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盛蓮每日都算準了聶滄洛出門的時間和回來的時候。追莽荒紀,還得上眼快。每每到了時間便回錦臨院歇着了。加之沈碧寒根本就沒有將此事當事,也就沒有告訴聶滄洛。故此每日聶府之內罵聲連天,熱鬧非凡,而聶滄洛卻是不知有其事的。
聶滄洛之所以喚聶生,完全是因爲他聽了沈碧寒的吩咐,沒有將聶盛蓮每日在軒園謾罵的事情講與他知道。狠狠的訓斥了聶生一頓。他便起身離了書房,直接前往軒園。
在軒園的前院兒內,聶盛蓮的謾罵仍然在繼續。
看了眼在軒園門外面色氣惱的聶惜璇一眼,聶滄洛走上前去,站在她的身後問道:“姑姑這麼做多久了?”
身子一哆嗦,驚訝的轉身看着身後的聶滄洛,聶惜璇穩了穩心緒回道:“自她回府第二日便開始了。”
聶滄洛雙眼微眯:“那不就是說她這樣做很久了?”
點了點頭,聶惜璇道:“姑姑說若是嫂嫂一日不收回要四嬸孃離府的命令,就會一直罵下去。”
眉頭一皺,聶滄洛斥了句不知所謂,而後便轉身離了軒園。
沈碧寒啊沈碧寒!
受了這麼多委屈,你既然對我只字未提,你以爲這樣便可以讓我省心麼?
心中暗暗思忖着,聶滄洛帶着聶生一路向着四太太所住的北苑行去。
自老太太死後,聶府之內凡是出閣的姑娘回來的便少了。有了四太太買兇搶奪聶恆一事。聶惜雪回來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北苑之內,四老爺已然整好了行囊。欲要帶着聶惜環和聶惜嬌離開聶府。而四太太則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端坐在院子裡的美人靠裡磕着瓜子兒。
她一邊磕着瓜子兒,還一邊聽身邊的望蘭講着軒園那邊的情況。聽到精彩之處還不忘笑笑。
“母親,您就與我們一起離府吧。”見父親一臉憤恨的在注視着自己的母親,聶惜環忙上前勸道。
“我不走!”挑了挑眉,嘴巴里的瓜子兒皮啐了出來,四太太道:“我在這裡生活了半輩子了,哪裡老來搬走的道理?孫姨娘是姨娘,是妾,被趕出去也就罷了。可我是聶家明媒正娶的四太太。眼下府裡沒了老太太,我們這些當太太的便是最大的主兒了。”
言談之間,她根本就沒將沈碧寒這個少奶奶當作主母來看。
聽了四太太的話,聶惜嬌低頭收拾着自己的包袱,默不作聲。
孫姨娘那可是她的生母,可是從四太太的嘴裡說出來,卻好似一個無關緊要的下人。就算她是庶出,可怎麼說她也稱呼了她十幾年的母親了,爲何她從來不曾顧慮過她的感受?
“環兒,走了!”上前拉起聶惜環的手臂,四老爺惡狠狠的瞪了四太太一眼,轉身與衆人一起離了北苑。
她不要臉,他還要呢!
怎麼說他在聶府吃他二哥的,用他二哥的也那麼多年了。眼下他的妻子覬覦二房的財產,這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
四老爺一行人離府之後,聶滄洛帶着聶生也到了。見四太太坐在院子裡悠閒的磕着瓜子兒,聶滄洛的眼神暗了暗,然後便雙手揹負走上前去。“侄兒給四嬸孃行禮了。”
“呃……洛兒!”將手中的瓜子兒遞給望蘭,四太太從美人靠裡起身面對聶滄洛:“你這會兒子過來有什麼事兒麼?”
別人都道聶滄洛這人在商場上如何厲害。但是在聶府,面對她們這些長輩,他的禮法還是做足了的。
“是!”點了點頭,聶滄洛直言道:“侄兒過來是請四嬸孃離府的!”
神色一怔,有些不相信的眨了眨眼,四太太問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這是你媳婦兒的意思麼?你難道沒見你姑姑不願讓我離府麼?”
微微一笑,聶滄洛道:“四嬸孃錯了,這不是我媳婦兒的意思,而是奶奶生前的遺願。關於姑姑……你只要搬出去,我自會與她解釋清楚。”
“你……”嚥了咽口中的唾沫,四太太看了看身邊的望蘭。
她還從沒見過對自己如此態度的聶滄洛呢。
“聶生!”冷冷的喚了身後的聶生,聶滄洛吩咐道:“馬上尋人來將四嬸孃屋子裡的東西收拾了,太陽落山之前,我要看到她老人家離府。”
“是!”聶生恭身領命,而後帶來的下人們道:“還愣着做什麼?快些動起來。”
“是!”齊齊的應了聲兒,衆人紛紛上前越過四太太準備收拾裡面的東西。
“我看誰敢?”大喝一聲,而後張開雙臂擋在衆人面前,四太太面色難看的對聶滄洛道:“怎麼說我也是你的長輩,今兒我若說不往外搬,你難不成還能將我丟出去麼?”
俊美輕挑,聶滄洛道:“嬸孃想要做什麼?”
搖了搖呀。四太太張牙舞爪的道:“這聶府我是待定了,你們若想將我的東西搬出去,就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
情緒依然穩穩的,聶滄洛湊到四太太耳邊道:“昨兒個侄兒聽說孫姨娘被趕出府後沒多久,便死在了府外,四嬸孃對此怎麼看?”
雙眼圓睜,四太太嘴角抽了抽,依然保持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
冷冷的哼了一聲,聶滄洛轉身對身後的聶生道:“若是四嬸孃不想搬出府去,那就給她白菱三尺,讓她自行了斷吧!”
聶滄洛的話一出口,四太太的身子不禁輕輕顫了顫。
撂下狠話之後,聶滄洛未曾多做停留,而是直接便回了軒園。
解決了一個,還剩下一個。聶府的這些女人還真的不招人喜歡。
軒園內的謾罵依然在繼續,在聶盛蓮罵完長長一段之後,見身後有人遞來熱茶,不禁頭也不回的接過茶杯便咕咚咕咚的將茶喝完了。將茶杯遞迴身後,見伸手接茶杯的是隻男人的大手,她連忙回頭看去,不期對上聶滄洛盡是陰鬱的星眸。
“洛……洛兒!”
“姑姑還真是閒在!”他這個姑姑總是脾氣火爆,卻心機單純,認準了什麼便是什麼。
“……”被聶滄洛逮到之後,聶盛蓮無語了片刻,而後又大聲道:“你來的正好。你家這媳婦兒總該管管了吧?哪裡有一個小輩兒逼着長輩兒離府的?”
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姑姑,聶滄洛道:“那不是我媳婦兒的意思,是奶奶的意思。”
一向認爲聶滄洛是被沈碧寒迷惑了,聶盛蓮道:“你奶奶難道我這做女兒的還不瞭解麼?若不是有人在後面逼她,她怎麼會忍心分家?”
在聶盛蓮看來。反正一切都是沈碧寒的錯。
聶滄洛低眉斂目的看着自己的姑姑,道:“你怎知逼奶奶分家的就一定是我媳婦兒?三嬸孃一次次的想要燒死奶奶,與璇兒下毒。四嬸孃派人去傷害二弟的孩子,破壞璇兒的婚事,若不是她們做出這等子事兒來,你以爲奶奶會忍心分家麼?”
聶盛蓮被聶滄洛堵得啞口無言。
聶滄洛眼下所說的話,聶惜璇曾經都跟她說過,可是她就是沒信。
淡淡的睨了她一眼,聶滄洛道:“姑姑請回吧,您這次回府是來奔喪的,本該在錦臨院守孝到奶奶盡七,此刻卻在這裡叫囂,不怕失了身份麼?還有就是四嬸孃此刻八成已然出府了,您再怎麼罵我媳婦兒也是無用的。這聶府是我與父親一磚一瓦掙來的,想要誰住不想讓誰住自由我們的分寸,無需姑姑這個外人來管。”
聶蒼洛在與聶盛蓮說話的時候,雖然沒有就她過去數日對沈碧寒的叫罵而大發雷霆,不過語氣卻也是冷冷的,沒有任何溫度。
聶盛蓮一臉的驚訝:“你四嬸孃明明與我說她死都不會搬出去,怎會這會兒搬出去呢?”
“信不信由您!”聶滄洛淡淡的道:“姑父過去從商號借走的銀錢眼下該還了吧?我記着時日差不多了。”
“呃?”聽聶滄洛提到自己欠聶府的債務,聶盛蓮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
以前的時候聶滄洛雖然待人溫和,可內心冷傲。不過卻也還不至於要她們立馬換錢,但是這次看到的聶滄洛與聶盛蓮以往看到的那個侄兒好似是不同了。
前院的叫罵聲突然消停了。後院的沈碧寒和幾個丫頭還在納悶呢,便見聶滄洛從外面回來了。
“夫君這會兒不是該在商號麼?怎的回來了?”從牀榻上起身,沈碧寒欲要下牀來。
“夫人莫動!”將脫下的外袍丟給凝霜,聶滄洛上前扶着沈碧寒讓她靠坐在牀廊上:“適才李大夫讓聶福與我傳訊說夫人身子維和,我便回來看看。”
“我身子無礙,適才在外面你都看到了吧?”微微苦笑,沈碧寒道:“姑姑適才太聒噪了,我這耳朵雖然生了繭子了,不過實在是消受不起了。”
知道沈碧寒的良苦用心,聶滄洛萬般憐惜的看着眼前的妻子,伸手將她耳邊的碎髮塞到而後。他問道:“夫人可知李大夫與我說什麼了?”
“說什麼了?”適才聶滄洛說是李大夫命聶福將他喚回的,沈碧寒便想着她的身子應該還有別的問道。
神神秘秘的一笑,聶滄洛道:“李大夫說……夫人有喜了!”
沈碧寒雙肩一顫!
“真的?”沈碧寒望進聶滄洛深情似水的兩眼汪潭之中。
喜悅來的太快了些,快到她無法立刻相信。
“當然是真的!”聶滄洛笑了。
會心一笑,沈碧寒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真心的露出笑容,上前圈住聶滄洛的頸項,她哽咽道:“我們要有孩子了。”
女人,要有了孩子纔算完美。
雖然沈碧寒不知自己什麼時候會倒下,什麼時候會離開這個世界,但是因爲這個孩子,她求生的信心更加堅定了。
她要看着孩子長大,看着孩子識文斷字,看着孩子成親……
此刻她才發現除了報仇以外,她還有跟多重要的事情可以去做。
比如說她眼前的這個男人,和她的孩子。
沈碧寒有喜的消息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兒便在聶府之中傳開了,這是聶府在老太太和老嬤嬤相繼歿了之後第一次添了一絲喜氣。整個府裡的人們都紛紛聚集到了軒園,想要與當家的主母送上祝福。
對衆人的好意沈碧寒和聶滄洛都心領了,但是考慮到她身子的具體狀況,聶滄洛還是讓凝霜將衆人勸散了,獨自一人陪着自己的妻子。
大概到酉時的時候,丫頭們在屋子裡長了燈,聶滄洛正在陪着沈碧寒吃晚膳,卻見聶生一臉焦急的從外面跑了進來。
在門前剎住腳步,聶生一頭大汗的先對沈碧寒恭了恭身子,道是恭喜大少奶奶有喜了。然後便當着沈碧寒的面兒,湊在聶滄洛的耳邊低語了兩句。
看着這神神秘秘的主僕,沈碧寒微微皺了皺眉,不過想到莫往生所送的那八個字,她便也什麼都不多想,繼續安然自得的用她的晚膳。
“你說什麼?”聽了聶生的話,聶滄洛臉色一變。
“怎麼了?”放下手中的筷子,沈碧寒見聶滄洛臉色驟變,不禁睨了眼聶生。
動了動嘴角,聶生見聶滄洛未阻止自己,對沈碧寒道:“四太太……自縊了!”
放在桌子上的手一頓,沈碧寒心中大愕:“可救回來了?”
四太太一早還讓聶盛蓮過來罵她呢,這會兒怎麼就平白無故的歿了?
“沒!”搖了搖頭。面色難看的看了沈碧寒一眼,聶生對聶滄洛道:“爺說了,若是四太太硬是死也不搬的話,那就給她三尺白綾。小的只是依着爺的意思……沒想到東西整好了,四太太真的吊死在她的屋子裡了。”
“你先下去吧!且先去四叔父的住處報了喪,再回來安排四嬸孃停靈的事兒。”見沈碧寒臉色難看,對聶生擺了擺手,聶滄洛先讓他出去了。
心中五味雜陳,沈碧寒看着滿桌子菜,一點胃口都沒了:“又是一條人命,這府裡打過年至今,前後死了三個人了。”
她還不知孫姨娘已然死在了府外。
輕輕的拍了拍沈碧寒的手,聶滄洛安慰道:“該死的總該是要死的,你無需心中太過自責。我且先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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