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罄珠一時間羞紅了臉,收回手,轉過身去,不敢看任採桑,“你們四個人保護我一個,自然是保護得了的,可若是你們不在我身邊的時候呢?我身無一技,何以自保?”
不怪江罄珠擔憂,如今任採桑要去參軍,從此以後,安全之事就全然落在了柳老身上,一個人看護三個人,何況採微和無恙都還小,玩心正大,也從未約束過,兩人整日在街上亂跑,見到有錢人就湊上去,伸出破碗去乞討,一些人見兩人年紀小,不跟他們一般見識,可也不乏有人欺負他們小,以前都是採桑上前去護着,以後可就要變成柳老,甚至自己了……
江罄珠也不知爲何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這話聽上去總有點不想讓任採桑走的意思——有些越界了,同時又感覺到了些許的埋怨。任採桑是走是留,自然輪不到她來管,她也不應去管,最不願讓任採桑離開的,應是任採微纔對。她也不知自己怎麼了,一想到任採桑要離開,心中彷彿有什麼東西一直在壓着自己,或許是大家一起相依爲命這麼久。突然有一個人說要離開,自己捨不得吧。
“那……我趁着這些天,教你些簡單保命的?”任採桑聲音很小,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腦中閃過的,都是師父抓着自己的手、扶着自己的腰耍的那一把一式,那些動作未免有些親密。
不過下一秒就被江罄珠拒絕了。“可你不是說……”未等任採桑說完,江罄珠遲疑了一會兒後,往前走了,看上去有些氣憤。任採桑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對方消失在轉角處。
“對不起,罄珠。”
說罷便轉身朝着報名的地方走去。而剛轉過拐角的江罄珠則在原地蹲了下來,將臉埋進手臂裡,儘量將自己的哭聲壓到了最小。
正巧,楚容也正在家中哭鬧,允兒在一旁一時間沒了主意,便想到了江雲祥,可又無濟於事,對方剛被將軍喚了去,此時定是抽不出身的,“小姐,別哭了,要不……咱出去玩?”允兒試探着問道,心想小姐定是會答應的,可令人擔憂的事也有了新的——怎樣護小姐安全。
小姐一出門就全然只顧着玩,想一出是一出,常常是回來找將軍才能將小姐管住,允兒便找來了竹青吟一路陪同。
“先生,哪裡有好玩的?”楚容坐在馬車上,偏頭問着一旁的竹青吟。
“這個嘛……”竹青吟思索裡一會兒便放棄了,“我這些年很少出門,若說幾年前的話,當是鵲踏閣。”
“我好像曾聽爹爹提起過,但從未見過,那是什麼地方?”楚容接過允兒剛剝好的一瓣橘子塞進了嘴裡,竹青吟見狀也朝允兒伸出了手,允兒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地給了半個剝好的橘子過去。
“那是個酒樓,比較偏,但客人非富即貴,許多人還以去過那裡爲榮。”說着還笑了笑,“地方偏,地價便宜,名聲卻打出去了,老闆很會做生意。”
“它真的只是個簡單的酒樓??”楚容有了些好奇。若說只是個酒樓,客人又非富即貴,那定是得了暴利,這種事情她也聽過不少,更何況如今做這種生意的越來越多。
“我也沒有去過,容兒知道,老夫沒錢。”
楚容嘿嘿一笑,道:“今天容兒就帶先生和允兒去見世面!”
竹青吟趕忙答謝,“謝小姐。”隨後看向窗外陷入了一陣深思,楚容和允兒則還在期待着稍後會見到怎樣的場面。
江雲祥聽到楚容和竹青吟均不在家後,倒也沒有再問那婢子什麼,很快就又被大將軍喊了去,說要出門,具體去哪兒卻一直未說。直到來到一處城外的偏僻角落,下了馬車,江雲祥纔有了些好奇,向一旁的將軍問道:“將軍,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見一位故人。”大將軍答,“五大高手之一,柳逍。”
聽到柳逍這個名字,江雲祥眼睛忽地睜大了些,有些震驚,他沒想到除了竹青吟,青國的大將軍竟還認識柳逍,一個朝廷官員和江湖人士勾結,本就危險,何況還都是這種有頭有臉的。
沒多久,一名拄着柺杖的老者走到了二人面前。江雲祥見那人一把鬍子,年齡似乎比竹青吟還要大許多,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卻使人並不那麼排斥,倒有些親切之感。
“哈哈,許久不見,這娃娃是?”柳逍看了看江雲祥。
“柳兄可識得洛陽剛剛滅門的江氏?”
這一回答令江雲祥心中“咯噔”一下,他沒想到這麼快就將自己身世說了出來,看着柳逍盯自己更加仔細了些,手心裡開始出現了細汗。
“楚將軍,我們可否借一步說話?”
“自然。”
江雲祥看着二人離自己遠了些,說些什麼也聽不見,又不敢轉身將自己的後背交給柳逍,生怕那人就是殺害自己族人之人,然後趁自己不備,對自己下了殺手。
“你那日送米時說的家裡小子,就是他?”
“當然,柳兄可是有他家娃娃下落?”
“正巧,那日我與採微在山下撿到的那對姐弟,正是江家的庶出姐弟。”
將軍立刻笑了起來,“那敢情好,也省得我們繼續找了。”
柳逍思索片刻,問道:“如今要讓他們相認嗎?”
大將軍擺了擺手,道:“先這樣吧,這孩子我還有用,最後會讓他們相認的……對了,那庶子身段如何?”
柳逍遙搖頭,嘆了口氣,道:“根骨一般,若是想成大事,難。”
“……”大將軍看着柳逍這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便不接着問下去,轉移了話題,“上次那個和你一起來拿米的孩子,我瞧他武功不錯,是否能爲我們所用?”
“那便是任採桑,如今已說要去參軍入伍了,我也教過那孩子些謀略,就是不愛看書,全靠我給他講,字都是我逼着他認的。”
“待我回到軍營,留心便可,若打仗打得好,會好好進行提拔的。”
“那便謝過楚將軍了。”
“謝什麼,只要能達成目標,對我們都有利。”
待柳逍走後,大將軍和江雲祥回到了馬車上往將軍府方向趕去,一路上都未曾提起與柳逍聊起了些什麼,只道:“雲祥,記住剛剛那個人,對找回你那庶出的姐弟有利。”說罷便將頭轉向了別處,似是不想再說什麼,江雲祥也不敢問些什麼,只是一回到房間,便靠着記憶將柳逍的模樣畫下來並好好藏了起來。
江罄珠回到任採微他們身邊的時候,任採桑正在和柳老告別,柳老交給了他一本武功秘籍讓他慢慢學習。
她看着他,心中不捨,但能怎樣。她一路無聲跟着他,他似乎也不知應說些什麼,最後終是忍不住,轉過身,輕聲問道:“你要跟我跟到哪兒?”
江罄珠抓緊衣襬, 低着頭鼓足了勇氣,“活……活着回來。”聲音很小,但任採桑卻聽的很是清晰,笑着走到江罄珠面前,“我可是立志要做大將軍,要來保護你們的,當然得活着回來,等我。”說着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簪子交到了江罄珠手中,“這是我孃的遺物,她臨終前給我的,你先幫我拿着,省得到了戰場上,我給搞丟了。”
江罄珠接過簪子,任採桑便轉身走了,她當然知信他,這幾年東奔西跑,他都沒有弄丟,可想而知,這東西的確很是重要,可他就這麼交給了自己,只怕是想給自己留個念想。
她將簪子好好收好,藏得很緊,抹了抹淚就回去找柳老他們了。
“柳老,採桑能活着回來嗎?”江罄珠坐在柳逍身旁,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柳逍捋了捋自己的鬍子,“採桑武藝不差,只要將剛剛給他的那本秘籍練好了,從戰場上活下來。不成問題,放心吧,你們這些娃娃,一定都福大命大的。”
江罄珠雖然心智早已長大,可終究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女孩,聽到柳逍這番話,心中確實有了些安慰,隨後就跟柳逍聊起了保命一事。
柳逍教了她幾招,光這幾招,她就練了四五個月,一轉眼,便入了秋。
漸漸的,要開始填衣服了,江罄珠看着在旁邊玩的任採微和江無恙,盤算着要不要織些手絹去賣,可本金呢?
“柳老。”江罄珠喊住柳逍,“天逐漸涼了,也該添些衣服了,這裡跟以前不一樣,還靠搶靠偷的話,難,我想着織些手絹去賣,以前我也跟孃親學過女紅,說不定能賺些錢,可缺些本金……”說着說着,江罄珠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柳逍聽罷從懷裡掏出了些銀兩,又喊來了任採微,說了此事,三人將錢湊了湊,發現還缺些。“沒關係,我和無恙去乞討,來錢快,大不了,我們裝得再慘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