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呢,這是什麼狗屁地方啊,老的臉皮厚,小的耍無賴,還讓我不讓我活了。”丁凡瞬間感覺自己心裡哇涼哇涼的,不由的暗自叫苦。
他算是看清了,劉大明厚顏無恥的抽了自己的煙,還表現的一點都不見外。
“抽吧,抽吧,改天我給你郵寄兩條大中華,我表弟在南方搞外貿呢,你等着的。”丁凡還能怎麼辦,只能裝出一切都無所謂的大方模樣。
其實,劉大明被他說的滿臉憧憬,似乎又在想着什麼了,絲毫沒注意到丁凡後面的你等着的說起很重,那是丁凡記着這事呢,等他飛黃騰達了,早晚得讓他還回來。
劉大明眯着眼睛,想了想,然後眉開眼笑的說:“丁子,到了呼鹿縣就是我的地盤了,這可是百年縣城呢,歷史文化悠久,帥哥靚妹多的是,有很多好地方的,吃的喝的玩的到處都是,走走,吃點飯去。”
“請我吃飯?這小子雖然不拘小節,看樣爲人做事還可以啊,馬上就中午了,正不樂意去食堂呢,去吧,沒準這傢伙相處久了,還能不錯呢。”丁凡心裡想着,雖然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可劉大明已經從窗臺上跳了下來,看了眼丁凡簡單的牀鋪上只有一個毛毯,埋怨的說:“咱吃點好的去,再買點牀.上用品,別一天跟跑腿子似得,破破爛爛的我看着不-舒-服……”
說完,他拉着丁凡就往外走,到了門口操着熟人的口氣交代說:“不用鎖門,局裡安全着呢,咱這是刑警重地……”
走在呼鹿縣大街上,丁凡看着曾經來過的地方,雖然都是些破舊的樓房,可這裡和興隆礦比較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上,甚至有點繁華到不適應的感覺。
讓他心情超級舒暢的還有劉大明,你看人家那話說的,吃好吃的去,然後買牀上用品,他原先在丁凡心裡不好的印象頓時煙消雲散了:這傢伙表面看不好相處,大咧咧的,可有些事還真能替朋友們想着。
尤其是走了十多分鐘,從市場上繞到了旁邊的大街上,丁凡老遠就看到了新亭國營飯店門口掛了一大溜通紅通紅的幌子的門簾,頓時激動的說:“大明,別了,新亭老貴了。”
劉大明不屑的斜了他一眼,牛哄哄的說:“咱倆第一次聚餐,還不得商店檔次,走,走,別小家子氣。”
到了大廳,劉大明大手一揮,大嗓門喊着:“服務員呢?出來兩個喘氣的。”
櫃檯裡一男一女兩個服務員正在閒聊着,這個時間才中午,吃飯的人不多,大廳裡現在還沒客人,女的一看是劉大明,趕緊低下頭,悄聲說:“公安局的大明子來了,你去看看吧。”
敢情是劉大明大明這個名字在縣城一定範圍裡還是很有知名度的,男服務生個頭不高,正在低頭翻着什麼露的不少地方的時尚雜誌,趕緊擡頭一看,見除了劉大明,感覺丁凡有些面熟,知道劉大明是個惹不起的主,趕緊拿着菜單過來伺候起來。
“來個燒茄子,多放點肉,豬耳朵拍黃瓜,還有這個,這個,水晶肘子,告訴後面,讓大廚親自上竈,鹹了淡了的一會我找他算賬,再加兩壺酒,來哥們了,不要免費的,瓶裝的,聽到了嗎?”劉大明手裡舉着煙,熟練的點着,感覺好菜都點的差不多了,可服務生竟然一句恭維的話都沒說,馬上感覺自己沒面子了,擡頭看了他一眼,氣呼呼的說:
“尋思什麼呢?點菸啊。”
服務生皺着眉頭,本想說什麼,可一看到劉大明瞪眼呢,馬上強打精神的給他點上,當他把火柴踹到兜裡時,一下子想起了,這不是老闆孫二都奉若上賓的丁民警嗎,立刻滿眼熱情的看了看丁凡,親切的說:“來了?”
像他這種天天見客人打招呼說話能說的嘴..巴發麻的人,本來就是看人下菜碟,能這麼目光專注的看着人,還重重的說了句你來了,別看這麼簡單的兩個字,人家可是很尊重很尊重的呢。
丁凡微微一笑,看了看他,又指了指正在點菜的劉大明,意思是來朋友了!
服務生乖巧的一笑,很是懂事的拿着菜單走開了。
新亭飯店的飯菜用料考究,火候掌握的異常好,用現在時尚的廣告語說還是那個味!
不一會功夫,半桌子菜一樣樣的端上來了,連那幾道精心製作的壓桌小菜看起來都色香味俱全:有麻辣芥末鴨掌、焦黃焦黃油汪汪的酥黃菜、植物油浸泡的秋木耳、熏製後烹炸的馬哈魚塊。
“我給你說啊,我要是不帶你來,這地方估計你好幾年都別想來了,也不是花點錢就能吃的,來的人都得有身份呢,來,咱倆先走一杯,丁子啊,小點口啊,這酒是呼鹿貢品酒,一瓶二十多,兩瓶就是你半個月工資了,來。”劉大明市儈的說着,順便把腳踩在了旁邊的凳子腿上,把衣服往後一甩,看起來很牛的樣子。
丁凡正低頭夾菜呢,嚐了嚐,感覺這回的菜雖然做的不錯,可比上次孫二經理給自己帶的外賣味道差了不少,起碼說這炸魚塊沒有達到外焦裡嫩的精準程度,一聽大明吹的這麼懸乎,擡起頭來,帶着幾分感激的說:“謝了啊大明,你說的沒錯,這菜不錯……”
倆人推杯換盞,邊吃邊喝,只聽這邊經常響起滋滋喝酒的聲音,還有筷子勺子碰撞餐盤的聲音。
丁凡本來準備了不少話和他好好聊聊呢,比方說政工科的高科長是個什麼樣的人,脾氣怎樣,可劉大明根本就沒給他插嘴的機會,每次他剛要張嘴,大明嘴裡吧嗒吧嗒的嚼着飯菜,沒好氣的含糊的說:“吃飯,吃飯,剛到局裡多學着點啊。”
他倆充分發揮了眼睛一瞪盤子直蹦,大嘴一張盤子流光的吃貨傳統,才半個多小時桌子上盤子裡光光的,劉大明看着吃的這麼幹淨,似乎感覺有些不過癮,拿起旁邊的酒瓶子往下一倒,看着沒有酒滴下來,摸了摸油乎乎的嘴...巴,不解的說:“沒了?丁子,你挺能喝啊。”
丁凡現在已經醉眼朦朧,感覺這酒喝的暢快,雖然勁大了點,但純正的糧食酒就算是有勁,喝在了胃裡也是酒精發作,舒舒服服的感覺,他權當劉大明在說笑話呢,敲着桌子提着聲音說:“服務員,結賬。”
“好嘞,您,您過來交一下……”服務生態度很好,在櫃檯那招呼着他們過去交錢。
“撐着了,撐着了,丁子,你先去一下,我有點內急了。”劉大明手舉在嘴邊,拿着牙籤剔牙,一聽交錢,眼裡一絲狡黠的眼神一閃而過,風輕雲淡的說了句,起身抓起木質盒子裡的捲紙,起身時瀟灑的拍了拍褲子,揚長而去。
他順着一樓往後的方向,進了昏暗的過道,馬上步伐加快,一邊走一邊嘿嘿的笑了起來,小聲的說着:“這大城市的人,就那麼回事,呵呵……”
這個過道,正是丁凡當初指示服務生給王滿囤使壞的地方,這一點他絲毫不知道,但是輕易蹭了丁凡一頓大餐,他現在的心情是極度開心的。
“這小子進了局裡,見誰不點頭哈腰的啊,平時出手大大方方的,還能因爲一頓飯和我翻臉啊……”劉大明走出了門,站在門外牆跟前,點着了一根菸,美美的想着,他看着地上有條正在覓食的哈巴狗,在那裡搖頭晃腦的,就衝他扮了個鬼臉,兇狠的逗它道:
“笨蛋,嘿嘿,你說丁凡是不是個笨蛋啊,他那兩下子怎麼是我劉大明的對手!”
一顆煙抽完,他聽着裡面沒有發出欠錢不給鬧起來的動靜,心裡已經鐵定了一個事實:丁凡早就交錢走人了,雖然心裡不太樂意,可一個成年人,不就一頓飯錢嘛。
其實呢,這頓飯的飯錢,說多不多,說少真就不少,估計得二十多塊錢,可在八...九十年代的呼鹿縣,一個副科級幹部一個月工資才八....九十塊錢,相當現在一個月薪六七千塊錢的人花三四千塊,請一個朋友好好搓了一頓。
劉大明又幸災樂禍的高興了幾分鐘,把菸頭在空中拋了個優美的弧線,地上那條哈巴狗興奮的追着菸頭跑出去了,他看着狗兒的背影,調笑的說:“丁子,其實,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差遠了。”
他順着後門的路往局裡方向走去,走了十多步,已經走出飯店了,這傢伙餘興未消的轉頭向着飯店大廳看去。似乎,他對自己略施小計忽悠了丁凡的地方印象很好,正煞費心思的想第二次怎麼能再忽悠他一頓呢,可頓時小眼睛眼珠子瞪大了,像是被一股子電流打中了似得。
還是那個餐桌,人也還是那個人!
丁凡正坐在對着這邊的地方,只是劉大明的位置上坐着一個成年人,雙方正談着什麼,那個服務生站在餐桌旁邊,似乎是在監視着丁凡。
“要揍他了?罵幾句的了?不行就壓下工作證,讓他回去借錢啊,反正我沒先不去單位……”劉大明幸災樂禍的自語道。
“丁子不會不給錢,死等着說我請客吧?”他接着想道,然後向着門口悄然走去。
劉大明對於丁凡的事,對於丁凡是不是讓人家賴上的事,那叫一個倍加關心關注,最好他是被人家扣下了,實在不行自己再出手幫他一下,當然要是小事就讓他好好丟丟人,那樣的話自己心情會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