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凡嘴裡說的這個瘋子,其實不是別人,正是方景林的母親。
那個當年爲了孩子的未來,多次嫁人,最後辣手殺人的婦人高慧敏。
劉健和於曉波一直都覺得方景林是一個十分可憐的人,遭遇十分叫人同情,這一點丁凡確實承認,少年時期生活在這種環境下,長大之後心裡上有點扭曲也是正常的。
可真正叫丁凡覺得可憐的人,反倒是這個高慧敏。
因爲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害了她一輩子,也是爲了孩子,不斷的更換生活環境,最後還是爲了孩子,被關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不得不說,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果然是母愛。
一個母親爲了孩子,能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也能犧牲自己的一切。
劉健跟在丁凡的身邊,去了精神病院,不過他一直不太明白,爲什麼要來這裡。
高慧敏可是一個瘋子,一個瘋子的嘴裡,能說出什麼東西來,說出來的話可信嗎?
丁凡想要問話,最起碼也應該找一個正常人吧!
這不好像逼着啞巴說話,叫瞎子認字一樣嗎?
不過跟丁凡認識這麼長時間了,他乾的反常事情也不少,早就已經習慣了,這個時候只要跟着就好了,能不能問出東西來,根本就不是他應該考慮的。
兩人到了精神病院,通知了這邊醫院的管理人員,安排了一個特殊的會客室,並且將已經在醫院裡住了快二十年的高慧敏帶了過來。
不過醫院方面不同意丁凡單獨的會客,一定要有醫院的人在這裡才行。
按說這也是十分合理的要求,不過丁凡可不管這些,直接打了電話給周局長,叫他想辦法處理這件事,只要答應這一點,他就保證三天之內,將兇手揪出來。
周局長一聽,當時連問都沒有多問一句,也不管丁凡這個時候跑到精神病院去做什麼,直接就一個電話打到了院長的辦公室裡,也不知道跟院長都說了什麼,但最後的結果就是,這一次他可以單獨跟高慧敏見一面了。
人都出去了,整個房間裡面就剩下了丁凡和劉健,外加蹲在牆角的高慧敏。
之前丁凡在資料裡面見過高慧敏的照片,照片雖然是黑白的,但是依舊能清晰的看的出來,照片裡的人,絕對可以說的上是一個風韻娉婷的女人。
二十年過去了,高慧敏的頭髮也多少有點花白了,雖然面容有點憔悴,但依舊看的出來當年的風姿。
就是有點可惜,原本應該風韻猶存的婦人,經過二十年的時間,被困在這個牢籠一般的地方,活活將人逼成了這個樣子。
滿臉的憔悴,雙眼凹陷在眼眶中,一雙原本水潤的眼睛,現在也變得乾涸而呆滯,時不時的的還有點口水順着嘴角流出來。
從丁凡進來開始,高慧敏就一直躲在牆角的位置,一直用自己的頭在撞擊着牆壁。
也幸虧是牆壁早就已經做了處理,用人造革包裹了棉花在裡面,不然就她這個撞擊頻率,不撞得頭破血流,也要撞出腦震盪來了。
“高慧敏,這麼稱呼你,似乎有點不禮貌,按照年紀來看的話,我應該叫你一聲高大姐,我瞭解過一點關於你的過去,現在有幾個問題想要問問你,關於你兒子的,不知道你願不願意配合。”
丁凡走到高慧敏的跟前,眼神充滿了好奇,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這個女人,最後直接坐了下來,兩人之間也就是不到半米的距離。
不過他的話,似乎高慧敏一點都聽不到,嘴裡不知道在嘀咕什麼東西,一開一合的嘀咕着,身體晃來晃去,用自己的頭撞擊在牆上。
看到這個情景,劉健實在是有點看不下去了,翻着白眼的靠在門口。
說起來,他對方景林這對母子倆確實有點同情,但是這不代表他能放心的靠近一個神經病人。
早些年的時候,他親眼看到一個瘋子當街將人打死,那種沒由來出手殺人,血腥場面困擾了他好多年,甚至上小學的時候,劉健晚上睡覺還在尿牀那!
就是因爲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是做夢想起那天街上發生的一切。
所以他對於這些精神病人,一向都是敬而遠之的,說什麼都不想跟這些人走進一點。
丁凡雖然不知道這些,但是也沒有逼他過來,他願意站在門口的位置,就在那邊站着好了。
反正現在最叫他感興趣的,還是面前這個高慧敏。
“你跟你兒子多少年沒有見面了?簡單計算一下,有小二十年了吧!你知道他在外面都做了什麼嗎?”
這話一出,高慧敏的身體毫無徵兆的頓了一下。
雖然很快她的身體又重新恢復了之前的狀態,好像沒有停下來過一樣。
但是她的這些動作,可一點不少的落在了丁凡的眼中。
要知道,丁凡的眼神可以都集中在她的身上,稍微有點小動作,都會被看在眼中。
雖然她一直在激勵的隱瞞,可這些瞞不過丁凡的眼睛。
看到這個小動作之後,丁凡的嘴角終於緩緩的翹起了一點,伸手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張一次性的紙巾,小心翼翼的在高慧敏的嘴角上擦了一下。
將那一道晶瑩的口水擦下,小心的將紙巾摺好重新收回口袋裡面,依舊面帶笑容的說道:“我一直都覺得,母愛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一種情感,可有的時候,這種偉大的感情也確實挺可怕的,就像你……不知道當年因爲你的所作所爲,會對方景林造成什麼樣的傷害一樣。”
丁凡很清楚,高慧敏一定能聽的懂自己說的是什麼意思。
從一進門他見到高慧敏的一刻開始,丁凡就認定了,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瘋。
恐怕當年她就沒有瘋,只是因爲當時的劉明死了,她親手殺了人,想要逃脫死罪,這是唯一的方法。
她還有牽掛,她的兒子就是她這一輩子最大的牽掛。
所以她不能死,也捨不得就這樣死了。
這才用了這個笨辦法,希望自己還能苟延殘喘的活下去,今後有機會在看一眼兒子長大成人的樣子,她也就算是滿足了。
這個秘密她保守了二十年,想不到今天跟丁凡第一次見面,就被看出來了。
“你……怎麼,看出來的?”
高慧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話語有點生澀而沙啞的說了一聲。
這聲音聽在劉健的耳朵裡面,簡直就好像有人用玻璃刀子在劃玻璃一樣,聽的他毛骨悚然,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
但這不是他最感到害怕的地方,真正叫他感到害怕的,還是一個正常人在精神病院裡面,整天跟一幫瘋子爲伍,竟然能堅持二十年的時間。
這是什麼樣的人能幹的出來?
反倒是丁凡依舊保持着一臉淡淡的笑容,輕輕的搖了一下頭說道:“其實不難,我來的時候還不太確認,在看到你的時候,我才終於確認了下來,雖然你模仿的很像,眼神中的空洞,就好像外面那些人一樣,死氣沉沉的,可有些身體上面的微小動作和習慣,依舊沒有改變。”
說着,丁凡的眼神漸漸的轉向了高慧敏的手指。
“二十年前,你是一個護士,長時間的職業習慣,讓你潛移默化了自己的一些行爲,將自己的手指處理的十分乾淨,指甲永遠沒有一點棱角,邊角的位置都是圓形的,這是精心修剪的,一個神經病患者,可不會有心思將自己的指甲處理乾淨,裡面就連一絲的泥垢都沒有。”
高慧敏聽了,微微有點皺眉,身體微微動了動,擡起手指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雙手無力的甩了下去,無奈的哼了一聲。
“想不到我隱藏了二十年的時間,今天竟然被你一眼就看穿了。”
說道這裡,高慧敏竟然有點認命了一般,眼瞼低垂下來,似乎已經放棄了自己當年的想法。
畢竟這都過了二十年的時間了,整天呆在這樣的地方,恐怕她早就已經想過放棄了,只是一直沒有見到兒子來過,她還有點不甘心而已。
既然現在已經被丁凡看穿了,那也沒有必要在躲閃什麼了。
“其實真正讓我確定的,還是我剛剛伸手給你擦口水的時候,你的身體出現了明顯的抗拒,身上的肌肉瞬間的緊繃,因爲你不知道我要做什麼,所以你緊張,當你發現我只是給你擦了一下臉上的口水之後,你身上的肌肉和皮膚明顯鬆弛了下來,這可不是一個神經病人該有的機體反應。”
“你來找我,就是爲了要讓我伏法認罪是吧?躲了二十年的時間,看來還是躲不過去那一槍……我認罪,多活了二十年的時間,我也應該滿足了。”
不得不說,高慧敏這個女人,還真是叫人有點意外。
不過想想也是,一個能獨自帶孩子到處奔波的女人,必然也不是一個軟弱的小女人。
身上總有一股子倔強的勁兒,多少有點女強人的意思。
不過有一點她理解錯了,當年的案子,丁凡雖然不知道,可畢竟過了那麼多年了,就算是重新勘察,也不會落在他的身上。
“今天找你,不是爲了當年的那個案子,而是爲了方景林來找你的,他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在走下去,必死無疑,我需要你將他拉回來。”
本來高慧敏以爲丁凡今天來就是爲了當年的案子,身體已經漸漸的站起來打算跟着他走了,誰知道他說了這麼一句,當時高慧敏雙*腿一軟差點沒有一下跪在地上。
好在是丁凡眼疾手快,伸手將她拖住了。
可失神的高慧敏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就連眼前都是一片黑暗的,雖然張開了嘴,想要用力的喘息一下,可總覺得空氣正在離開自己的身體,一點吸氣的力量都沒有,滿臉的痛苦卻無濟於事。
幸虧丁凡看的出來她這個情況,伸手扣在她的人中位置,用力的扣了下去。
半響之後,高慧敏終於大聲的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