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蛇點燃報紙的時候,劉漢東已經將海寧從洞裡丟了出去,緊跟着又把舒帆丟出去,他已經聞到濃濃的混合燃油味道,放火其實沒什麼可怕,令人恐懼的是燃油揮發與空氣形成混合爆燃氣體,那是會爆炸的。
劉漢東手腳並用鑽出牆洞,原來牆後是一條壕溝,裡面殘存着雨水和垃圾,緊挨着就是倉庫的圍牆,狹窄的空間只能容一個人通過。
海寧最先拱出來,趴在溝里弄了一身的污水,然後舒帆又被劉漢東丟出來壓在他身上,緊跟着劉漢東又出來了,壓在兩人身上。
“快跑!”劉漢東厲喝一聲,兩人爬起來沒命的狂奔,時間就是生命,黑蛇丟下火把點燃汽油,一道火焰漸漸燒進了捲簾門內,雖然這個過程只有短短几秒鐘,卻給劉漢東他們留出了逃命的時間。
小賣鋪密封的空間內已經聚集了大量爆燃性混合氣體,一見明火立刻爆炸,威力堪比重磅炸彈,捲簾門竟然被炸的脫離了大門橫着飛出去,黑蛇等一幫人正叼着煙拿着啤酒瓶嘻嘻哈哈等着看燒烤活人,轉瞬就被大門砸飛。
周圍的汽車、樹木也都遭了殃,被橫飛的碎磚頭瓦片砸的面目全非,那輛小麪包車直接被氣浪掀翻,遠處的大卡車也被砸的坑坑窪窪,有幾個站的遠的流氓直接被飛濺的磚頭開了瓢,一腦瓜子的血。
衝擊波傳來的時候,劉漢東趁勢一躍,壓在前面兩人身上,他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推着自己前行,然後整個世界都變了,充滿了煙塵和火焰,巨大的爆炸聲近在咫尺,耳鳴不已,看東西也模模糊糊,緊跟着無數碎磚雜物從天而降,砸的後背生疼。
磚石橫飛,烈焰沖天,竟然在夜空中形成一朵詭異的蘑菇雲,爆炸聲傳出老遠,方圓百米內的玻璃都被震碎。
黑蛇僥倖沒死,恍恍惚惚從地上爬起來,就看到周圍的人全身籠罩一層灰塵,眉毛鬍子都看不見了,張大嘴喊着什麼,耳朵卻什麼也聽不見,看着已經被炸成廢墟的門面房,他傻愣愣轉不過彎,不就是放火麼,怎麼變成爆炸了,難道店裡藏着煤氣罐?
事情鬧大了,啥也別說了,趕緊跑路吧,黑蛇肋骨斷了好幾根,胳膊也折了,讓人攙着往家走,先回家收拾細軟,帶上小紅去廣州,混不好不回來。
北岸庫區駐有一個消防中隊,這麼大的爆炸立刻引起警方注意,110指揮中心接到幾十個報警電話,消防車和警車同時出動,冒着大霧前往爆炸地點,同時緊急上報有關方面。
沈弘毅正在辦公室加班,接到指揮中心警情通報說是北岸庫區發生爆炸,立刻繃緊了神經,北岸有油庫和天然氣儲氣罐,事關全市燃氣安全,這可是頭等大事。
“備車,我要去現場。”沈弘毅匆匆出門,拿起手機親自給市長打電話:“劉市長……”
“我已經在路上了,你抓緊部署,一定要把事態控制住。”劉市長的消息比沈弘毅還要靈通,這會兒已經前往北岸新區,市長比公安局長去的還快,這讓沈弘毅感到巨大的壓力。
夜深了,濃霧依然不散,沈弘毅的專車開着霧燈,打着雙閃,穿越江底隧道抵達北岸,這邊霧更大,根本看不見路牌,全靠導航儀指引纔來到現場,消防隊的車已經到了,遍地都是泡沫,路邊停着一輛銀色奧迪A6,沈弘毅認得這是劉市長的座駕,按說官場有不成文的規矩,官車一律採用莊重的黑色,但劉飛特立獨行非要選銀色,車牌號也是定製的,江A01976,據說是劉飛愛人徐嬌嬌女士的出生年份。
劉市長正在指揮滅火,身旁聚着消防隊中隊長,派出所長,港務局相關負責人,一個個表情嚴肅,聽劉飛安排部署,手裡就差拿個小本子做記錄了。
沈弘毅急忙走過去:“霧太大,我來晚了。”
劉飛皺眉道:“你確實來晚了,案子我都幫你破了,這是一起蓄意縱火案件,性質非常惡劣,北岸有油庫和天然氣儲存罐,出了事誰能擔得起責任?我命令你們五小時內破案,不然摘帽子滾蛋。”
沈弘毅深吸一口氣,劉市長果然如同傳言中所說的驕橫跋扈,不可一世,訓斥手下就跟訓兒子一樣。
“我馬上處理。”沈弘毅沒有頂撞劉飛,而是親自勘察現場,詢問目擊證人,劉飛看到這一幕,臉色稍微和緩了一些。
案子很簡單,小賣鋪的老闆見事情鬧大了,根本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全說了,沈弘毅聽說裡面燒死了人,趕緊讓消防隊查找廢墟內有無燒焦的屍體,翻了一下沒有,懸起的心這才放下。
縱火者黑蛇已經逃匿,不過這種人都是在派出所掛號的,家庭住址手機號碼都有記錄,天降大霧根本跑不了他,沈弘毅帶着派出所幹警親自前往抓捕,把受了重傷的黑蛇堵在屋裡,破案根本沒用五個小時,四十分鐘就解決了戰鬥。
沈弘毅打電話向劉飛彙報,得到的只是一句淡淡的“知道了。”
……
劉漢東帶着倆孩子匆匆走在路上,三人經歷水泡火烤已經面目全非,渾身上下散發着臭味,滿身都是灰泥,比乞丐還慘不忍睹。
一輛豐田花冠轎車慢吞吞駛過,海寧急忙揮手,司機看見他們這副德行根本不停車,撿起路邊的石子砸過去,正中車後窗,車上下來一個粗壯漢子,手裡拎着大扳手,惡狠狠道:“操你媽的,找死啊!”
“闞萬林!”劉漢東喊道。
原來這輛“花冠”正是闞萬林駕駛的比亞迪F3黑車,他下午拉了個遠路的活兒,現在纔回去,正好遇到劉漢東,啥也別說了,趕緊上車吧。
闞萬林小心翼翼開着車,瞄着後視鏡裡兩小泥人,掏出紅梅遞給劉漢東一支,自己叼了一隻,點上抽了一口這才問道:“東哥,咋的了,掉溝裡了?”
“可不是麼,先掉江裡,又掉溝裡,把你手機給我,我打個電話。”劉漢東道。
“不巧,沒電了。”
“給我一支菸。”海寧從後面伸出手來。
“操,小屁孩不許吸菸。”闞萬林喝道。
“你會後悔的。”海寧咬牙切齒道。
“喲呵,東哥,你哪裡撿來的小崽子,這麼橫?”
“呵呵,人家有資本橫啊,世峰集團的太子爺。”
“什麼!”闞萬林一腳剎車,臉色劇變,繼而一張大紅臉笑成了菊花,將紅梅整盒遞過去:“抽,隨便抽。”
海寧叼上一支菸,闞萬林殷勤的幫他點上,摸摸腦袋,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不趕緊開你的車。“劉漢東問道。
“想起來了。”闞萬林笑着衝海寧說了一句話,還是用普通話說的,“土豪我們做朋友吧。”
“滾!”海寧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劉漢東皺眉:“怎麼說話的,懂不懂禮貌?”
現在已經脫離了危險,海寧恢復了猖狂,沒好氣道:“少他媽和我開這種玩笑,老子不習慣。”
“小崽子真幾吧牛逼。”闞萬林道,正要再開車,劉漢東卻一把拉起了手剎,開門下車,繞過去將後門打開,衝一臉驚愕的海寧勾勾手:“滾出來。”
“幹什麼?”海寧下意識的往裡縮,他怕劉漢東。
劉漢東一把將他拽了出來,用力過猛,海寧的衣服釦子被扯開,露出裡面的海魂衫,小身板單薄無比,平的像個飛機場。
“道歉。”劉漢東冷冷道。
“憑什麼!”海寧梗着脖子。
“憑你坐人家的車,抽人家的煙。”
“不好意思,我這人生來就不會向人道歉。”
劉漢東揚起了巴掌,闞萬林在後面勸:“東哥,算了,隨便打兩下就行,別往死裡打。”
“你敢!”海寧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
劉漢東正要一巴掌打下去,胳膊被舒帆拉住,丫頭輕輕搖搖頭。
“咱們走。”劉漢東悻悻收起巴掌,轉身上車,海寧見狀大怒:“操你媽的,敢把老子一個人丟在這,回頭我讓我爸找人砍死你們。”
劉漢東本來就窩着一肚子火,這會兒實在忍不住了,將車門重重一關,大踏步的走向海寧,嚇得這小子節節倒退,忽然不小心絆倒,坐在地上往後退,驚恐萬分:“你要幹什麼,別過來!”
“我今天教你怎麼做人。”劉漢東揪起海寧的領口,揮起蒲扇大的巴掌,左右開弓就是兩個大耳帖子,海寧小嫩臉上頓時出現清晰的指痕。
闞萬林興奮的哈哈笑:“打得好,三賓得給。”
舒帆問他:“叔叔,你說的什麼?”
“我說的是日語,你不懂,哎,怎麼喊我叔叔,喊哥哥就行。”
那邊劉漢東已經打完了,像拎小雞一樣將海寧塞回車裡,衝闞萬林道:“尚風尚水。”
大霧籠罩,能見度不足二十米,足足開了一個小時纔到別墅,一路上海寧蜷縮在後座上一聲不吭,大家也不理他。
……
曹書記協調到了海軍部隊,潛水員數次潛入水下依然一無所獲,同時王世煌帶人在北岸打着水電到處找,同樣沒找到任何蹤跡,王世峰表面上冷靜無比,其實心裡痛得如同刀絞一般。
海寧是他的心頭肉,如果出了事,王世峰的後半生將會生活在痛苦煎熬中。
忽然手機響了,是家裡的電話打來了,王世峰毫不猶豫接了,是海寧的聲音。
“爸爸,嗚嗚嗚嗚,我被人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