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佛爺等了不知道多少年,今天終於算是聽到了這一聲。
雖然最後老佛爺依舊沒有開口迴應一句,但是丁凡看的出來,這一刻老佛爺已經心滿意足了,對於當年陳文傑逃婚的事情,她也徹底的放下了。
不過有那麼一瞬間,丁凡是真的不想叫她放下心中的執念。
要知道,老人的執念,有的時候那是能救命的。
古人總是會說人活一口氣,這一口氣,在丁凡理解中就是一個執念,當這個執念真的放下了,往往這個人就在沒有活下去的念頭了。
最後一口氣鬆開了,也放下心中的所有不甘心,往往就意味着在這個世間在沒有什麼東西是她所放不開的,在這個世界上也在沒有什麼留戀的了。
至於結果也就顯而易見了!
好在老佛爺的身體還十分的壯實,在聽到丁凡的這一聲‘奶奶’之後,臉上掛滿了笑容,伸出手來叫丁凡扶她起來,轉身打算離開,只是臨走的時候,依舊不忘調侃小蔭兩句。
說的小蔭好像小鵪鶉似的,差點將自己的腦袋都縮進那對山峰之間去,臉上通紅一片。
好在老佛爺並沒有在花廳裡面待多長時間,隨口叮囑了兩句之後,轉身就離開了這個房間。
看起來離開的時候,老佛爺的腳步明顯要比之前輕快了不少。
不過在離開之前,老佛爺還給丁凡留下了一樣東西。
盒子不大,但是一看這東西就不尋常的東西,只是一個錦盒看起來就是一件價值連城的物件,但是盒子不大,看樣子應該是一個長條形的物件兒。
盒子打開一看,裡面擺着一柄摺扇,盒子的尾部還有一個形狀有點奇怪的小物件。
扇子看起來十分古樸而且單薄,可拿在手上卻覺得東西十分厚重,用力甩開才發現,扇骨是用一塊樺木料雕刻出來的,而扇面用的都是上好的蠶絲緞料,扇面繡有‘不畏強權’四個大字,另一面是一首古詩。
丁凡還在看着手上的摺扇,剛剛還在裝鵪鶉的小蔭卻走了過來,伸手拿出盒子裡面剩下的東西,拿在手上不斷的摸索着,隨後又看了一眼他手裡的摺扇,微微瞥了一下嘴巴。
“這兩件東西,看起來很常見啊!”
一邊說着,小蔭就將手上的東西重新放回了盒子裡面。
丁凡卻搖了搖頭,拿起盒子裡面的那塊玉製的小東西,看了一眼窗外,嘴角最後勾起了一點淡淡的笑容,翻看了一下上面的文字,頓時明白了老佛爺的意思。
“這兩件東西,都是老人家一輩子隨身的物件,雖然不是有年頭的老物件,但卻是整個金樓最貴重的東西了!”
丁凡只是看出了手上的這枚玉石的用處,對於手上的扇子就不是很清楚了。
還是很久之後,有一次回到燕京的時候,姥爺見到了這兩件東西,跟他說起了這兩件東西的故事。
丁凡手上的這把扇子,確實不是老物件,而是當年老佛爺親手做的。
那時候陳文傑還是一個年輕帥氣的小夥子,比現在的丁凡還要年輕幾歲。
年紀雖然不是很大,但滿腹經綸學識淵博,獨自一個人闖蕩濱海市,一次在濱海大學的公開授課中,跟當時還十分年輕的老佛爺相識了。
起初兩人在見解上簡直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當時的老佛爺甚至在課堂上直接就跟陳文傑辯論了起來。
而陳文傑似乎對於這樣的辯論十分從容,任憑當時老佛爺爭得面紅耳赤,陳文傑依舊笑呵呵的模樣,絲毫不爲所動,淡然的陳述者自己的所有觀點。
最後用最簡單的言語,將當時盛氣凌人的老佛爺辯的啞口無言。
從此陳文傑的影子也深深的烙印老佛爺的心裡了,從一開始的想起這個人就生氣,到後來成了想到這個人,嘴角就會不由自主的往上翹,在她心中的形象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當時老佛爺身邊有一個叫胡正仁的手下,這個人從她來到濱海開始就一直跟在她的身邊,平時幫忙打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甚至有的時候家裡有什麼事情,他也會過來幫忙。
其實他一直都深深的喜歡着老佛爺,只是一直以來,老佛爺都只是將他當成自己的哥哥一樣,從來沒有往這件事上面想過。
而胡正仁知道老佛爺心中有了陳文傑的影子,竟然偷偷叫人對他痛下殺手。
可憐陳文傑當年只是一個文弱的書生,被一羣人圍在街邊一頓毒打,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下場是很明顯的。
等老佛爺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頓時被氣的火冒三丈,帶着家將直接從家裡殺了出去。
可趕到的時候,已經爲時已晚了,陳文傑已經被打的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只剩下一口氣了,渾身都是乾涸的鮮血,看的老佛爺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可就算是這樣,陳文傑依舊傲然直立着,以傲然的眼神睥睨着周圍手持棍棒的惡徒。
這一刻的陳文傑好像一把尖刀,狠狠的扎進了老佛爺的心裡,將他那一刻的形象永遠的留在了這個女人的心中。
哪怕是過了幾十年的時間,這個形象依舊還在,從未模糊過。
或許老佛爺對陳文傑的芳心暗許就在那一刻,後來的那段時間,也是老佛爺這一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間。
她將陳文傑接回家中修養,天不亮就會到陳文傑的房間裡看上一眼,確定他的身體正在逐漸好轉,這才轉身離開,好像手上有很多的事情要忙碌。
而陳文傑身上的傷確實很重,在老佛爺的精心照顧之下,也用了將近八個月的時間才完全好起來。
當陳文傑身上的傷都好了,正打算離開的時候,老佛爺纔將自己親手製作的一把扇子送給了他,說是她親手做的禮物。
是不是親手做的已經不重要了,因爲當時的老佛爺手上到處都是傷口,一看就知道她爲了這件禮物有多用心了。
這件禮物,就是現在丁凡手中緊握的摺扇,扇骨是用樺木打造的。
而樺木又叫鐵木或者烏龍木,通體暗紅色,扇面用的是上好的蠶絲緞製成的,陽面紋繡了‘不畏強權’四個大字,而陰面則是一首古詩‘石灰吟’。
上面的一針一線,都是老佛爺嘗試了上百次才刺繡出來的,所花的功夫和材料,其實已經不再一件有年頭的老物件兒之下了。
也正是因爲這扇子上面的字和提詩,陳文傑看了之後好像受到了什麼打擊一樣,滿臉悲憤的離開了,根本就沒有手下這件禮物。
沒有人知道爲什麼當時陳文傑看到這扇子之後,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還是丁凡一直窮追不捨的追問之下,陳文傑才十分不好意思的開口說了出來。
那天他被打確實是真的,甚至後來老佛爺帶人趕到的時候,看到他渾身都是鮮血的卻依舊屹立不倒也不假。
可說道不畏強權這四個字,他在心裡就覺得受之有愧。
尤其是後面的石灰吟詩句,看在他的眼裡,簡直就好像一根刺一樣,不斷的紮在他的身上。
陳文傑當時確實被一羣人圍着打,按常理來說,是不可能一直站立不倒下的,而且當年的陳文傑可不像丁凡自幼習武,他就是一個文弱的書生而已,沒有那種結實的身板兒。
所以這些人一衝上來,陳文傑就被人控制了,隨後被人綁在了電線杆子上面打了一頓。
打完之後,陳文傑的身體已經開始逐漸僵硬了,那會兒就算是想倒下都不可能了,至於自己的手是什麼時候被人解開的,或者是被人不小心打斷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也是因爲這件事,陳文傑纔開始拜訪了名師,想要學點拳腳今後防身用的,甚至在丁凡出生之後,帶着還是兒童的他找到了一個名師自幼學藝,就是不想今後他走了自己的老路。
這樣一說,丁凡也就明白了,爲什麼當時姥爺一看到這柄扇子轉身就跑,心中有愧確實有點沒臉拿人家的東西。
不過跟老佛爺之間的關係,陳文傑還是沒有斷的,甚至在心裡有那麼一段時間,陳文傑還真的幻想過今後兩人能一起攜手一生。
只是陳文傑沒有想到,老佛爺的手上有着驚人的財力,在整個濱海都是有名有號的。
當他知道這一切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兩人之間的訂婚宴已經在着手準備了。
陳文傑當時還想着有沒有機會跟老佛爺說清楚,將家產都捐獻給國家,今後兩人一起浪跡天涯,不用想那麼多複雜的東西,老了就住在燕京城,兩人一起看着夕陽西下,攜手度日。
可老佛爺將自己的嫁妝交到陳文傑的手上之後,他一下就愣住了。
當時的陳文傑,呆呆的看着手心的那塊羊脂白玉雕刻的虎符印璽,心臟狂跳不止。
他終於明白了,眼前的這個女人,絕對不是一般人,叫她散盡家財跟着自己一起到處流浪居無定所,確實有點強人所難。
可是叫他留在濱海,今後每天看着一大堆的數據,做一個蠅營狗苟的商人,陳文傑也不甘心,他的理想就是走遍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瞭解這個世界曾經都發生過什麼。
兩個人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他不想放棄自己的夢想,也不想逼着老佛爺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
因此在訂婚宴的前一天晚上,陳文傑狼狽的離開了濱海市,這一走就在沒有踏入濱海市一步。
而老佛爺這一生都在等着他回來,想大聲的告訴他,自己願意跟他走。
那枚虎符印璽是早年她父親還在世的時候,親手雕刻出來的,送給這個女兒當嫁妝的物件,想不到最後竟然因爲這件東西,打碎了陳文傑的夢想,將兩個原本心心相連的男女硬生生分開了。
而這塊虎符印璽自從陳文傑離開之後,也就成了金樓所有文件契約的最後憑信,成了老佛爺的私人用章。
老佛爺將虎符印章交給丁凡,就是代表着交出了自己手上的所有權利。
而扇子其實算是一種警醒,不畏強權,做一個錚錚鐵骨的男子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