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劉漢東還是按時上班,六點鐘就到了青石高科,和蘇強一起洗車,打掃車內衛生,七點鐘出車,去市區接人,這次是劉漢東開車,蘇強坐在旁邊指點。
“夥計車技不錯啊,不愧是部隊出來的駕駛員。”蘇強看劉漢東駕駛着碧蓮在車流中穿梭,由衷讚道。
劉漢東說:“碧蓮這車真不錯,咱國家啥時候能出這麼好的車。”
蘇強撇撇嘴:“八十萬一輛,能差了麼,咱國家不是不想出,是出了沒人買。”
一路閒聊,接了十幾名員工,八點四十五左右,碧蓮抵達青石高科,員工們上班去了,駕駛員工作完成,會休息室坐着,劉漢東問道:“我這算上了一天的班了,如果現在離職給工資吧?”
蘇強笑道:“別扯了,才上一天班就要離職?你捨得?”
看劉漢東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蘇強道:“小劉,你不會玩真的吧,這麼好的工作說不幹就不幹?”
劉漢東道:“昨天晚上,孫中海拉我去給夏董的兒子頂缸,我沒答應,還把夏少從車裡揪出來揍了一頓交給了警察,你說這活兒我還能幹下去?”
蘇強倒吸一口涼氣:“哥們,你狠!”
劉漢東道:“這個夏少,是不是有個妹妹叫小帆?”
蘇強道:“這也你知道?不簡單啊,不過夏少和大小姐是堂兄妹,不是親的,夏少叫夏舟,是夏白石的兒子,大小姐隨母姓叫舒帆,是總裁夏青石的女兒,上個月出了點事,就去了美國,夏總裁患了肝癌,在美國做手術,現在家裡是大哥夏白石當家。”
劉漢東點點頭:“原來這樣啊。”
內線電話鈴響了,蘇強接了說了兩句,掛上道:“小劉,行政部叫你上去。”
劉漢東出門上電梯,來到十七層行政部,一個女文員面帶歉意地告訴他,試用期未能通過考覈,核發一天工資,交回門禁卡和工作服,人可以回家了。
財務部支了二百元薪水,劉漢東將兩張大鈔塞進兜裡,門禁卡丟在桌子上,正要轉身離開,女文員衝他挑出大拇指,低聲道:“好樣的。”
看來事情的原委大家已經知道了,劉漢東有些小小的得意,下到更衣室換了自己的衣服,來和蘇強告別。
“保重。”蘇強拍拍他的胳膊。
劉漢東大步流星的走了,孤單單的身影走在空曠的園區道路上,十八層總裁辦窗前,安馨正戴着藍牙耳機與美國的夏青石通話,夏青石又問起劉漢東的事情,安馨回笑答:“才一天能看出什麼?你是總裁啊,又不是行政部主管,怎麼管的這麼細?”
耳機裡傳來夏青石的笑聲:“小帆的恩人,自然要關照嘛,不然女兒會生氣的。”
安馨望着樓下的風景,忽然看到一個穿T恤的男子,邊走邊舞動手中的襯衫,肢體語言很誇張,辦公室裡有一架單筒天文望遠鏡,其實是個裝飾品,但充當一般望遠鏡還是合適的,安馨眯起眼睛湊到望遠鏡旁,想看看這個囂張的小子是哪個員工。
劉漢東上了一天班就被辭退,心裡還是不大舒服,他猛然一回頭,衝辦公樓豎起中指。
安馨剛巧透過望遠鏡看過來,鏡頭裡是劉漢東不羈的面孔和豎起的中指,驚得她往後退了一步,她看過檔案,這個人就是劉漢東,上班時間穿便裝朝外走,出了什麼事?
“青石,先掛了,有事。”安馨匆匆掛了電話,拿起內線電話按了幾個數字:“行政部,我是安馨,我看到新來的司機劉漢東穿便裝離開,他請假了麼?”
“安總,劉漢東被辭退了。”
“什麼,誰辭退的?爲什麼沒有通報給總裁辦?”安馨大怒。
“孫部長批示的,行政部工勤人員的離職,按規定是不需要上報總裁辦的……”對方弱弱的回答。
“讓孫中海上來!”安馨狠狠放下了電話,想了想又抓起電話按了保安部的號碼:“通知大門,不要讓劉漢東離開,把他帶到總裁辦來。”
行政部,文員通知副部長孫中海,安總請他上去一趟,大概是辭退劉漢東的事情,孫中海想了想,拿了一份公司人力資源規章上了樓,一進總裁辦的門就遭到安馨劈頭蓋臉的訓斥:
“誰讓你辭退劉漢東的?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孫中海不慌不忙呈上規章,笑眯眯道:“我是根據人事規章辭退他的,他的工作很不合格,不能勝任駕駛員的工作。”
安馨怒容滿面:“你是怎麼確定他不能勝任駕駛員工作的?”
孫中海道:“不服從管理,這一條就夠了。”
安馨很生氣,下面人陽奉陰違慣了,而且處處和自己對着幹,他們無非仗着夏白石撐腰罷了,辭退劉漢東,應該是夏白石的授意,故意和自己作對,以此降低自己的威信。
孫中海確實有恃無恐,行政部歸夏白石分管,安馨只是總裁助理,真較起勁來,鬥不過夏白石。
“請你具體說明一下,劉漢東是怎麼不服從管理的?”安馨冷冷道。
忽然總裁辦的門開了,夏白石領着一羣西裝革履的中層管理人員走了進來,傲然道:“安助理,行政部什麼時候歸你管了?一個區區司機也用得着大動干戈?你是不是太閒了沒事幹,故意找茬?”
孫中海惡意的笑了,站在了夏白石的背後。
對面站了十幾個人,安馨一個孤零零的女子面對他們,不由自主抱起了膀子,這是戒備的肢體語言,她加重語氣說:“夏青石總裁授權給我,在他治病期間,管理公司一切事宜,行政部的事情我要管,劉漢東的事情我更要管,因爲他救了舒帆,是夏家的恩人,夏總有明確要求,關照他,可他只來了一天,就被孫副部長辭退,我要求一個合理的解釋,難道不可以麼?”
夏白石徑直走了過來,坐在安馨的椅子上,腿翹上了桌子:“安助理,這個人是我讓辭退的,他不是夏家的恩人,是他媽的仇人!”
安馨一愣,心中下意識聯繫到舒帆被綁架事件,難道說劉漢東也是陰謀中的一環?不過轉念一想這個可能性太低了。
夏白石又說:“昨天晚上,這個劉漢東把我兒子給打了,還把他送進了拘留所,把我一輛一百五十多萬的卡宴就砸了,我辭退他怎麼了,我辭退他算輕的,我還想找人打他呢!”
門又開了,劉漢東站在門口,身旁站着一個表情侷促的保安,總裁辦裡這麼多管理層,氣氛劍拔弩張的,實在嚇人。
“誰要找人打我?”劉漢東問道,他已經被辭退,幹啥都無所謂了,從兜裡掏出一包紅梅來,彈出一支叼在嘴上,用一次性打火機點燃,抽了一口走進來,看着桌子後面的夏白石,直視他的雙眼。
“你就是夏少的爹?”
夏白石大怒:“誰讓你進來的,保安!”
保安下意識要進來,被安馨被目光阻止。
“你兒子酗酒駕車,酒精度超過醉駕標準三倍,撞死無辜路人,小女孩才三歲!你他媽的就想着找人頂缸,把你兒子撈出來繼續害人是不?沒錯,是我打了他,我不但要打他,還要打你呢!”劉漢東揚起了拳頭。
“住手!”安馨喝道,雖然她很討厭夏白石,但在總裁辦打人實在不是那麼回事。
劉漢東悻悻收起拳頭,雖然他性格衝動愛打架,但也分場合。
“你們這些人,別以爲有幾個臭錢就能爲所欲爲,記住一句話,天不藏奸!”劉漢東擲地有聲的一番話說出,自我感覺相當良好,掏出酷派手機看了看時間,又指着夏白石道:“我趕時間,到派出所作證去,讓你兒子牢底坐穿,走了。”
轉身離去,留下滿屋驚愕。
今天的事態完全失控,安馨也沒料到這個劉漢東脾氣如此暴烈,本來她還打算如果夏白石堅持,就把劉漢東調到總裁辦給自己當司機,現在看來,這已經不可能了,且不說他把夏白石得罪深了,這種性格的人也很難駕馭。
……
劉漢東再次失業,他走在北郊的公路上,剛纔是快意恩仇,慷慨激昂了,這會兒的心情卻很低落,眼瞅着就要過中秋節了,該回家看看媽了,買盒好月餅的錢都沒有,上次騙媽說自己在交通職業學院開車,其實現在連摩的都開不上了,混成這樣,沒臉見人啊。
如果不是這臭脾氣,就不會上着好好的大學跑去參軍;如果不是這臭脾氣,就不會當了八年兵纔是中士,還被提前退伍;如果不是這臭脾氣,就不會找不到工作至今失業,兜裡沒有幾張大鈔。
“劉漢東,你後悔嗎?”心底一個聲音問道。
“我不後悔!”劉漢東默默作答,如果沒有這黑白分明嫉惡如仇的性格,那劉漢東還是劉漢東麼!
前路筆直平坦,讓人不由自主產生了奔跑的慾望,他撒腿跑了起來,越跑越快,仰天長嘯,路過的汽車裡,人們都爲之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