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晚,已有些薄涼。
古井陪着三位客人,端坐於寢殿之中。
院中風起,從窗口朝外看去,樹葉翩翩而下,落地無聲,在昏暗的火光下形成美麗的景色。
雖然準備了酒,但古井一點都吃不下,扯着勉強的笑容陪着平原盛聊天。
院中黑暗的角落着,隱隱有人影晃動。
那是一些店裡的夥計埋伏在此。
聽說真珠是一位修道人,晚上要在院子裡對付飛頭怪,那些人突然都拋棄害怕,變得積極勇敢起來,一個個主動要求參與。
那名在昨夜立功,將飛頭打到缸裡去的膽大的夥計,還興致勃勃的挽起衣袖露出粗壯的胳膊說:“交給我罷,一回生二回熟,不就是個頭嗎,我一定會再抓住它的。”
樹海冷冷的朝窗外看了一眼。
不過他總是這樣一臉高冷狀,真珠也沒放在心上。
過了許久,那些埋伏的夥計,各個都困頓欲眠。
古井忍不住掩袖打了個哈欠,看了看屋裡的水漏,“再過一個時辰就天亮了,或許大人你們估計錯了,只有那個飛頭怪,以後不會再有了吧。”
忽然牆頭上傳來一陣貓淒厲的叫聲,衆人心神一震。
就見一個黑糊糊的影子從牆上飛進來。
“來啦,來啦!”
呼啦一下,滿園火光,光亮如晝。
十幾名夥計一手舉着火把,一手握着竹竿,竹竿上都綁着漁網,兩兩一組,朝那黑影撲去。
也有直接用竹竿打的。
那黑影陷入漁網包圍,很快就被纏住動彈不得。
膽大的那位夥計舉着火把靠近照照,果然是一位女子的頭顱,三十多歲,見有人靠近,似皮球一般“嘭”的一下又從地上跳起。
張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要來咬他。
旁邊的人連忙拉住漁網,那顆頭再也跳不起來,牙齒還是“咔嚓咔嚓”的張合,試圖咬破漁網。
那人一頭冷汗,這才安下心來,透過窗戶朝房內面帶笑容的喊道:“長平道長,已經抓到了哦。”
真珠面露笑容,剛準備朝他回話,只聽見室內兩聲“噗”、“噗”紙障破掉的聲音。
又有兩個飛頭從東西兩個方向同時衝了進來。
應該是趁亂時偷偷躲在院中,此時乘所有人都放鬆警惕時才突然襲擊。
一個朝古井衝過去,一個則朝着真珠飛。
咔嚓咔嚓。
兩個飛頭都是女人的頭,臉上帶着詭異的笑容,眼白佔了大半,神情癡狂,牙齒都在快速的上下不斷咬合,以噬人之姿飛撲而來。
樹海面容不變,算好時機將錫杖擋在古井面前,讓那顆頭正好咬住。嘴中念動真言,另一隻手結手印在那頭頂上一拍,頓時安靜了下來。
這邊真珠原本正準備朝飛頭下手,平原盛因爲過度緊張,大喊一聲“小心!”,就對着真珠一把撲了過來。
兩人一起跌倒在地,平原盛將她牢牢護在身下,緊閉着雙眼等待着即將來臨的襲擊。
真珠無語。。。
見那頭飛得越來越近,她嘆了口氣,一手用袖子蓋住平原盛上半身,略一用力,就翻轉身子將他往邊上挪了挪。
形成平原盛躺在她臂彎中這種護持的姿勢。
樹海此時正好纔回頭看見,若再出手已經來不及。
他見到真珠稍微挺起上半身,右手從頭頂上摘下那根用來固定頭冠的白玉簪。
烏黑的長髮如瀑布一般傾流而下,青絲綻放着連高級絲綢都難以媲美的柔和光芒,美豔的眉眼間是堅定又強大的神色。
那一瞬間,在樹海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驚豔模樣。
她拈着那根白玉簪,朝飛頭輕輕送出。
“卟”的一聲,聽上去只象是戳破了一個燈籠的聲音,那根白玉簪就插入了頭顱的眉心。
飛頭無力的跌落在地板上。
平原盛緩緩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眼下的處境。
臉紅紅的跳了起來,“抱歉,真珠,我幫了倒忙對吧。”
“沒關係的。”真珠溫和的笑道。
“真是對不起,雖然我明知道你是很厲害的人,但剛纔突然忘記了,只記得你是個女孩子。”平原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真珠凝視他一會兒,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覺得,平原盛真是會受女孩子喜歡的男人啊。”
“哼。”旁邊響起樹海的冷哼聲,“有時間閒聊的話,不如趕快先審問一下吧。”
今夜襲擊的三顆頭顱都被裝在黑布袋子裡,貼上符咒,動彈不得。
將插在人頭上的白玉簪取了出來,居然沒留下任何傷痕,人頭完好無損。
雖然白玉簪抽出來後上面沒留任何血跡或其他痕跡,真珠還是覺得很髒,就不要了,任那一頭長髮隨意披散着。
樹海皺了皺眉頭,然後將心思都放飛頭上。
三個人頭的樣貌、年齡各不相同。
商談之後,他們決定一個個的依次審問。
從其中一個黑袋子中取出一個頭顱,三十多歲的年紀,眼角上挑顯得很有風情,嘴脣豐厚,右脣邊有顆黑痣。
樹海喝問道:“你爲什麼來的?”
“人魚肉,將人魚肉交出來!”
“你們要人魚肉乾什麼?”
“給我人魚肉,把人魚肉交出來,不然就吃了你們!”
又換了另外兩個頭顱,都是一樣的。
樹海和真珠對視了一眼,“好像她們神智並不清醒。”
“應該是那個練成飛頭降的人在背後搞鬼。”
“天就要亮了,假如將她們困在這裡,又會多三具白骨吧。”真珠微微皺眉。
“她們中的術頗深,如果不找到下術的人來解,強行祛除的話,恐怕會有生命危險。”樹海查探過後說道。“這些已經不算是活人了,就算我們不動她們,估計也活不長久。”
“還是讓她們回去吧,”真珠想了想,“看上去都是沒造過殺孽的,若有機會找到幕後之人,還是能保住她們性命比較好。”
不遠處傳來第一聲雞鳴。
三個頭顱被丟出牆外。
天邊隱隱現出朝霞光芒,那三個頭顱隱隱知道厲害,本能的不敢再進院裡攻擊,而是朝遠處飛去。
遠遠傳來她們的呼喊聲:“光華君!光華君!”
那個膽大的夥計忽然說:“我記起來了,第一晚那個人頭,被壓在缸裡的時候,似乎在喊的,也是光華君。”
“因爲隔着大缸聲音有些沉悶模糊,不過方纔這麼一對,應該喊的就是同樣的發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