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臨湘的眼淚只忍到了寧安堂,木蘭迎出來一看,阮臨湘的臉上滿是淚水,木蘭嚇了一跳,趕緊問怎麼了,阮臨湘沒說話,進了門就把自己關了起來,誰知許蘭陵也在裡面,正倚在牀上看書,見了人回來,還沒問一句就撲在牀上哇哇大哭。
許蘭陵還沒見過她哭得這麼傷心呢,心裡着急,將人摟在懷裡安慰,阮臨湘也不理,捂着臉一直哭,許蘭陵心疼極了,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出去吩咐了人去打聽,阮臨湘卻擡頭起來哭喊道:“不準去問。”
許蘭陵柔聲道:“好好好,不去問,你別哭了行不行?”勸了半天,阮臨湘從牀上爬起來,淚水將臉洇溼了,她垂着頭也不看許蘭陵,坐在牀上不說話,時不時的抽搭一下。
許蘭陵拿了帕子仔細的給她擦眼淚,問道:“在宮裡還好嗎?”不問還好,一問起來阮臨湘就傷心,許蘭陵一看又要哭,趕緊哄道:“不哭不哭,咱們不提了,你去了一上午還沒吃飯呢,咱們先吃飯。”
許蘭陵喊木蘭端了菜進來,阮臨湘哪裡吃得下,坐在一旁發愣,許蘭陵心裡越發的焦急,想出去問問卻放不下心這裡。
阮臨湘突然道:“皇后娘娘說,以後不分大小,一個叫湘夫人,一個叫安夫人。”許蘭陵聞言一愣,皇后娘娘給湘兒爲難了?應該不會,他早就託了太子多說兩句好話的。
許蘭陵道:“就是因爲這個事嗎?”阮臨湘搖搖頭,她一想起樂妃眼裡的不屑和周圍宮女的嘲笑諷刺心裡就難受,在別人眼裡,她只是破落戶裡出來的鄉下丫頭,從小到大,她還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呢,她越想越難過,哭道:“我都不想活了,死了更乾淨。”
許蘭陵被這話嚇住了,抱着她不鬆手:“湘兒,是誰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幫你出氣,你別胡思亂想好不好?”阮臨湘淚眼朦朧的抱住許蘭陵:“他們全都欺負我了,皇后娘娘爲難我,韓宜安爲難我,樂妃娘娘爲難我,我還沒受過這樣的氣呢,我想回家,我要找我娘。”
許蘭陵安慰道:“別怕別怕,有我在呢,你一五一十告訴我怎麼了?”阮臨湘抽抽噎噎,四零八落的把在宮裡的事講了一遍,許蘭陵越聽越生氣,聽到樂妃那段的時候他眼裡簡直要冒火了,上次長慶侯的事情他還沒追究呢,這又來了。
許蘭陵對阮臨湘越加憐惜,放低了身段哄勸,阮臨湘雖然傷心難過,可是許蘭陵又是安慰又是許諾,心裡的波動也慢慢平復下來,她一言不發的坐在一旁,許蘭陵道:“我讓木蘭服侍你吃飯,我出去一會,馬上回來。”
許蘭陵出了寧安堂,直接去了松花苑,韓宜安也在吃飯呢,見許蘭陵黑着一張臉進來,心裡冷笑一聲,但仍然笑着問:“怎麼,還沒吃飯嗎?”
許蘭陵環顧了一週,韓宜安的四個陪嫁嬤嬤都在,很好,他道:“以後府裡稱呼還是按照原來的叫,湘兒是大夫人,你是二夫人,以後不得亂改。”
韓宜安站了起來:“皇后娘娘說……”話被許蘭陵打斷:“你嫁的是我,不是皇后,你要想清楚了,是跟着皇后還是跟着我?”韓宜安冷冷問道:“跟着你?到現在你根本就沒正眼看過我,我是堂堂靖國公嫡女,御賜的婚事,憑什麼要叫我二夫人,難道我還比不過那個阮家的四小姐嗎?”
許蘭陵冷冷道:“湘兒是先嫁過來的原配夫人,你雖是平妻,但從禮法上來講,平妻的地位是比原配低的,你不會不知道吧。”
韓宜安反駁道:“賢者居上,你那個湘夫人幼稚無知,只知道玩,什麼事都不懂,她現在就是一個笑話。”
許蘭陵被氣得胸膛劇烈的起伏,許蘭陵看着她,道:“無論湘兒是什麼樣的人,她都是我的妻子,她是幼稚無知也好,是笑話也好,在我眼裡她都是寶,我對你不好是我的錯,和湘兒沒有關係,若不是爲了湘兒,我根本不會娶你,你別忘了,你是因爲什麼嫁進來的,湘兒單純,看不出門道,你以爲我也是傻子嗎?我看在子清和子陵的面子上沒有揭穿你,你就要有自知之明。”
韓宜安一愣,他知道了?怎麼可能?許蘭陵看了一眼那四個媽媽:“沒錯,湘兒不如你聰明不如你能幹,也不如你家世顯赫,可是隻要我在一天,她就是名正言順的大夫人,敬茶的時候我已經退讓了一步,我希望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否則,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氣。”說完,許蘭陵大步走了出去。留下韓宜安呆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幾個媽媽也是面面相覷。
許蘭陵回到寧安堂,木蘭正在給阮臨湘佈菜,阮臨湘跟數飯粒似的,吃得很慢,許蘭陵想起那年在浮香閣遇到這個小姑娘時,她滿臉的笑意,天真爛漫,還是家人懷裡嬌養的花,可嫁給了他,卻受這樣的氣,現在的她好像一朵失了水分的花,他心裡內疚極了。
府裡的下人對皇后娘娘改稱呼這件事也有所耳聞,風向大都轉向了韓宜安,只是雖然皇后娘娘發話兩位夫人不分大小,但將軍發話了仍然分大夫人二夫人,可見將軍對原來的夫人還是十分喜愛的,而且還因爲這事和新夫人吵了一架,雖然皇后娘娘地位高,可將軍是他們的直接主子,若是不聽話可是要被趕出去的,因此府裡的人都乖乖的沒做什麼怪,還是照舊大夫人二夫人的叫。
阮臨湘在宮裡受了委屈,自己平復了一天也平復下來,這姑娘,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但心裡總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她自己想通了就萬事太平了,若是她想不通,誰勸也沒有用。
許蘭陵看她不哭了,幾乎恢復了正常,心也放下了大半,但仍然怕她哪天又想起來傷心一遍,韓宜安被許蘭陵夾槍帶棒的說了一頓,也蟄伏下來了,對府裡的事也開始不聞不問,阮臨湘又重新管起了家,這次她可是拼了老命,事無鉅細的都要問道,生怕一點不周到比不過韓宜安,惹人笑話。
阮臨湘正看着賬簿,林媽媽進來道:“夫人,阮家送了帖子來,說是二姑娘定親了,是蘇州的大戶,老太爺親自看的婚事。”阮臨湘驚喜道:“真的?對方是什麼人?配不配得上二姐姐。”
林媽媽笑道:“夫人知道的,是吳家,家裡開綢緞莊子的,吳公子在家排行老三,是正房太太生的,人品沒的說,相貌也是一等的好。”
阮臨湘也有些印象,三叔和吳家有生意上的關係,有一次吳家的太太帶着家裡的姑娘到阮家做過客,吳太太性格爽利,吳姑娘反而是個溫柔的,當時老太太還說要把吳姑娘許給阮卓穎呢,只可惜吳姑娘訂了親。阮臨湘想想吳姑娘的秀麗容貌,想必吳公子也長得不差。
阮臨湘恨不得立刻就回家,只是府裡還有事情沒有辦完,只得按耐住性子,差了林媽媽回去賀喜。許蘭陵回家一看,阮臨湘笑呵呵的,忍不住笑問:“有什麼好事?這麼開心。”
阮臨湘道:“我二姐姐要定親了。”阮臨湘將吳家告訴了許蘭陵,許蘭陵疑惑:“爲什麼不在京城呢?你們姐妹也好有個伴。”阮臨湘看了看左右,將許蘭陵拉進房內,神神秘秘道:“我祖父要辭官回家了。”
許蘭陵驚訝:“老太爺才復出幾天啊,怎麼又要辭官了。”阮臨湘搖搖頭:“誰知道呢,祖父在經歷了大哥哥的事情後很傷心,說要全家都回去,不留在這個是非之地了,大伯一房人也都決定了要走,三叔也會去,只有我爹孃留下來。”
許蘭陵道:“皇上會同意嗎?皇上前兩日還說等太子有了兒子,要阮太傅繼續當老師呢。”阮臨湘道:“這恐怕是不成了,我祖父進來都告假在家,對外一致說舊傷復發,等過一段時間,就要致仕了,你可別說出去哦。”
許蘭陵看她調皮的小樣子,忍不住笑了:“絕對不說出去。”阮臨湘嘆道:“我看祖父有些看破紅塵的樣子,其實,在蘇州的時候,祖父雖然整天教育我們要光復阮家,重出朝堂,可說到底,那也只是紙上談兵,那些祖父的故交早就翻臉不認人了,在蘇州,雖然不比在京城繁華,那也是十里江南水鄉,過慣了安逸日子的,祖父強撐着上京,爲阮家謀劃,也不過是爲了心安而已,只可憐了他英雄末路,苦無用武之地。”
許蘭陵見她越說越傷心,勸道:“其實老太爺也算是做到了光復阮家了,只說岳父大人在朝中雖然說不上如魚得水,但提起阮家誰不是暗暗稱頌,朝中大人都很仰慕岳父大人的才學,只有那些個愛說酸話的,不過是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罷了。”
阮臨湘嘻嘻笑道:“那你覺得酸不酸啊。”許蘭陵笑:“幸好我下手快,搶着一顆大葡萄。”說着誇張的親了親阮臨湘,叫道:“嗯,真酸。”阮臨湘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兩人在房裡打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