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一鬆一直在旁邊嘆氣,見了阮臨湘道:“湘兒,這次多虧了你了。”阮臨湘笑道:“三叔怎麼這麼客氣,存心和我外道了,都是一家人,垂景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給辦妥當,對了,我爹和哥哥也來了,說要說說竇家父子的事,三叔也去拿個主意吧。”阮一鬆嘆了一口氣,感謝的話也說不出口,只得應了。
許蘭陵見人都走了,這才偷偷鬆了口氣:“垂景的決心可真大,我也不敢多勸,你三叔脾氣也大,摸着凳子就要砸過去,要不是我手快攔住了,垂景現在指不定去哪家投胎去了。”
阮臨湘忙拉了他的手看,只見青紫一片,心疼道:“三叔脾氣暴躁,你也別在一邊攔着,你瞧這手上的傷。”又忙着找藥膏給他擦,許蘭陵笑着擁她入懷:“沒什麼大礙,以往比這重的傷多了去了,你這麼心疼我,我不一點也不覺得疼。”
阮臨湘嗔道:“沒正經,這些天卻是委屈你了,我孃家人鬧得一團糟,連年也沒過好。”許蘭陵笑道:“其實我倒是很羨慕,你這麼一大家子人,雖然吵鬧不消停,可一家人就是一家人,我們家就剩我一個,想吵也吵不起來。”
說着就有些黯然神傷,阮臨湘故意道:“你若是喜歡吵架,我以後天天和你吵,看你煩不煩,還羨不羨慕了。”許蘭陵笑着不說話,心裡卻想,若是你和我吵,一輩子也不煩。
外面阮一棠阮一鬆和阮卓穎正在商議竇家的事情,阮卓穎一大早就見到竇家來鬧,心裡很是厭惡。道:“竇家欺人太甚,把姑娘往我們門前一放就不管了,這大街上人來人往的豈不惹人非議?還是娘叫人擡了進來,後來我一去問,竇家人就抓着我非要我答應三弟娶竇姑娘進門,這哪裡是我做的了主的?”
阮一棠道:“竇老爺看着不是良善之輩。可也不是什麼奸邪之人。若非竇姑娘上吊,已經把竇姑娘嫁出去了,如今竇姑娘一鬧,沒了名聲。竇老爺沒法子纔來叫垂景負這個責任,竇老爺也說了,若是垂景娶了。他就鄭重的道歉,以後還是兒女親家,要是垂景不娶。他就算傾家蕩產也要給姑娘討個公道。”
阮一鬆冷笑:“他無非是覺得咱們阮家丟不起這人,就答應了,做夢,他儘管去告,我還要告他呢,管教女兒不力,勾引良家子弟。我倒要看看是誰佔着理。”
阮一棠道:“如今倒說不上誰佔理了,真要鬧上公堂。垂景的名聲還要不要?以後還怎麼做人?我看要想個萬全之策才行。”阮一鬆怒道:“這個逆子,就算這事了了,我也饒不了他,回蘇州我就和大哥商議,把他從族譜上除名,這樣的子孫,不僅不能光宗耀祖,還給祖宗臉上抹黑,不要也罷。”
阮卓穎忙道:“三叔又說氣話,把三弟給除名了,祖母那一關就過不了,祖母多疼垂景啊,她要知道爲這事,爲着垂景高興,沒準就答應竇家姑娘進門了,到時候正室不能做?總會答應做個妾吧?真要如此,豈不更糟?房裡有了妾侍,以後垂景再說親可就難了。”
阮一棠道:“正是這個理,娘那一關就過不去,再說爲這麼點小事就除名太嚴重了,大哥不答應,我也不會答應的,以後別再提了,依我說,竇家無非是把女兒嫁出去,順便要點銀子,不然叫你二嫂尋摸個可靠的人家給竇姑娘說親,咱們家作爲補償多給點銀子就當是添妝了,竇家也不會不依,垂景知道竇姑娘嫁人,也會慢慢死心的。”
阮一鬆覺得可行,便道:“那也好,等竇姑娘一出嫁我就帶他回蘇州,這事就拜託給二嫂了。”阮卓穎隱隱約約的覺得不可行,設身處地一想,當初要是爹孃不同意他和淮月的事情,還找戶人家把淮月嫁出去了,自己是什麼滋味?估計會瘋掉吧,那垂景要是知道了,又會怎麼樣?八成是真要瘋了。
阮一鬆一錘定音:“這事先瞞着垂景,等竇姑娘出嫁了再說,我這就去和竇家人商量。”阮一棠道:“我和你一起去,你這個脾氣,到時候又要吵起來。”兄弟兩個去了阮家,阮卓穎琢磨半天還是決定去探探阮垂景的口風。
阮垂景正躺在牀上發愣,頭上裹着紗布包着傷口,顯得十分狼狽,阮卓穎推門進來他也一無所覺得樣子。阮卓穎拍了他一下,道:“起來,別裝死了,這招苦肉計對三嬸有用,對三叔可不管用。”阮垂景悽悽道:“我哪裡是在用苦肉計,不答應我跟雲綺的婚事,我就不活了。”
阮卓穎嘖嘖:“瞧你這幅鬼迷心竅的樣子,難怪三叔要把你從族譜除名呢,真沒出息。”阮垂景驚訝:“爹要把我趕出去?”阮卓穎道:“不然呢?鬧到這個地步,你和竇姑娘越發的不可能了,你說你也是,要鬧也要有個依仗,比如說,你和竇姑娘珠胎暗結啊,這樣三叔三嬸爲了孫子就答應了,你倒好,光頭光腦的跟個傻子似的,難怪這麼一敗塗地。”
阮垂景撇嘴:“我和雲綺守規矩的很,我到現在只是拉了拉她的手呢,可沒你想的那麼齷齪。”阮卓穎失笑:“你還好意思說?守規矩?守規矩能鬧成這樣?你也別扛着了,乖乖認錯,這麼多哥哥姐姐,齊心協力發動起來,定會給你找到個稱心如意的媳婦,不比那個竇姑娘好?”
阮垂景對着阮卓穎也沒有拘束,哼了一聲:“縱是天仙我也不稀罕,我只要雲綺。”阮卓穎不經意道:“你抗住的住,竇姑娘未必扛得住,你四姐剛從阮家回來,竇家一路奔波,竇姑娘大病一場,已經不成人形了,你四姐一說就只知道哭,我看也撐不住了。過不了多久估計就乖乖聽家裡人的話嫁人了,你一個人守着還有什麼意思?”
阮垂景聽了這話急急道:“雲綺沒事吧?”阮卓穎道:“就這麼折騰,縱是沒事也總會出事,你也別擔心,現在在家裡住着呢,請了大夫熬了藥。你嫂子守着。沒什麼事的。”
阮垂景這才鬆了口氣道:“二哥,你替我謝謝嫂子,就說她的大恩大德,垂景一輩子也不會忘的。”阮卓穎試探道:“那萬一竇姑娘真扛不住嫁人了。你怎麼辦?”阮垂景神色堅定:“那我就去出家。”
阮卓穎見他語氣認真,心想果然不出所料,又安慰了他幾句才罷。那頭。阮一鬆阮一棠已經和竇家父子達成協議,只要竇雲綺能嫁出去,且不被婆家因這件事瞧不起就成。另外五千兩銀子的添妝禮阮一鬆也答應的很痛快,兩家達成共識,阮家負責給竇雲綺找婆家,竇家負責穩住竇雲綺,叫她順利出嫁。
李氏被氣得躺在牀上歇着,阮予晴在一旁伺候,阮臨湘來請安時才知道兩家瞞天過海的計策。擔心道:“垂景知道了定要大鬧的,萬一真去當了和尚。可怎麼辦?”
李氏氣道:“他要去就去,我權當沒這個兒子。”阮予晴勸道:“娘又說氣話,垂景只是一時轉不過彎來,難道咱們這些血肉至親還比上一個外四路的竇雲綺?娘只管放心。”
李氏聽了這話略覺得舒服些,畢竟是自己嫡親的兒子,寶貝到這麼大,定不會爲了一個女人不要爹孃。阮臨湘雖覺得冒險,可也不失爲一個法子,如今這種境況,快刀斬亂麻處理了還好,越託鬧得越大,也就越不好收拾。
沒想到阮垂景知道真相的這麼快,半夜就鬧了起來,原來是李氏不放心兒子,去看他,本想好生勸兩句,阮垂景卻不知好歹,嚷起來,李氏一怒,道:“如今竇姑娘已經嫁了人,你也快些死心吧,你在這邊鬧個不休,人家那邊卻是連洞房都入了。”
阮垂景聽了這話,跟瘋似的又吵又鬧,非要親自去看,阮一鬆得知消息過去把阮垂景結結實實揍了一頓,阮垂景見爹孃都這麼說,也當真了,心如死灰,也不吵也不鬧了,李氏還以爲他安生下來了,沒想到眼錯不見,他就拿剪子絞了頭髮,說要出家。李氏當下就抱着心肝兒肉的哭起來,鬧得沒法子,這才把阮臨湘夫婦叫了起來。
阮臨湘趕過去一看,差點沒嚇暈過去,阮垂景的頭髮已然少了一半,地上碎頭髮,剪子扔了一地,李氏抱着阮垂景哭得撕心裂肺,阮一鬆又氣又急,在一旁直嘆氣,阮垂景如死灰槁木一般,也不說話也不動。許蘭陵悄悄道:“你看垂景這樣子,八成是談迷了心竅,趕緊請個大夫瞧一瞧纔好。”
阮臨湘着了急,趕緊叫人去請大夫,又親自去扶李氏,李氏抱着阮垂景不撒手,剛纔那一幕當真是把她嚇壞了。阮一鬆嘆了好一會氣,纔過去一把把阮垂景扯過來,道:“纔剛你娘騙你,說竇姑娘已經嫁人了,其實沒有,竇姑娘還好好的在你二伯家呆着呢,你也莫裝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
阮垂景聽了這話,眼神似是有些清明:“真的?”阮一鬆又氣又恨,見兒子眼前一亮的樣子,暗暗下了決心:“是,你起來,我以後也不問你,也不反對你和竇姑娘了,回蘇州我就以不孝爲名把你從族譜上除名,你以後再也不是阮家的人,也不許你姓阮,你若是能說得動竇姑娘跟你四處討生活,也只管去,我也不攔着,以後咱們父子,恩斷義絕。”
衆人都被這話驚住了,李氏更是哭着道:“你幹什麼呀,不能好好說嗎,好好的兒子你要趕走,你怎麼想的呀。”阮一鬆咬牙:“我何曾不和他好好說,你看他這些日子,仗着大家爲他好,不捨得動他,做了多少荒唐事,說了多少荒唐話,連累的湘兒和二哥二嫂一家子年也沒過好,晴兒大過年的也跟着咱們一路奔波,咱們爲他想,他可曾替咱們想過,一句好話不說,句句叫人爲難,我沒親手勒死他,已是看在這些年的父子情分上。”
阮臨湘剛想勸就被阮一鬆攔住:“湘兒你也別說了,我意已決,你現在就把這個人趕出去,死活憑他去。”又吩咐李氏:“回去收拾東西,咱們一早啓程回蘇州,若是老太太問起,就說死在外頭了。”說完大步離去,李氏在後頭抱着阮垂景哭的難耐,衆人也都靜默,這種情況下,誰說什麼都不好。
阮垂景聽了阮一鬆的話,愣住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推開李氏,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又朝着阮一鬆離去的方向磕了三個,頭也不回的走了。李氏頭髮暈,想追,卻一個踉蹌倒下,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