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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破曉之時,整個金陵城所有的沈家商鋪內統一更換了名牌和擺設,開始看似隱蔽的出售各種違禁兵器。追書必備兩日之後,因沈碧寒打砸書局之後被藍毅問責的管事前往官府告密,當夜沈家所有商號被封,沈家現任當家藍毅被官府批捕。
事情一直都在按照藍毅的計劃在進行着,沈家是年前剛剛入主金陵的商戶,便以黑馬之姿取得了金陵城近半的商鋪所有權,這在各大商賈之間被就是一大話題,再加上皇上有命嚴查私自販賣兵器,世人都道他這會兒子頂着風聲作案,完全是因爲有楚家在後面爲盾,直是目無皇權!
因事情牽扯廣泛,密告從低級一級級向上,最終到達皇上手中。皇上震怒,道是楚家因仰仗皇權而活,卻不思進取,違背國法,但凡涉案之人,無論是皇親國戚還是商界巨賈一律嚴懲!
藍毅說對了,沈碧寒再醒的時候,所有的事情已然塵埃落定。
因事情牽扯到皇后一脈的楚氏一族,當今聖上親自督辦此案。
藍毅被收監之後,不僅對所.有的罪名全部俯首認罪,而且還將功抵過的將所有他執掌沈家時與楚家之間的貿易往來賬冊一一貢獻出來。聖上說念沈家非藍毅爲主,而是用人不善,只得罰了銀錢了事,道是藍毅和楚家的一干主事的家主全都逃不掉被殺頭的厄運。
此案來的迅速,去的也相當迅猛。
只是兩天時間,皇令便下來了,藍.毅要殺,楚家的當家即便不受影響,卻也要斷了頭髮連着根,損失一大筆的人力和物力。
像個布偶娃娃一般靠坐在牀.廊上,沈碧寒聽着翠竹帶着哭腔的訴說,從頭到尾連眉頭都未曾皺過一次。
看着沈碧寒一動都未曾動過,翠竹面面憔悴的道:“.主子,您倒是說句話啊,眼下府裡府外都亂成了一鍋粥,若是您一直這個樣子,沈家怕是會從此一蹶不振了。”
“你先下去吧!”凝視着沈碧寒一臉的木然之色,慕凝.拍了拍翠竹的肩膀,示意她先下去。
“慕凝姑娘!”擡頭看了眼身邊的慕凝,翠竹一臉的.感激之色。
以前的時候慕.凝因爲鍾情於藍毅,總是對沈碧寒有敵意。但是現下出了亂子,沈家羣龍無首,是慕凝臨危不懼的掌控着沈園的整個大局,正因爲有她在,此刻沈園內纔會一切太平。
待翠竹退下之後,慕凝端坐在沈碧寒牀榻邊上,與她兩兩相對:“你是否在傷心?也許是在生氣吧?”
嘴角微撇,慕凝苦笑道:“可是事情已然出了,你再怎麼生氣,再怎麼傷心也是無濟於事的。皇令下來了,是斬立決,定在三日之後!”
放在薄被上的纖手微微顫動着,沈碧寒還是沒有出聲。
看着這樣的沈碧寒,回想着即將赴死的藍毅,想起了他爲了眼前這個女人不惜一切的一跪,慕凝的眼圈微紅,慢慢的道:“他早在打算這麼做的時候便知你會是這般反應,可見他對你有多瞭解。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去做了。”
“……”
沈碧寒依然無語!
看着沈碧寒無動於衷的樣子,慕凝嘆道:“關於他的這個計劃我其實早就曉得,可是卻沒有再來告訴你,好讓你去阻止他,你可知爲何?”
知道沈碧寒不會回答,慕凝自問自答:“因爲他對我跪下了!”
“他說他藍毅上跪天,下跪地,中間只跪過義父義母,卻因爲想要將此事瞞下而跪了我!”
原本輕顫的手攸然握緊薄被,沈碧寒依舊低頭不語。
“他說他太瞭解你了,他說你不會爲了感情而放棄自己的父母之仇,他說……”聲音稍稍有些哽咽,慕凝盯着沈碧寒道:“他說在過去三年,他以自兒個一人之力所能做的便只有這些,可是這些卻不足以搬到你的敵人,所以他只能先削弱他們,然後再由你和聶滄洛去復仇!”
嘴角苦澀的抿起,沈碧寒心頭痛嘆:他有這麼多要說的話,卻從來都不曾與她說過。
藍毅啊藍毅!
你爲何還和三年前一樣,以爲這樣便是對我的好?你怎知我不會爲了你放棄復仇?你……
沈碧寒一直沒有應聲兒,慕凝在說完自兒個想說的話之後便不再多做言語,轉身離去了。
一滴……兩滴……三滴……
在沈碧寒失聲痛哭的時候,晶瑩的眼淚順着她的眼角一顆顆滑落到薄被之上,又暈開了花兒。
不知過去了多久,她只是那樣靜靜的坐着,就像當初沉湖醒來一般。
是她太自信了,自信到藍毅說過答應她會停止計劃她就以爲他真的會停止。
那日那燕窩粥是有問題的,在她看似沉睡之時,他所過的所有言語她都知曉,可是卻無力睜開眼睛。眼下藥效退了,她醒了,而他卻即將被送上斷頭臺。這次和以前不一樣,不是她以爲他會死,而是他真的會死,會被劊子手揮舞着大刀將他的頭顱砍下。
房門再次被人推開了,這次進來的是誰,沈碧寒閉眼聽聲兒便能聽出是誰。
來到沈碧寒的牀榻前,聶滄洛掀起袍襟坐在適才慕凝所在的牀榻邊緣之上:“夫人,爲夫來接你回府!”
“……”
沈碧寒依然沒有任何動作。
看着沈碧寒一副呆愣的樣子,聶滄洛抿嘴沉思片刻,而後嘆道:“在前幾天日裡藍毅已然將沈家所有的家當都清點了,明細單子也送到了聶府之中說是要給夫人的,眼下爲夫親自來接夫人回軒園!”
他已然想過了,他將沈碧寒這會兒接回了聶府,以她的心性,絕對會更喜歡軒園的生活方式。
淚痕幹了又溼,溼了又幹,一直在交替着。
看着爲另外一個男人而落淚的沈碧寒,聶滄洛心中忽然覺得有些悽然之感。
搖頭一陣苦笑,曾幾何時他對她的感情已然到了如此地步?
“不要以爲你如願了!”在聶滄洛在搖頭苦笑之際,沈碧寒淡淡的道:“沈家現下是我的,我不給你,你照樣得不到!”
她說話了……
沈碧寒終是開口說話了……
可是她所說的第一句話便如此決絕。
心中彷彿忽然被灌了鉛石一般,聶滄洛擡頭看着沈碧寒的側臉,他雙眼眯了眯,心中難免苦澀:“是!沈家現下是你的,你自兒個拿着就好,若是你想要聶家,我也可以給你!”
說出這句話,聶滄洛也微微咋舌!
他原想着不是要得到沈家麼?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居然想要將聶家送出去了……
對聶滄洛的話不屑的嗤笑一聲,沈碧寒淡淡的道:“你走吧,我不會再回聶府了。”沈家有她的根,她一定要留在沈家。
溫和的一笑,聶滄洛從牀榻上起身,背對沈碧寒道:“藍毅所做之事觸怒了國法,他想要拉着楚家的那些人陪葬,恰好皇上也想藉此除掉楚家人,楚家一除,楚後在皇宮內便只有一個皇后的虛位。他的計劃也算達到了預期的目標!”
沈碧寒眼圈忽的一紅,“自以爲是的目標!”
她確實想過要去報父母之仇,卻也因爲藍毅的存在而有了其他的想法,但是此刻……她只能有一條路可走了。
聶滄洛看着沈碧寒的樣子,心湖漣漪輕起:“這次的私售兵器案是皇上親自督辦的,結果什麼便是什麼,根本就成了鐵板訂釘的鐵案!”
沈碧寒說那是藍毅自以爲是的目標,可是即便他知道會被她這般去說,卻還是不畏一切的那樣做了。看着沈碧寒一臉悽然的樣子,聶滄洛定了定心,而後緩緩道:“還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保全他的性命!”
聽到聶滄洛的話,沈碧寒心中一凜,忙深吸口氣靜等着他說出那個辦法!
深深一嘆,聶滄洛道:“去找雪如郡主!”
“嗯?”沈碧寒挑眉。
他的意思是讓她去找雪如郡主,然後央求雪如郡主去找皇上求情麼?畢竟在她認識的這些人中,雪如郡主是唯一的一個皇親國戚。
“不是去讓雪如郡主求情!”無奈的一笑,聶滄洛道:“盛傳六年前,年幼的皇太子落水,雪如郡主以十歲之姿躍入水中將之解救,當時皇上曾問過她想要什麼獎賞,雪如郡主也許是覺得自兒個衣食無憂,推脫不要,但皇上卻一定要給。實在無法,她便信口道日後若是自兒個的夫婿犯了重罪,只要皇上免她夫婿死罪便是!”
微微張嘴,沈碧寒呢喃:“你的意思是……”
“你想的沒錯!現下皇上要殺楚家人,便一定要將藍毅連坐。楚家之人犯法楚後一定會想皇上求情,你以爲皇上會答應麼?”
嘴角微撇,沈碧寒回道:“他絕對不會答應!”
前面聶滄洛說了皇上早有處置楚家的意思,那藍毅此次這麼做正好中了他的下懷。對於藍毅,他不知才自然不愛才,對於犧牲藍毅,他老人家可是一點都不會含糊的!
贊成的點點頭,聶滄洛道:“所以這個時候唯一能救下藍毅的辦法便是去找雪如郡主幫忙!”
“可是皇上答應的是可以免她夫婿的死罪,若是我去求雪如郡主,勢必是要爲難她!”這個世界不同於他們以前所在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皇室的婚事一般人人都會關注。且不說雪如郡主會不會屈尊降貴爲保住藍毅賠上名聲,若她真的應了,那皇上又會如何定奪?
聶滄洛伸手拍了拍沈碧寒的肩膀,柔聲道:“想要救他只有這一個辦法,若是試了他也許不會死,若是不試,那他必死無疑!”
喉間哽咽,沈碧寒擡頭與聶滄洛對視:“若是皇上應了,那他必定要與雪如郡主大婚,那雪如郡主便是他的妻子……”
聶滄洛苦笑:“我與你也是成了親的,你認爲你我的婚姻可以阻止的了你與藍毅之間的感情麼?你我都是現代人,前世中的分分合合看的多了,莫要被今生的世俗所牽絆。”
神情微怔,沈碧寒靜靜的注視着聶滄洛。
她從來對眼前的這個男人有的都是敵意,即使敵意變成了友情,卻沒有一絲絲的愛情成份在內,但是此刻她發自內心的想要給他一個擁抱。
用力的擁抱了聶滄洛一下,沈碧寒從牀榻上起身,不理會自己如何身形慚愧,她的將繡鞋穿好。“備車,去越王府!”
只要藍毅能活着,什麼都可以博上一博,他爲她做了那麼多,甚至會丟掉性命,那她能爲他做些什麼?什麼都可以!聶滄洛說的對,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阻攔自己和藍毅之間的感情,一直以來在阻止着她們的只是他們自己而已。
看着奔出門外的沈碧寒,聶滄洛微微一笑。
這真的是他想要的麼?鬼才知道!
出了沈園與聶滄洛一起乘車到了越王府,沈碧寒本想着若是唐雪晴在便一定要求到她答應幫忙爲止,可是念及這關係到唐雪晴的婚事,她又有些躊躇。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一個女子的名節是十分重要的,若是唐雪晴真的應了,那便表示她是用自己的一輩子來救藍毅的這一條命啊!
馬車停在越王府門前,聶滄洛先行到府門遞上求貼,而沈碧寒則是靜靜的坐在馬車上,等着前面的消息。
半晌兒之後,聶滄洛回到馬車前,而後鑽進馬車之內,一臉無奈的道:“門衛說雪如郡主出門踏青了,要晚些時候纔回來。”
點了點頭,沈碧寒道:“我們等!”
無所謂的伸開雙手,聶滄洛靠在車廂上閉目而寐。
自藍毅出事之後,沈園由慕凝執掌,而他則要收拾瀋家的爛攤子,相比之下他比慕凝還要累。
暮色深沉,越王府的門前掌了燈,沈碧寒與聶滄洛所坐的馬車一直停靠在王府的大門外。戌時剛過,府門內走出一個丫頭,那丫頭來到馬車前,輕叩了兩下車門。
打開車門,見是唐雪晴身邊的丫頭,沈碧寒微微蹙眉:“你們家郡主可回來了?”
“沒!”那丫頭搖了搖頭,小聲道:“適才外面傳來消息,說郡主在外面踏青累了,便在驛館歇了,今兒不回了!”
心中微涼,沈碧寒心中訕訕道:什麼叫踏青累了今兒不回了,她該是根本就在這王府之內纔對!
“她是在躲我呢!”苦笑着呢喃,沈碧寒看向一邊的聶滄洛。
從剛纔那丫頭來的時候他就醒了,那丫頭所說的話他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漏聽。
一副慵懶的樣子,聶滄洛笑着:“我們來打賭怎樣?”
“賭什麼?”雖說沒什麼興趣,不過沈碧寒等了這整整一天也覺得無聊了。
科學證明無聊是會死人的!
淺笑着,聶滄洛道:“我們來打賭看這雪如郡主到底會不會答應幫忙!”
沒有說要賭,沈碧寒也笑了:“不用賭,到最後她一定會答應的。”
無論如何,她都要藍毅活着,唐雪晴就算不答應她也要磨到她答應爲止。
看着沈碧寒一臉的堅決之色,聶滄洛只是無趣的笑笑,而後繼續靠回到車廂上又睡了。
第二日一早,天色剛亮,越王府的大門發出一聲低沉的吱呀聲從裡面被兩個門衛費力的打開。大門打開之後沒多久,兩個負責打掃的下人便出門打掃,將一切收拾妥當之後,他們方纔返回府內。
看着王府門前的情景,沈碧寒伸手推了推身邊的聶滄洛:“醒醒,這都一夜了,你且與我一起再去問問。”
藍毅的斬立決定在三日之後,眼下一天過去了,還有兩天時間。
睜着一隻眼閉着一隻眼,聶滄洛對着沈碧寒問道:“若是對方說雪如郡主還未曾回來,你當如何?”
雙眉微蹙,沈碧寒道:“自然是繼續等着了。”
皺了皺眉腳,聶滄洛道:“我們既然已然將求貼遞了過去,再加上與門衛說了有急事要見,待到雪如郡主回來之後,他們不敢怠慢了。”
心緒微微平穩幾分,沈碧寒看向外面的王府府門:“怕就怕這雪如郡主不想見我!”
雖然與唐雪晴的交情不多,不過沈碧寒從平時的言談之中不難看出,她實際上是一個比較有主見,而且條理頗爲清晰的女子。眼下藍毅犯下重罪,聶滄洛想來想去才說只有來求她這一條路,那她也該想到纔對!可是現下她在王府門外等了整整一天,卻還是一無所獲。
她真的是在躲着自己!
若說昨日的時候沈碧寒還只是猜測,那今日這個猜測便得到了應證。
“她不想見你你能如何?”睜開雙眼,聶滄洛對沈碧寒道:“當今世上只有她一人能救藍毅,我前面兒要和你賭,你不賭。其實從你我來到這越王府門前便是在賭。”
“賭?”沈碧寒雙眼微眯。
“就是賭!”微微頷首,聶滄洛道:“雪如郡主若是出門救了藍毅,就必須在皇上面前承認藍毅是她的夫婿,全天下都在看着,她要做出的犧牲遠比我們想像的要大。當日在聶家大火的時候,天剛亮雪如郡主便帶着一隊親兵來尋你,以她對你的看重任哪個人都能明白,我們現在在賭的便是她是否真心想要與你成爲金蘭之交!”
若是想要和她成爲金蘭之交就一定要犧牲名節卻救她所愛的男人麼?
沈碧寒看着不遠處豪華的府門,不禁苦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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