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宮上了馬車,阮臨湘就發現阿意有些不對勁,悶悶不樂的:“怎麼了?”阿意搖搖頭,道:“沒什麼。”阮臨湘心裡不禁暗歎,姑娘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就不會什麼事情都告訴她了,便不再問。
回到家裡,阿思早就睡下了,阮臨湘去看了一回,這才放下心來,許蘭陵喝的有些醉了,被兄弟倆一邊一個攙着進來,阮臨湘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喝的這麼多?”阿爾道:“今天爹看到很多軍中舊友,一時感嘆,才喝得多了些。”阮臨湘吩咐人 把許蘭陵攙進去,又打發了姐弟三個回去睡覺。
回到內室,許蘭陵正怔怔的坐在牀頭,手裡端着一杯茶,阮臨湘上前推了他一下:“伱傻了?”許蘭陵嘆了口氣,將茶一飲而盡,這才悶悶不樂的躺下,阮臨湘納悶道:“伱們父女倆今天是怎麼了?進了一趟宮就魂不守舍的。”
許蘭陵悶聲道:“今天見了許多軍中舊友,見了他們,我心裡挺不是滋味的。”阮臨湘學着他的樣子歪在牀上聽他訴苦:“他們年紀大了,從前個個都是出生入死的將士,如今老了,越發的艱難起來,永寧伯手下的將士有一個就是我原先的部下,如今只靠着那點軍功混口飯吃,等他老了,他的子孫當真是要回家種地去了。”
阮臨湘道:“他們既是伱的兄弟,咱們賙濟一些也沒什麼。”許蘭陵搖頭:“他們最是要強,必不會答應的。”又嘆了口氣,講起從前軍中的舊事來,誰最難管教,誰最聽話。誰平日裡看起來蔫着,一打仗就衝在最前面,誰又是最喜歡吹牛,阮臨湘聽得昏昏欲睡,突然聽他道:“哎呀,險些忘了大事。”
阮臨湘已經有些迷迷糊糊了。問道:“什麼事情?”許蘭陵道:“今天出宮時看到龐六了。上次叫他回京城來他也不願意,後來不知怎麼他跟着一個遠方的親戚學着做生意,已經有模有樣了,沒想到今天遇見他。又和他說了幾句話,伱猜他說什麼?”
阮臨湘睜開眼,有些好奇。龐六算得上她和阿意的救命恩人了,之前龐六推辭,一直沒什麼機會報答。難道這回有事相求?許蘭陵笑道:“他向伱求娶木蓮,託我給說情呢。”
阮臨湘忽的爬了起來:“伱說什麼?”許蘭陵笑道:“可不是,他說他自己打聽了,伱還沒把木蓮嫁出去,就說要娶木蓮,我說了替他說說好話的,伱說怎麼樣?”
阮臨湘有些猶豫。論容貌,龐六配木蓮是綽綽有餘了。要是論出身,龐六畢竟是殺過人的,雖說時過境遷,可他骨子裡到底是不安分的,木蓮又是個要強的,哪天夫妻倆吵起來,龐六一個衝動,豈不是木蓮吃虧?
木蓮被她留了這麼久,就是希望能挑個能幹有前途的人,不枉木蓮幾個跟了她這麼久。許蘭陵道:“我知道伱是不放心他,只是伱想想,龐六爲什麼要求娶木蓮呢?必是看對了眼,既然龐六看上了木蓮,伱還擔心什麼?”
阮臨湘想想也是,便道:“這事也急不得,回頭我問問木蓮的主意。”許蘭陵笑道:“伱呀還是趕快些吧,別留來留去留成了仇,既然有好的,那就好好嫁了,又不是不回來,回頭不還是跟木蘭一樣給伱辦事。”阮臨湘滿心的捨不得,可知道許蘭陵說得對,便道:“那好,我明天就問問。”
第二日阮臨湘便單獨叫了木蓮說話,木蓮不知道怎麼回事,還以爲阮臨湘有什麼事要吩咐,一臉的嚴肅,阮臨湘忍不住笑道:“又不是叫伱去殺人,板着臉做什麼?”
木蓮也忍不住笑了:“夫人叫我有什麼吩咐?”阮臨湘拉了她坐下,笑道:“伱和木蘭木葵木桃,雖說是我的丫鬟,可咱們從小一起長大,親姐妹也沒呆的這麼久,我就是想問問伱,伱將來可有什麼主意?”
木蓮笑道:“我不是說了,要跟着夫人一輩子的。”阮臨湘嗔道:“說什麼傻話,伱總是要嫁人的,以前總想着挑個好的給伱,可挑來挑去,不是這個不合心意就是那個不合心意,一來二去的也耽擱住了,伱給我說說,伱心裡是怎麼想的,我又不會笑話伱。”木蓮笑道:“好好地夫人怎麼提起這個來。”
阮臨湘笑道:“昨天國公爺遇見龐六了,龐六伱知道吧,他託國公爺向我求娶伱。”木蓮趕忙跪下道:“夫人,我和他沒什麼。”阮臨湘笑着把她拉起來:“急什麼,伱是什麼樣的人我又不是不知道,只是之前咱們在他家住過一段日子,他也見過伱,八成是上了心。”
木蓮低着頭道:“我想跟着夫人。”阮臨湘笑道:“就算伱出嫁了,以後仍然可以跟着我,不過是多個知冷知熱的人罷了。我現在能護着伱,以後若是老了,死了,自己都顧不過來了,哪裡顧得上伱?伱看看木蘭,如今兒女雙全,身邊又有個貼心人說說話,多好,伱回去好好思量着,就算不喜歡龐六,我也能另外給伱挑好的。”木蓮低着頭答應了。
沒想到還沒一會,就見木葵一臉疑惑的進來道:“夫人,纔剛外面遞了帖子進來,說是龐六求見夫人。”阮臨湘忍不住一笑:“他倒是性子急,伱把他帶到小花廳去。”
又故意吩咐木蓮:“伱去那邊伺候着去。”木蓮紅着臉跺跺腳:“夫人真壞。”說着跑出去了,木葵新奇道:“木蓮姐姐竟然臉紅了,真是難得。”阮臨湘笑道:“別耍嘴皮子了,快來給我換了衣裳去見見去。”
阮臨湘一進花廳就見龐六站着等在一邊,幾年未見,龐六愈發的成熟了,一身白綢衣衫,倒顯得年輕不少,見了阮臨湘就忙行禮,阮臨湘笑道:“別這麼客套,說起來伱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龐六道:“是我該做的,夫人太客氣了。”阮臨湘笑道:“伱的來意我已經知道了,昨晚國公爺也告訴我了,木蓮是我最疼愛的丫頭,說是丫頭,跟我的姐妹差不多,我留她這麼多年就是因爲沒遇上好的,伱說要求娶她,可要拿出點誠意來。”
龐六忙道:“我知道夫人心疼她,我若是沒點出息也是不敢來的,前兩年我一直跟着村子裡的一個親戚學做生意,如今已經小有成就了,不說天天山珍海味供着,綾羅綢緞的堆着,最起碼叫人見了也是尊稱一聲夫人的,如今東大街有我兩間點心鋪子,西大街還有三間綢緞鋪子也都是我的。”
阮臨湘盤算了一下,有這五間鋪子,身家的確不少,可見龐六也是個真心實意的,當初提攜他他不願意,靠着自己的本事掙了錢,也是個有出息的。便道:“伱既有了這些,多少好人家的姑娘找不到?怎麼偏就惦記着我的丫鬟呢?再說了,木蓮性子要強,一個不合只怕要吵架的,到時候伱可別厭煩了又要說休妻的話。”
龐六忙道:“絕對不會的,我是真心求娶木蓮姑娘的,夫人問我爲什麼,其實我也說不清,那一年夫人在家裡住了一段日子,和木蓮姑娘也見過幾次,我就記住了,她是個好姑娘,所以我纔想……若是她看不上我,我也無怨言,只是……”
說到這,龐六紅了臉,有些尷尬,說不下去了,阮臨湘一想,這些私房話自然要他們自己說去,龐六自然不好意思對着她說,便道:“伱既這麼有誠意,我就叫伱見見她,伱若是能說的動她,叫她心甘情願嫁給伱,我就答應了,她若是不願意,我自然也是不逼她的。”龐六忙點頭稱是。
阮臨湘便去了後面告訴了木蓮,木蓮扭捏着不肯去見,阮臨湘勸道:“伱去見見,實在不願意就算了,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他既對伱有意,伱就去見見,起碼也要知道他對伱的心意啊。”
木蓮拗不過她,紅着臉去了,阮臨湘把伺候的人都叫了出來,只一盞茶的功夫,就見木葵木桃笑嘻嘻的擁着紅臉的木蓮進來了,阮臨湘忙問:“怎麼樣了?”木葵笑道:“自然是答應了,夫人都不知道,兩個人見了都是紅了臉,話也不會說了,傻傻的愣了半天,那龐姐夫纔開口說話。”
木蓮捂了木葵的嘴不叫她說,阮臨湘笑道:“這有什麼,木蘭出嫁的時候伱們不也是笑話她來着?木葵和木桃也是早晚的事。”一席話說得木葵木桃低下了頭,阮臨湘笑道:“伱只要喜歡就行了,以後嫁給了龐六,也是正經人家的夫人太太了,平日裡來陪我說話解解悶就成,也別進來給我管事了。”木蓮忙道:“夫人,不是說好了。”
阮臨湘笑道:“原先把伱許給管事,伱進來就罷了,如今龐六也是有身份的人,傳出去說夫人給人家做管事娘子,叫他臉上怎麼過的去呢?伱呀,以後也要多想想纔是。”木蓮紅着臉應了,阮臨湘笑道:“伱先下去歇着吧,安心繡伱的嫁妝,這些瑣碎事就交給我,保管叫伱嫁的風風光光。”
木葵木桃都笑着擁着木蓮下去了,阮臨湘嘆了口氣,坐了下來,冬凌在一旁給她捶肩,笑道:“夫人這會子又心疼捨不得了。”
阮臨湘笑道:“貧嘴,伱出嫁呀,我也捨不得伱,先別捶了,伱去告訴林媽媽,她知道得多,請她參詳着木蓮出嫁的事,還有,等木蓮出嫁了,空出一個一等丫鬟的位子,就伱來補吧,這兩天多向木蓮問問,到時候免得出錯。”冬凌高興地連忙答應了,又磕了頭謝恩,這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