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嬰師之令得到九禍首肯,魔界之人隨即潮水般退去。,殷末簫並未追擊,吩咐着在外圍與魔兵對峙的聶商帶人回法門,自己卻獨自留了下來。
而因殷芊嫿與衛無私的緣故,與殷末簫碰面的風隱仙少不了有些尷尬。不過法門教祖素非恩怨不分、法理不明之人,反是快步走近了風隱仙,意欲替其壓下創傷。
只是發現風隱仙功體異樣,又被委婉推拒之後,殷末簫這才面凝沉色:“你之傷勢……”
“傷不礙事,有勞教祖費神。不過,諸位日後遇上襲滅天來,還須小心防備。”
風隱仙此話不僅是提醒殷末簫,更是朝着善法天子去說。沉重的腳步漸行漸近,爲兩位執法收斂屍骨後,善法天子便勉強整理了心情,來到幾人身邊頷首說道:“襲滅天來與聖尊者,皆是先天雙極成就如來不毀之身。而今聖尊者既敗,融合半身佛元、佛魔合體的襲滅天來,常人確無抗衡之能。”
一步蓮華部分佛元與靈識雖被吞佛童子藏匿,此時襲滅天來的實力仍然穩居檯面第一。
而且,與借佛魔舍利所成佛魔合體不同,如來不毀之身不破,再重的傷勢對襲滅天來的發揮都影響甚微。按照原本的進程,襲滅天在與六禍蒼龍、無名、千流影困戰多時,之後仍能保持八成魔元使出阿蘭聖印。可見襲滅天來元功恢復之速,亦不會遜色佛魔合體太多。
所以,方纔就算是殷末簫與神智不穩定的襲滅天來交手,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平局……
耳聞善法天子坦誠之言,又見其目中全無退縮之意,雖早明白勸說無用,風隱仙猶豫許久還是忍不住說道:“失了三名執法,執戒殿再難有效針對襲滅天來。天子,萬聖巖香火不能斷絕。”
“聖尊者……一步蓮華,是吾之摯友。”
平靜一句話從口中脫出,像是早早絕了回頭避縮的意念。清澈的眸光堅定不移,善法天子道:“何況早在月前,吾已向執戒殿承諾,惡體之事定會妥善解決。於公於私,善法皆無抽身事外之理。”
“可是,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苦境佛門聖氣、陣法、機關,都不能對佛魔相融的襲滅天來產生有效剋制。而一旦他痊癒出關,萬聖巖必會首當其衝……”
“數百年前,聖域與玄宗就不曾向魔界屈服。如今異度魔界捲土重來,善法與萬聖巖又安有畏懼之理?”
善法天子的慈悲,從來就不是爲了個人。見不得蒼生遭受苦難,嘆不能代好友受厄,那,便與一步蓮華同行到底又如何?
至於萬聖巖,身爲大日殿即導師,總該得替衆僧遮風擋雨的……
踏盡崎嶇,紅塵百鍊,菩提渡世。內心的柔軟反映在外,卻是有別尋常佛者的剛強果決。
吐出平淡近乎冷漠的答覆,握着拂塵的手不經意間輕顫了幾下,善法天子不做片刻停頓,略一思量又道:“此事不必再勸,吾有吾不得不爲的理由。”
“那,還請天子保重自身。日後若有需要,在下自當略進綿薄。”
“法門亦然。”
“諸位之恩,善法銘記於心。”
善法天子的話說到這種程度,兩人也不好再勸些什麼。殷末簫遂轉過身面朝風隱仙,喟嘆一聲彎腰致歉:“首徒衛無私與小女的無理行徑,殷末簫在此深表歉意。”
“教祖萬萬不可……若是我能處置得更爲妥當些,或不致憾事發生。”
風光霽月、光明磊落到殷末簫的程度,足以令世間大多數人汗顏。本就不欲在前事上糾纏,風隱仙連忙側過半身讓開,腦思一轉岔開話題:“對了,聽說教祖最近在調查三月浩劫?”
“哦,聽你話中之意意,是有確實消息?”
歷時三月、發生於三月的三月浩劫,使得南武林死傷無數,至今冤案未解。加上爲了排解失去親女的哀痛,殷末簫更將大多精力集中其上。
早在閉關之前,殷末簫就吩咐過聶商徹查三月浩劫,只是苦於一直沒有頭緒才擱置了下來。而在殷末簫出關之後,毘非笑逃出囚牢沒多久,江湖上卻風傳起飄舟神隱再現江湖的傳聞。此刻又聞風隱仙提及三月浩劫,殷末簫頓時目光一凝。
“實不相瞞,在下知道當年計劃參與者之一的下落。不過,那人重創昏迷數十年至今未醒,要探箇中詳情,頗須費上一番工夫。”
“那人是誰?”
“他應已在教祖嫌疑人名單,曾號‘一夜飛馳,百里獵首’。”
“騰風汲無蹤?”
確認了內心的猜測,殷末簫緊接着追問道:“當年之事牽連甚廣,他如今人在何處?”
“焰山酒池。”
自從上次碰見寂寞侯,風隱仙就覺得汲無蹤的病症,恐怕沒那麼簡單痊癒。
加上尚有他事纏身,在與殷末簫碰面之後,風隱仙自然起了讓法門接手處置的主意。而慮及法門人手衆多,找尋背九命也比自己來得容易,更爲合適照顧保護汲無蹤,自然沒有改變心意的理由。
風隱仙動作利落將酒黨根據地,焰山酒池的路觀圖取出,伸手遞給殷末簫。殷末簫卻在收起路觀圖之後,突然發問:“當年汲無蹤在南武林頗有俠名,你既清楚他是參與者之一,不知可對計劃詳情有所瞭解?”
“抱歉,我僅是偶然得知一二,具體還得請教祖另行查證。”
“多謝轉告。”
見風隱仙否認得乾脆,殷末簫不禁有些意外疑惑,卻也不曾刨根問底。因爲,無論是提審還是追責,殷末簫都十分講究人證物證,斷咄咄逼人的可能。
心下略一斟酌,殷末簫暫按迷惑,順口說道:“毘非笑逃出法門,是吾之疏忽。前不久他加入詭齡長生殿,可須吾派人協助不老城?”
“不勞教祖分神,此事一頁書前輩已有盤算。而且,毘非笑是不是長生殿的人都說不準呢……”
“哦?”
聽出弦外之音,手放在濃密的灰黑鬍鬚上一捋,殷末簫面露若有所思之色,朝着善法天子致意,道:“今日所獲頗豐,吾得儘快回法門。萬聖巖危難暫解,殷末簫便不再久留了。”
“善法亦須將兩位執法遺體送回萬聖巖,着手安排後續因應之策。兩位,請。”
幾人相互道辭完,殷末簫心繫三月浩劫,轉眼拔空而去。痛心兩位執法犧牲,更是擔憂魔界未來動向,善法天子亦無耽擱心思,亦化金影疾入雲霄。
“咳,咳咳,才幾天不吐血,就被黑桃一招打回解放前。不過能解善法天子之危,也不算是背運。”
“爹……風叔叔,你沒事嗎?”
蓮華聖功造成的創傷,絕不是輕易就能壓下。不過與俱神凝體不同,化身本來就是用來死的嘛!
風隱仙一點都不可惜,頓了頓卻很是奇怪地問:“我暫時死不了,倒是秀心你怎麼從剛纔就躲我後面去了?”
“嗚,剛纔我使勁太大,衣服被扯壞了。”
拽着風隱仙腰間的小手微微加了點力道,聞人清苒額頭貼着風隱仙背用力撞了撞,有些羞急地回答。
“上來,披好。”
先解開外袍拿在手中,風隱仙接着半蹲下身子。聞人清苒輕輕蹦了一下,雙手就抓住了風隱仙的肩膀,輕車熟路地爬了上去。
聞人清苒緊緊摟住風隱仙脖子,接過米黃的長袍披在外面。衣服順着風隱仙的輪廓批下,遠遠看去就像多長了一個腦袋一樣。雖然在外人看着有些怪異,暖意融融的父女倆,倒是挺能自得其樂……
“剛纔疼不疼?”
“一點點。”
“螣邪郎厲害,還是赦生厲害?”
“赦生哥哥比赦生哥哥的哥哥厲害。”聞人清苒十分肯定。
痛恨螣邪郎剃刀傷人的風隱仙,卻忽視了螣邪郎的重傷,隨口就是壞主意:“下次再碰到他,你就騙螣邪郎,說這次回去之後狠狠揍了赦生童子泄憤。我保證他連智商都會掉的不如赦生,然後你就可以兵不血刃地揍他了。”
“反正他打不過我,有必要那麼壞麼……阿爹,我們下面去哪裡呀?”
“當然是回家換衣服,你想被人看光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