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5章吉凶難測
“ 老馬啊,局長剛纔不是說徵求你意見了嗎?可是你同意丁凡當這個中隊長的,你可別……”馬龍飛提出了丁凡的任職命令先別宣佈,劉德不幹了,直接在對面提意見了。
別看劉德是大隊長,可他這種刑警隊長和治安大隊長一樣,都是局班子成員的,在黨委會上都有一票的重要權力。
似乎,馬龍飛早就纔想到他會橫插一槓子,微微一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黨.委.書記、局長崔林,態度堅定的說:“各位,我剛纔同意,現在又不同意了,有什麼不對嗎?這都是我的態度,這是開黨委會呢,我還能開玩笑嗎?你說的對嗎,劉德同志。”
這話說的,前面的意思是按照黨.性原則說的,到了最後把球踢給了劉德,明眼人誰都能看出來,劉德不是對馬龍飛有意見,就是對研究丁凡任中隊長這事有意見!
一下子把問題半公開化了,劉德只能往後退讓了,可沒等他說話,崔林輕輕敲了敲桌面,一語定乾坤的總結說:“行,大家既然沒有其他意見,咱們就參考下龍飛同志的意見,暫時不公開消息,再等等看……”
事就這麼定了!
走出會議室門口時,馬龍飛面無表情的走着,內心再次佩服崔林局長善於掌控全局的沉穩了,畢竟丁凡這事弄大了,人還沒回來呢,各種表彰通報接連不斷,省裡的地區的,剩下的還不知道會來什麼消息,過早定性了局黨委會就顯得不嚴肅了。
這些事情,丁凡絲毫不知道,當天晚上,馬龍飛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真就看了幾次茶几上的內線電話,他知道只要給丁凡的宿舍裡撥過去,就能把好消息告訴他,可想了想,他還是忍住了,心中暗道:“算了,算了,太年輕了,不能太順了。”
第二天早上,丁凡走到了原先辦公室門口,見劉大明和任傑兩個同事都還沒來,想去馬龍飛辦公室彙報一聲,只見馬龍飛正鎖門要出去,他看到丁凡時,突然面無表情的冒出了一句:“丁子,你小子怎麼這麼快回來了?沒回金山所待幾天啊,你是不是該休假回老家啊。”
這番話說的丁凡一頭霧水,輕輕的撓着頭皮,正尋思問問怎麼回事呢,只見馬龍飛拿着筆記本匆匆上樓了。
整整一上午時間,丁凡獨自一人待在辦公室沒意思的翻看着業務書,隊裡不少同事從門口路過,猛的走了進來,一看劉大明和任傑不在,只有他在時,似乎走錯了房門似得,不好意思的打個招呼就走人了。
“嫉妒,絕對的嫉妒,這年頭單獨弄案子真就不行,我吃苦別人看不着,我吃肉他們都聞着了,以後的注意點。”丁凡看着好幾個同事見了他都是怪怪的樣子,難免想多了,還在心裡安慰自己呢。
快到了中午時,走廊裡傳來一陣陳重的腳步聲。
這種腳步聲並非心情陳重,而是將近200多斤的大體格在水泥地板上顛着的聲音!
緊接着,劉大明站在門口衝他嘿嘿笑了幾聲,甩了甩精緻的小分頭,賤兮兮的說:“丁子,這回名聲弄大了啊,還和漂亮女領導一起幹,乾的工作,說吧,這事怎麼辦?”
他身後有個聲音糾正他的話說:“大明,別一見面就開玩笑,快點工作吧。”
是任傑,劉大明的身體嚴重擋着他了,他從縫隙裡硬是露出了半張臉,衝着丁凡苦笑了兩聲,算是打過招呼了。
“去去,下班了,什麼工作啊?預審的大海要找了吃飯,我不尋思讓丁子中請咱倆了嗎,他立功了,當官了,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啊!今天不吃他吃誰啊?但是呢,大海說吃鐵鍋燉,他郊區那地方雞鴨鵝好吃着呢,走,走,先吃他去。”劉大明明亮的臉皮一動不動,小..嘴叭叭的說着。
看看人家劉大明多會來事,間接的祝賀了丁凡立功、提幹的好事,話題一轉請客還是讓預審的大海請,丁凡一開始還有點防範呢,尋思這傢伙別和上次似得說好請客,一到關鍵時候要埋單了,他突然去廁所了。
“大明,老任,咱們認識不是一天兩天了,多大事啊,誰立功不都一樣啊,無非就是找個理由,哥幾個搓一頓,這事我記着了,改天吃‘我’!”丁凡面帶微笑的大方承諾起來。
三個人找了臺跨頭摩托,丁凡開車,他倆坐好了,劉大明自然坐在挎鬥裡,雙手神奇的掐着腰,臉上神奇的喊了聲:“丁子,好好開車,出發,目標老道店村預審科。”
順着他的手勢看去,丁凡發現只有一條筆直的大道通往郊區,旁邊有個路牌寫着老道店村方向。
丁凡也是難得和這哥倆中午出去兜兜風散散心,一路疾馳,看着建築物和單位越來越少,雖然是滿眼綠色,可心情似乎有些沉重了。
任傑指着零零星星的建築物,看樣子丁凡沒怎麼來過這地方,就熱情的大聲喊着,給他介紹起來了:“丁子,有空你好好熟悉熟悉這地方,後面那是腫瘤專科醫院,前面是殯儀館,又叫第一火化場,預審科在前面……”
他坐在丁凡身後作爲上,欠着身子,微風中伸着手挨個給丁凡指着這些好像不太吉利的地方。
前面有個土坑,車子猛的一顛,任傑的手碰到了劉大明的耳朵上,疼的劉大明往後扒拉了下他的手,氣呼呼的責怪道:“行了行了,多簡單的地方啊,誰家病人得了癌症送腫瘤醫院,治不好嗝屁了,就直接送火葬場了,咱看守所就在火化場後面,槍斃了人做屍檢方便,屍體放太平間裡壞不了,還省錢。”
丁凡被他粗野的解釋差點聽樂了,可他嘴脣張開了,似乎想起了什麼,一下子凝固住了,慢慢的合上了,心裡一絲絲不祥之兆。
到了樹林中一片廣場旁邊的門口處,三輪摩托停在了路邊一家農家樂飯館門口,正南面就是呼鹿縣公安局看守所了,裡面的鄭軍老闆看着局裡來人了,目光停在了劉大明臉上,熱情的招呼他們進去:“大明領導啊,快點,快點,大海說你要過來,我剛把魚燉上,還放了點新鮮的排骨,你就等着吃吧。”
從上了路到現在,丁凡的心就和這條滿是晦氣的路一樣,起起伏伏的,始終開心不起來,到了飯館門口,他終於算是舒了口氣,聞到了鍋裡沸騰的飯菜香味,才發現現在都下午兩點多了,早就過了吃午飯的時間惡劣。
飯館裡,對着門口的是三四個大小不一的雅間,大廳裡擺放着七八張桌子,前臺上貼着一個個小紙條,寫着幾號監舍定了什麼吃食,給誰捎幾條煙之類的內容。
丁凡路過那裡時低頭看了一眼,雖然心裡感覺不太正常,但馬上就消除了原先的想法:古往今來,無論是監獄還是看守所都是管理上的難點,何況還是這麼個偏僻的地方呢。
水至清則無魚!丁凡當然不是完美主義者,更不是聖人,而是一個順應環境變化的小民警。
就像這頓飯,隔壁是癌症醫院,旁邊是殯儀館,這地方是看守所,他都不用猜,這附近要是再有單位的話肯定是精神病院、養老院、孤兒院、麻風病院。
可人家劉大明好不容易找預審科的大海請吃飯,就是環境再差,丁凡這頓飯也得吃。
他們哥仨圍着一個乾淨的大鐵鍋坐在一起,鍋裡燉着的野生鯉魚慢慢的咕嘟着,一些香蔥和薑片片點綴其中,看起來很有食慾。
劉大明又叫了幾個小菜,鐵鍋寬寬的鍋沿上已經擺的慢慢的了,看起來讓人垂涎欲滴的感覺,恨不得馬上就吃起來。
“大海中午忙,來,咱們邊喝邊等他,都哥們,不見外,來丁子,給你接風,先乾一杯!”任傑端起酒杯,聲音中肯的說。
哥三個不見外的碰了碰酒杯,丁凡正要說些感謝的話,劉大明眼裡閃過一絲別人難以察覺的神色,馬上醒悟道:“來來,還沒來得及給你說送行呢,咱接風送行一起的了,大點口,大點口。”
三個酒杯重重的撞在一起,隨着三聲咕咚咕咚喝酒的聲音,然後他們爽爽的吐了口酒氣,對着一桌子的菜,和中間鐵鍋裡的鯉魚,不需謙讓的吃了起來。
離開這哥倆好幾天了,丁凡觸景生情,真就有點興奮了,剛吃了幾口菜,拿起酒瓶子給自己倒上,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麼呢,劉大明的臉從旁邊貼上來了,熱情的把他的話給懟了回去:“丁子,別敬酒了,咱哥們還用單獨敬嗎?別說話,來,來,走一個。”
他剛放下酒杯,正找紙巾擦嘴呢,任傑的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伸過來了,那倒酒的速度好像專門練過似得,穩穩的,一滴酒都沒灑,瞬間就給他倒滿了一大杯,語氣誠懇的說:“丁子啊,那天中午你不在,大明趴桌子上睡了會,睡覺睡毛楞了,迷迷糊糊的喊丁子,丁子,你說這感情啊,來,走一個!”
任傑生了一副瞪着眼說假話別人都會當真的實在面相,聽的丁凡心裡一陣發酸,慢慢的舉起酒杯,聞了聞刺鼻的酒氣,深情的說:“老任,唉,我在縣裡沒什麼親屬,不就你這倆哥們嘛,咱們還是一起參加行動的。”
不知不覺間,原本酒量不錯的丁凡,已經喝的眼圈發紅,臉蛋.子打了雞血般的發紅,酒勁上來了,聞了聞外面飄着一股子燒焦肉的味道,哼哼道:“哼,這什麼味啊?呵呵,咱們哥三個在殯儀館旁邊喝酒也真是有一說了。”
“丁子,人活着就得經受各種考驗,有時候我想過好幾回,幹公安民警的就得經常到看守所和火化場看看,一不小心就從執法者變成了囚犯,再不小心就去了火化場,這人吶……”任傑不管不顧的說着,獨自端起酒杯,一下子揚進了嗓子眼裡,眼裡泛着淡淡的淚光。
這時,鄒大海推門進來,和櫃檯裡的老闆娘說了些什麼,把一沓子材料讓她放進抽屜裡,還瞪了她一眼,警告她別多嘴。
“丁子,預審科原副科長,現在的看守所副所長,鄒大海,叫他大海就行,這小子夠意思着呢。”大海進來時,劉大明活動了下胖胖的身體,相互指了指,介紹起來。
鄒大海四十多歲,短短的頭髮軟軟的貼在頭皮上,看起來有些文文靜靜的樣子,只是一張嘴笑,兩顆門牙留下的黑洞看起來有些滑稽。
他看丁凡瞅着他的牙,半是開玩笑的說:“看什麼看,干預審,幹看守所的都是有故事的人,那年和賴老八死磕時,他麼的他一頭撞在椅子上裝死,輕微傷肯定能夠上,勞資要是不用給自己來一拳,那虧就吃大了。”
他說起自己的不堪回首的過去,總結預審和看守工作的經驗是鬥智、鬥勇、鬥狠、鬥心,要想不被嫌疑人欺負死,你就得做好和他往死裡玩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