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儀束手就擒,六庭館可保無憂。”
冷風蕭蕭,氣氛肅殺。六庭館外,率衆而來的衛無私,冷麪無情執劍相向,頓使羣情激奮。
“笑話,儒門豈由外人置喙?”
“此地是六庭館,不受法門約束。”
能入六庭館進修者,均是各派支脈之長。武鬥或不及衛無私,但論勢力卻要超出太多。衛無私尋釁上門,縱然深諳明哲保身之道的儒門文士,此刻又怎容勢弱服軟?
“哼,冥頑不靈,自討苦吃。”
衛無私寸步不讓正欲武力進逼,倏聞不卑不亢之聲。但見丰神俊逸的文雅劍客,儀態從容穩步塔來。
“明明是你興師動衆,反是我儒門不對?”
“來者何人?”
“儒門天下,桐文劍儒。”
桐文劍儒道:“梵天前輩允准交換昊天鼎,必然有其用意。”
“哦,交換的結果呢?”
衛無私不以爲然,嗆聲反駁:“魔界斷層接合,造成死傷無數。一頁書爲了換回談無慾,竟不顧蒼生百姓。念及其往日功勞,吾可暫緩追責。但……”
“閣下不思詳細調查,反因一己定見逼上六庭館,難道是欺吾儒門無人?”
“桐文劍儒,此乃吾個人與正儒一脈之事。汝領諸位掌閣旁觀即可,由吾親自與他一談。”
“教母……”
“若有需要,吾自會請求援手。”
六庭館與儒門天下終究不屬一門,楚君儀亦不願拖其下水。屏退桐文劍儒,楚君儀上前不疾不徐道:“衛無私,望你能夠明白。吾不欲掀動干戈,只是不想誤會鬧大,致使魔界坐收漁利。”
“若是心爲公義,豈畏小小衝突?如此抗拒調查,莫不是楚君儀你畏懼東窗事發?”
衛無私鐵面不改,自認嚴法無私,堅持己念:“一頁書之責暫且不提。道都令人剛被放回,就被昭穆尊巧合擊殺。按你等說法,計劃只有你幾人知情,公法庭內必有內鬼……當日你在雲渡山上,百般阻撓法門行動。吾有充分理由懷疑你之動機。”
“證據呢?”
“如果不是爲了查找證據,六庭館已成廢墟一片。但,念及儒門旁人無辜,只要你束手就縛隨吾回無私巖,之後吾自有辦法讓你心服口服。”
“你早已私設立場,構陷吾入罪,多言何益?”
認死理到這種地步,楚君儀亦不免覺得衛無私不可理喻。平日再怎樣溫善知禮,一旦涉及正儒一脈聲譽,楚君儀亦不會退卻。
何況在蒼入世之後,楚君儀還需前往天波浩渺,保護摯友赤雲染等人,根本沒時間陪衛無私浪費時間。
轉瞬念定,楚君儀斂容肅聲應道:“吾尚有要事待辦,絕無可能與你前往無私巖。”
“楚君儀,衛無私行事自有準則。憑吾的眼光,就是證據。吾多次予你機會,休怪吾不講情面。”正氣劍劍嘯沖天,衛無私左手一揮。異賢劍殊受令,立即帶着一衆門徒攻上。
紫天筆劃地爲界,浩然儒風震退羣敵,楚君儀眸光冷冽,終露不悅:“準則?汝私心所想之公法義理爲準則,旁人便無準則?無憑無據,只因一己之念,斷他人罪責,便是汝之正義?”
“吾講過,束手就擒,吾自會給你交代。亂世無情,不容優柔寡斷。暴力抗拒,就休怪天理不饒了!”
“恃武逞強,屈打成招,豈不荒謬?”
楚君儀心雖氣怒,仍是理智應答:“此事不用你操煩,吾將親自修書予法門教祖解釋。”
“心知理虧,意圖轉進嗎?縱是恩師在場,衛無私也是同樣的答覆。”
不待爭辯,衛無私手持正氣劍,快劍無情,織劍成網,一輪疾攻迅出,交錯綿密,不留餘地。
“一筆定千秋!”
世上剛愎自用的人不少,但不通情理到如此程度,確實稀罕……顧忌法門顏面,楚君儀又不便落重手,只得制敵爲先。
一筆凝紫華,楚君儀飽提元功,五分接、五分化,筆劃如刀,走勢行雲流水。交手十餘招,雙方差距已見。衛無私劍遜三分,不由自主退出數步。
然而就算如此,衛無私依舊不願放棄。恰在此時,忽見聖耀刀賞趕到現場,急急忙忙傳話:“師伯,百里神駿前輩身亡了。”
“嗯?”
先是驚愕傷痛,衛無私不明摯友因何慘亡。然而神情莫名更冷,衛無私愈發不耐道:“好友之仇,稍後再議。楚君儀,你再負隅頑抗,吾就不再留手了。”
“你何時講過情面?論公,魔界與奇像災變纔是苦境大害;論私,你卻連摯友死因都不過問,堅持糾纏不休……”
對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楚君儀眉顯慍色不再退讓,語轉針鋒相對。
“公不公,私不私,如何無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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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目冷眼笑蒼雲,寂寞一生傲天穹。”
冷風,疏雨,淅淅瀝瀝。手着持油紙傘的人,灰白漸次文生打扮,束冠灰髮面帶病容,身份顯而易見。握傘的指節蒼白突出,寂寞侯身雖帶疾,腳步卻是緩而踏實,迎面走向風隱仙。
“雨中攔路,嚇得我都不敢咳血了。”腦思急轉苦思寂寞侯來意,風隱仙表面輕佻故我。
“防禍於先而不致於後傷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焉可等閒視之,咳咳……你果然……”
像是確認了猜測,卻又是負面的可能。緊鎖的眉頭苦意刻骨,觀察着風隱仙動作細節的寂寞侯,拿出手巾拭去脣邊血絲,目光平靜道:“不瞭解聞人然的爲人,自不能肆意涉險。”
“是呀,聞人前輩劍藝卓絕。哪像朝南暮北,只能憑一身好運勉強走跳江湖,入不得旁人之眼。”
不老城既入世,離蒼龍飛昇之期便已不遠。會與寂寞侯提前接觸,倒是情理之中。
七步之距,雨中對立。風隱仙開門見山道:“現在還不是你入世的時候。最近天災異變不絕,何不待在冷風殘月靜享清閒?”
“接觸是必須。你與聞人然聯繫匪淺,有些事情需要你代爲傳達。”
各自保持着該有的謹慎,寂寞侯淡淡說道:“他與簫中劍交情甚篤,不可能不知造天計劃。”
“你想問他的態度?”
短短鬚臾,心中不知又轉多少算計,寂寞侯斟酌道:“不是態度,而是程度。你的出現,已經告知了吾,他不會完全站在梵天一側。所以,吾要傳達的信息,並不在於此。”
風隱仙語氣稍冷道:“但他更不會配合六禍蒼龍對付一頁書前輩。”
“既是有心爲蒼生造福,因何不肯再進一步?”
眉間苦色更濃,寂寞侯亦未執意勸服,持着傘與風隱仙錯身而過,道:“今日初會有喜有嘆,但吾所要傳達的訊息……”
“嗯?”
“將吾當作對手,他必大錯特錯,請。”
留下一句用意不明的話,持傘之人轉眼消失雨幕之中。仔細思考着寂寞侯言中用意,片刻之後,回過神來的風隱仙拍去身上沾溼的水汽,漫不經心道。
“敵人不敵人,也得看聞人前輩能不能出來再說。至於用光了運氣的我,能否活到那一天都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