬥,天師道到五臺山找和尚鬥法,原本是件可大可小之事。若以私鬥罪論,斷然沒有天師道好果子吃。然而天師道在江南的勢力並非一日之功,其教衆遍及巴蜀、湖廣、江浙一帶,若真要獲罪,只怕涉及太廣。向來法不責衆,朝廷便是知道今日鬥法,多半也只會睜隻眼閉之眼,不當會事兒。
然而天師道若想私拿“隋國公主”,意義便會不大相同,乃是明明白白地犯上作亂。
天師道雖然教衆極多,朝廷卻一向不以爲然。乃是因爲天師道向來做的是順民,從不與朝廷作對,因而朝廷纔不加理會。若天師道膽敢作亂謀逆,只怕立時便完全不同。縱使天師道教衆極多,但以民間百姓爲主,裝神弄鬼或許還行,若論行軍打仗,如何會是大唐雄兵之對手?
天師道冒犯“隋國公主”,若此處只有天師道的人或許不會外傳,可以悄無聲息地處理掉楊悅。然而寺內還有和尚,天師道衆不免要投鼠忌器。
果然,聽了楊悅自稱乃是“隋國公主”,衆祭酒已不由面面相覷。
要知道隋國公主不只是受唐皇冊封的公主,而且與彌勒教源淵極深。即使沒有朝廷出面,今日之事若傳出江湖,以彌勒教在江南的勢力,天師道只怕也纏鬥不起。
便是“鶴鳴山祭酒”張通天聽了此話,也已大吃一驚,手中木劍不自主地撤回。眼中帶着驚疑看向張仲堅。
“大家莫要聽她胡說八道。隋國公主是何等身份,怎會悄然到了此處。更況公主乃是女子,此人分明是個男子。先前自稱是‘龍虎山’而來,此時借用隋國公主之名,分明是故意恐嚇大家。如此肖肖之徒,還不速速拿下!”張仲堅面色一凝,眼露寒霜,冷聲喝道。
“鶴鳴山祭酒”張通天稍稍一愣,眼光閃爍,雖然不知張仲堅所言是否是實,但爲今之計,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更況面前這個“小子”已令他恨之入骨,如何會放過“他”。
見張仲堅所說,張通天已立時會意,暗誇一聲聰明,且不論眼前這“小子”是不是“隋國公主”,但她以男子裝扮,不將她當作“隋國公主”稀裡糊塗的殺了,日後便是被人知曉也有話說。
想到此,張通天大喝一聲道:“莫要聽這小子胡說,此子不過是我天師道中一個叛徒,還不拿下!”重又提劍刺向楊悅。
“哈哈哈!”楊悅面色不改,反而一聲長笑,“你們想要的是它,對也不對?”
衆祭酒心中疑慮未消,出劍不免猶猶豫豫。不及衆劍擊到,楊悅已從懷中取出一物,再次高聲言道。
“《大雲無想經》?!”看清楚楊悅手中乃是一本經書,不少祭酒倒抽一口冷氣,再次一齊看向張通天。
《大雲無想經》的名頭,自從龍華大會之後,早已傳遍江湖。《大雲無想經》乃是彌勒聖典,如今在“隋國公主”手中,更是無人不知。
此人手中有《大雲無想經》,又自稱是“隋國公主”,看來多半是真的了。
張通天也不由愣住,他自然知道張仲堅想要的是《大雲無想經》,只是一時沒想到此人便是“隋國公主”。此時看向張仲堅,眼中不由填了幾分怒意。
卻也暗罵自己一聲愚蠢:《大雲無想經》自然是在“隋國公主”手中,面前這小子看上去果然有些女裡女氣,應當便是“隋國公主”。
至此方纔明白,自己被張仲堅這小子“陰”了。眼前這個“隋國公主”功夫看上去極是平常,張仲堅怎會打不過。更況張仲堅說得那兩個高手,早已……哼!怪只怪自己一時大意,想不到這小子是個女子。早知道要披上個陰謀作亂的名聲,無論如何他也不會去做。如今明明白白是被張仲堅這小子利用了……
張仲堅卻不慌不忙,冷笑幾聲道:“大家莫要被她騙了。這小子我認識,正是他偷了隋國公主的經書。在遼東之時,蜀王殿下親自交待我追查此事。我一路追來,正是要拿下此人,交給蜀王查辦。大家莫要遲疑,只管拿他。若有什麼事情自然有我一力承擔。”
沒想到張仲堅竟然如此機智。楊悅不由暗叫一聲“佩服”。借用李愔之名,到是借得十分巧妙。張仲堅去遼東是真,混到李愔軍中也是真,在遼東見過楊悅也沒錯,不過是內容被他顛倒黑白。剛纔楊悅與張仲堅的對話,的確提到過遼東之事。到顯得他的話有幾分可靠。
一時間,有不少人又有些猶豫起來。
張通天面上更是陰晴不定,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張仲堅連連大使眼色,摧捉他趕快下手。
“想要彌勒聖典,只怕沒那麼容易。信不信我將此書立時毀掉。”楊悅說時遲那時快,已從懷中又取出一隻精美的白玉羊脂瓶。
“這裡面的藥水,一點不比你們天師道的符水差,只要濺上一滴,足以令十頭牛化成灰燼……”??楊悅將瓶蓋拔開,作一個“倒”的姿勢,斜睨張仲堅嘿嘿大笑。
既然一時不能分說明白,只好持寶要挾。
“慢,慢!”張仲堅見狀,果然大急,連忙說道。
彌勒教的神丸江湖上自有盛名。楊悅手中拿的是什麼,會不會真將經書立時“化”掉,張仲堅一時卻也不敢冒險。
正僵持間,突然“嗖”得一聲,不知何處飛來一箭,直奔楊悅後背中心。
楊悅大驚,聽到響動那裡還能躲得開。
衆祭酒也不由吃了一驚,不知何人會如此大膽,張通天還未出號令,已有人要射殺楊悅。
“哧”得一聲大響,反是張通天大怒之下,舉劍將飛箭擋住。飛箭箭勢不減,直入張通天的桃木劍中,張通天后退一步,猛吸一口氣才穩住身形。
去看放箭之人,正混在衆“鬼卒”之中。一箭未中,轉身便逃。幾個起落奔向東南一角,手中寒光突然一閃,驀然從地上拉起一個“鬼卒”,將劍架到了那“鬼卒”脖子上。
變故突起,一衆皆驚。衆鬼卒呆立當場,不明所以。便是張通天也驚得說不出話來。唯有張仲堅嘿嘿冷笑。
怕什麼來什麼!楊悅心下已是大駭。被架起的“鬼卒”面具落下,不是別人正是李治。李治被人架起兀自站立不住,顯然是被下了迷藥。
適才楊悅出言說自己是隋國公主,其實心存試探。見張通天眼中驚疑大閃,已知他不過是受了張仲堅矇蔽,並不真想與朝廷作對。因而認定李治不會被他加害,所以心中稍定,以爲李治或者一時是被阿難弟子拉到別處獨自“幽會”。
萬沒想到李治早已被人制住。再看李治身邊還有一人倒在地上,不是阿難弟子更是何人?以阿難弟子的機敏也會中招,足見此人用的並非一般迷藥。
“哼,你快將經書交出來,如若不然,莫怪我手下無情,一劍殺了此人。”剛纔放箭之人衝楊悅大聲叫道。
“李二郎?!”楊悅恍然大悟。“此二郎”自然非“彼二郎”,此人一開口,楊悅認出它正是當日在靈鷲寺內假裝和尚想搶自己經書的那個“假二郎”。
不用說此人乃是張仲堅的同夥。去看張仲堅,張仲堅雙眼如炬正緊緊盯向楊悅手中經書。
張通天卻是一臉驚疑,看看張仲堅又看看那個“假二郎”,一時不知所措。顯然他並不知道張仲堅另外帶了同夥在側。
楊悅大驚之下,已斷喝一聲:“張通天,你若不想真造反,快去救下此人。否則,只怕天師道便要毀在你的手中。”
“造反?”張通天此時已是又驚又疑,看看楊悅,再看看張仲堅,莫名奇道,“阿詹,這到底怎麼回事兒?”
張仲堅不置一詞,鼻子裡冷哼一聲,雙眼盯向楊悅,一動不動。卻也不敢貿然硬搶楊悅手中的經書。
衆祭酒已虎視眈眈,一齊望向張仲堅。
“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人?”見張仲堅不言,張通天迴轉頭來,又向楊悅問道。
“此人乃是紀王李慎,與本公主一起北上,正要迎接聖上回歸。剛到五臺山一代,不過想借機遊玩而矣,沒想到剛好碰上天師道裝神弄鬼,便來瞧瞧熱鬧,哪裡想到……”楊悅皺眉着解釋道。
張仲堅拿住李治,自然早已知道他的底細。楊悅當然再清楚不過。何況前幾天的遇到的山賊,便已懷疑與張仲堅有關。只是半路上殺出個龍比格,讓她一時將張仲堅忘記。如今看來張仲堅還留有後招,除了山賊,今日借用天師道除去李治纔是目的。
然而,天師道到底有多少人蔘與了謀逆一事,楊悅卻吃不準,因而不敢貿然說出李治身份。只假託是一般皇子。
饒是隻不過一般皇子,天師道也沒有膽子謀逆。
楊悅這個公主或許天師道認定李世民不會真放在心上,但皇子卻不同。如若真要殺了皇子,天師道只怕再休想存在世間。
張通天聽了,果然眼都變綠了,頭上冷汗直冒。
“快,快,放了他!”張通天急忙叫道。
“嘿嘿,只怕沒那麼簡單。”張仲堅突然呵呵大笑,唿哨聲起,天師道衆鬼卒之中,已分出不少人,擋在“假二郎”身前。
便是“天罡伏魔陣”中,站在張通天身後的四位祭酒手中木劍一揮,竟然指向張通天背後。
“你,你,你敢以下犯上……”張通天一見之下,早已結結巴巴,語不成句,怒目張仲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