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吧。”
結過賬,三人帶着酒意歪歪斜斜的出了“丸子屋”。
酒屋老闆見桌上一片狼藉,不悅地叫道:“人呢?還不快點收拾了?”
叫了幾聲沒人應。
酒屋前後找了一通才發現,唯二的兩個夥計不見了。
這兩天走的次數略多了些,即便身上帶酒,長崎誠人也很輕易的帶他們找到了那條遊商所在的巷子。
彷彿不需要睡覺,無論什麼時候,遊商都帶着殷切的微笑站在巷子中等你。
“喂!我給你帶生意來了!”長崎朝他笑道。
“誠心感謝呀,多希望我的客人都是像長崎先生一樣,這麼熱心助人就好了。”
他轉向新客人:“那麼,在下做什麼生意,兩位應該已經瞭解了吧。想怎麼出售呢?無論是按年、月、日,只要是客人的需求,我都可以接受喲。”
猴子和鳥窩對視了一眼,齊齊開口道:“我們要按月出售壽命!”
“好的,打算賣多少?”幾人眼前一花,不知遊商從何處取出一本厚厚的賬簿來,手指間夾着一支筆。
原本應當害怕的,但藉着酒意和金錢的刺激,兩人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有什麼奇怪,笑呵呵的,按遊商指點的地方按了手印。
“我要5個銀幣。”
“我,我要8個銀幣。”猴子不甘示弱。
兩人輕易的就按所說的數字拿到了亮晶晶的銀幣。
看,多簡單,只要按個手印,錢就到手。
所謂的“出售”壽命後,身體也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譁!”猴子和鳥窩情不自禁互相擁抱着歡呼了起來。
“我也要5個銀幣!”
兩人朝身後看去,是長崎。
“誠人哥?你不是贏了錢嗎?怎麼還?”
“我覺得我這兩天手氣特別好,我多弄點錢做本,玩把大的,把以前輸的全贏回來!”
猴子點頭佩服道:“不愧是誠人哥!”
三人各自心滿意足,出了小巷。
下一瞬間,兩個躲在旁邊的人凝望了一下他們的背影,鼓起勇氣,朝小巷中走去。
兩人露出面容。
是方纔在“丸子屋”端碗打掃的夥計。
不留神注意到了那三個賭鬼的談話,忍不住動了心思跟着來看看。
“歡迎,客人,請問有什麼需要嗎?”
遊商揹着筐子,一手執筆,一手捧着賬簿,和藹可親的笑問道。
就這樣,誰沒個親朋好友呢,一傳十,十傳百,關於小巷中游商的消息漸漸暗中傳播開來。
那些中產之上的富裕家庭,是不會考慮冒險用壽命來換取金錢的。
但這個世界上更多的是貧窮的人。
到小巷子找遊商的人越來越多。
大家都有默契,男的蒙着臉,女的用矇頭衣遮住面孔,站在巷口排隊,一人出來後,下一個纔會進去。
或許是親人重病需要診費。
或許是爲了給心上人買份禮物。
或許是小兒嗷嗷待哺,而家中已經斷糧好幾天了。
或許是爲了買一件自己渴望許久的新衣……
爲自己,或爲家人,將看不見的壽命變換成握得住的錢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由。
透過那些緣由,可以看見各種各樣人類的慾望。
遊商的笑容越來越開心了。
不是沒有來過搗亂的人。
街頭上有一羣廝混的無賴兒,爲首的外號叫熊太郎。
以前做過盜匪。
是個力大無窮、膽量極大的人。
曾在山中帶着一把刀行夜路,至於爲什麼那晚在山中行走,估計也不會是做了什麼好事。
刀上仍在在滴血,他披散着衣服,大步向前,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些許月光透過樹影,勉強照亮眼前的山路。
各種野獸的叫聲、古怪的鳥叫聲,不時在黑暗中響起,他卻毫不在意。
忽然聽到道路右前方草叢窸窣作響。
他抽出刀,大聲呵斥道:“是人還是是鬼?滾出來說話!”
他沒有聽到回答,只聽到一聲洪亮的怪叫聲,於是朝發聲處衝了過去,一刀劈下。
草叢中怪物的頭被一刀斬斷,噴濺出大量鮮血,將他全身上下染得通紅。
他走上前查探,才發現是一頭黑牛。
大概是鄉下哪家逃走的家畜,被他當成鬼殺了。
一刀乾淨利落的斬斷牛頭,可見力氣之大。
本來因爲入室搶劫別人財物,被官府緝捕,不知道爲什麼在監獄中關了一年又放出來了。
據說背後有某位官員在保他,巧妙的利用這股盤踞於坊市上的勢力,達成一些不可爲人知的目的。
知道的人都怕他。
當他帶着人出現在巷口時,排隊的人羣都迅速散開了。
又不捨得走遠,躲在附近觀望。
見熊太郎帶着他五、六個手下,大搖大擺的走進巷子。
恥高氣昂的對遊商說道:“聽說是你在買別人的壽命?”
“的確如此,”遊商和藹的笑道,“幾位也是想來出售的嗎?”
“哈哈哈,”熊太郎大笑道:“我倒是想賣,我這麼多人都願意賣,就怕你沒足夠的錢買呢!”
“所以,把你的錢拿出來看看!”
“可以喲,”遊商笑眯眯的,眼睛彎成兩條縫,他將揹筐放下,掀開了上面一直罩着的布。
除了上面放着另外一本賬簿外,剩下的空間裡全部堆放着金幣。
黃金的光澤,讓這個小巷的陰影處都光亮起來。
熊太郎的手下呼吸急促,不住的吞嚥口水,隻眼巴巴的看着自家老大,盼他示下。
熊太郎也呼吸一窒,仗着自家神力從未有過敵手,伸手就朝筐子中伸手抓去。
半空中有一隻手伸出,握住了他的手腕。
正是那位遊商,眼睛仍然是兩條縫,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不變。
“客人,我這裡可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公平交易哦~”
熊太郎冷哼一聲,額頭上青筋爆出,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可是,再怎麼用力,連眼睛都鼓得通紅,牙齒關節咬得咯咯作響,那隻手也沒再朝前動得了半分。
“喝!”他仍不服輸,用另外一隻手去掰遊商的手腕。
遊商嘆了一口氣,“客人,您這樣我很爲難的,要知道我可是正正經經的商人呀。”
“那麼,作爲企圖搶劫我的補償,就稍微沒收掉一點您的精氣吧。”
熊太郎忽然覺得握住他的那隻手變得象烙鐵一樣,痛得他“嗷”的叫了一嗓子,本能的朝外拔自己的手。
“撲通”一聲,他跌倒在地。
手下幾個連忙過來扶他。
熊太郎在小弟面前自覺丟了大臉,奮力一掙,想擺脫他們的手自己站起來。
卻發現自己全身上下軟綿綿的。
“啊,我,我這是怎麼了?”
他體型巨大,身體頗重,這一動一掙扎,將來扶他的幾個手下一起拖倒在地。
熊太郎躺在地上,驚懼的想用力握緊拳頭,卻發現自己連做這種動作的力氣都消失了。
遊商那張保持笑容的臉,現在看上去比鬼更恐怖。
“走!我們快走!”
這羣人狼狽的攙扶着熊太郎離開了。
遊商慢慢的將筐子上的布蓋好,重新背在背上。
“那麼,下一位客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