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胡德勝的死,一直存在着很多的謎團,要不是今天抓到了胡德凱,恐怕當年的事情,很難在翻出來。
至少在面對胡德凱說出那句話的一刻,不只是審訊室裡這些警員懵了,就連丁凡都愣住了。
當年發生在小山村的事情,根本不是丁凡想象中那麼簡單的。
原本只是以爲,胡德勝的死亡,是因爲那本書,而那本書之所以會初心在胡德勝的揹包裡面,只是因爲青春期的孩子,對於這些新鮮的東西存在一定的好奇心而已。
萬萬想不到,事情根本就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
“你們這些警察,腦子裡面裝的都是漿糊嗎?”
胡德凱的瘋狂舉動,好不容易被壓制下來,別看他就是一個五短身材,可真的發起瘋來,還真不是三兩個人能按得住。
審訊室裡的三個警察,廢了好大的力氣,纔將接近瘋狂的胡德凱按住,差點就要用鎮定劑了。
沒想到,被按住的胡德凱,低頭沉思了良久之後,整個人身上的氣勢驟然一變,擡起頭的時候連眼神都變了一個人似的。
之前那個眼神中還帶着一點自卑的小胖子,這會兒好像換個一個靈魂一般,那雙眼睛中充滿了侵略性。
嘴角掛着邪惡的笑容,呼吸也變得粗重了不少,說話更是沒有一點收斂,挑釁一般的看着丁凡,惡狠狠的說道:“生長在小山村的人,永遠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美好,因爲他們就好像坐在井底的青蛙一樣。”
“所看到的,永遠都只是那巴掌大的一小塊天空!”
“胡德凱就是這樣一隻井底的小青蛙,還是一直十分可憐又無助的青蛙,知道爲什麼嗎?”
“因爲他天生就是殘缺的,可笑的就是這隻可憐的青蛙,對於井外的一切總是充滿了幻想,可他也知道,這個深井將是他一生的牢籠,他根本就別想離開,也別想出去!”
胡德凱說話的時候,坐在他對面的幾個人,相互看着對方的表情,這會兒已經完全懵了。
誰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況,一個人點着自己的名字,評價自己的過去,卻好像在說一個外人似的,他用的完全是第三方的口吻。
這種情況實在太反常了,唯獨是丁凡很冷靜,好像一早就知道了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其實丁凡對於他的反常,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冷靜,內心也存在了一點吃驚。
之前就猜想過,這胡德凱八成有點神經分裂,或許已經存在了第二人格。
但是人格分裂之後,主人格未必會知道有另外一個人格存在,而且很可能不知道這個人格會在什麼時候出現。
大多都是這種情況,第二人格出現幾乎都是不固定的,或許只是一個條件反射都有可能會刺激到人的大腦,導致這個第二人格的出現。
現在看來,胡德凱的主人格應該就是選擇了退讓,換成了這個第二人格幫他承擔這些他所不能承擔的壓力。
“井底之蛙有能怎麼樣?”丁凡抓過本子,伸手在上面寫下幾個字,丟跟身邊的羅隊長,小聲的說道:“就算是井底之蛙,至少他有出去的心思,他想過有一天自己能衝出那個井口,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總比不知道翻身鹹魚要強得多吧!”
羅隊長看着丁凡寫下來的字,眼前頓時一亮,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點了一下身邊的記錄員,叫他繼續記錄,別在看熱鬧了。
反倒是坐在對面的胡德凱,有點沒想到丁凡會來上這麼一句。
停下想了想,冷笑着說道:“你還真是跟胡德凱想法一樣,他就是這樣一個不切實際的人。”
“甚至我都覺得他有點傻,不就是一本破書嗎?”
“他看到那本書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呆了,雖然不認識字,但是上面的插圖卻深深讓他迷戀其中了。”
“這個白癡,想要那花花綠綠的紙,折成飛機,他想要拿着東西出去炫耀,讓那些從來不帶他玩的孩子都看看,他有一架漂亮的紙飛機,你說他是不是個白癡?”
“那些人根本就不將他當成人看,誰會在意他手上拿的究竟是什麼?”
說道這裡,胡德凱似乎一下沉默下來了,剛剛還帶着幾分得意和猖狂,現在卻明顯變得有些心疼了,苦笑着搖着頭,繼續說道:“這個世界上,或許也就只有胡德勝將他當成人看。”
“可惜,這個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同人不同命,都是一個父母生下來的,胡德勝長得精神,腦子也聰明,他就有機會到山外面去上學,家裡對他也看好,所有的好吃的,都可他先吃,新衣服都是他在穿,有誰可憐過胡德凱這個可憐蟲?”
“那天他懷裡抱着那本書,找到胡德勝,央求他給自己折一個紙飛機,可胡德勝卻用沒時間拒絕了他。”
“那是胡德勝第一次拒絕,以前他不是這樣的,自從舅舅回來之後,胡德勝明顯跟自己的弟弟有所疏遠了,胡德凱雖然有點傻,但這一點他能明顯的感覺到,哥哥變了。”
“氣呼呼的胡德凱抱着懷裡的書,坐在院子裡面發呆,翻看着手上的圖畫書,最後竟然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卻發現這本書已經落在了胡德勝手上,還跟他說什麼這書不能看,爹媽要是知道了,一定會打死他的。”
“真是一個笑話,就因爲一本書,還要打死人?”
丁凡坐在一邊安靜的聽着,時不時在本子上面手滑動兩下,好奇的問了一句說道:“最後他不還是死了,而起因也是因爲這本書啊!”
胡德凱臉色一正,翻着眼睛看了丁凡一眼,臉色略微有點猙獰,惡狠狠的說道:“沒錯,那本書就是胡德凱塞進他哥哥的書包裡。”
“事情有多嚴重,他並不知道,說實在的,他很想看看,這本書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嚴重,而且他也沒有見過哥哥捱打。”
“他就抱着這麼一個可笑的目的,將那本書塞進了自己親哥哥的揹包裡面,而最後的結果就是……”
“他知道了結果,也知道了起因對吧!”丁凡微微皺了一下沒有,眯起了眼睛冷聲的問道:“其實你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胡德凱的身上,難道這些都沒有你的教唆嗎?”
“我要是沒有猜錯的話,這一切其實都是你在背後教他對吧?”
“當年的胡德凱,也不過四五歲的年紀,他想不出這些手段,擺明了就是他背後有人給他出了主意,這個人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你!”
胡德凱一聽,不屑一顧的冷哼一聲,勉強的擡手一揮,驕傲的說道:“我只是看不過而已,胡德凱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生出來,他父母將所有的精力時間全都用在了他的哥哥身上,對於他也不過就是當成家裡的狗在養着。”
“氣不順的時候,胡德凱就是一隻任由抽打的野狗,他那個爹動不動就打他一頓,過的根本就不是人的生活。”
“他很想知道,是不是他哥哥胡德勝惹事之後,也會被打,還是這個被打的人,從頭到尾就只有他自己。”
“不是我逼他去的,而是他自己想的,他在問我,我就隨便告訴他了!”
看上去,眼前的這個胡德凱,對於家人沒有什麼感情,但事實上,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眼神是在逃避的。
而且有意無意的還在躲閃什麼,要是沒猜錯的話,他所迴避的東西,應該他心底中的悔恨。
“胡德勝被打,你應該很開心吧!”丁凡沒有做太多的分析,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接着現在的機會,繼續引導他,順便問道:“我聽說,胡德勝那天晚上被打的很慘,隨後胡德勝就自殺了。”
“他是一個好哥哥嗎?”
“如果是,那麼在他離開人世的時候,他必然會跟自己的弟弟做一個告別,因爲他們今後沒辦法在見面了。”
果然說到這個最關鍵的時候,胡德凱的第二人格也不是很願意承認。
看來當年的這件事,一直都是他們心中極大的陰影,並不是那麼容易面對的。
“他來找過胡德凱,但說的全都是廢話!”胡德凱根本沒有意識到,說起胡德勝的事情,短短一句話竟然讓他控制不住淚水流了下來。
“他說,他要走了,這個家,他已經受夠了,要不是因爲胡德勝這個傻弟弟,當初他就跟着舅舅一起出去了。”
“胡德凱這個傻子,當時竟然還感動的哭了。”
“看着他哥哥離開家,他卻無能爲力,最後卻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白癡一樣的計謀。”
“胡德凱就是個傻子,胡德勝也沒有聰明到哪裡去,他根本就不知道,在他跑出家門之後,胡德凱直接跟他爹說了,哥哥要離家出走的事情。”
“看着他爹怒火中燒的跑出去,你一定想象不到,胡德凱當時是一種什麼樣的表情,他哥差點被打死,也沒有說過着書是從他手上來的,可他卻很喜歡欣賞他哥哥被他爹暴打的樣子。”
“只是沒想到,這一次胡德勝沒有在被暴打一頓,而是直接跳河自證清白去了。”
一個四五歲的孩子,誰能想象到他的心裡竟然拿會有這麼多的彎彎繞繞。
裝的好行沒事人一樣,背地裡用的手段,還真是夠下作的。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小孩子能用出來的手段,難道胡德凱從小就這麼有心計嗎?
或許從他的出發點來看,他想要的其實並不多,他很期待家人的陪伴,而且是個十分懼怕孤獨的人。
可他還不明白,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一直陪着你走下去,總有一天大家會分道揚鑣。
可一個偏激的人,他不能接受這種分離,尤其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哥哥,或許在本意上,他沒有想過要殺死哥哥,只是覺得自己勸不動,通知了他爹,哥哥應該就走不了,卻沒想到,那一次胡德勝會異常的極端,寧願選擇輕生也不願意在回到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