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一路氣喘吁吁地衝出去，沒頭沒腦四處撞，等終於停下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跑得很遠了，而且還有些不認識路了。
這裡看上去像是某個廢舊的廠區，院子裡雜草已經很茂盛了，枯黃的草尖擠在膝蓋下頭，舉目四望，到處是紅磚瓦房。
瓦房後頭可能有條小河溝，嘩啦啦的水聲隱約傳出。
吳邪摸索着走過去，一邊警惕四周，等繞過小路到了河溝前頭，撲鼻而來的血腥氣讓吳邪差點嘔出來。
就見整條河溝裡全是黑紅的血，不斷被沖刷往下，河溝上頭有幾個已經被啃得只剩一半身子的屍體，男女都有，或趴或躺，還有掛在河溝邊上，一雙眼睛死死睜大，眼底滿是絕望和驚恐。
吳邪往後退了幾步，捂着嘴，強忍住不斷翻滾的胃液轉頭就往回跑。
悉悉索索的聲音從一側傳來，吳邪驚了一跳，拿起槍，抖着手指望向聲音來源處。
那裡先是安靜了一下，隨即一個人頭冒了出來，吳邪啊的一聲，手指扣動扳機——
砰！
“喂！”帶着點不敢置信的聲音響起，聽起來還有點耳熟，“吳邪你這是要殺人啊！”
吳邪看着還冒着煙的槍口，見子彈完全偏離了目標，打在旁邊的磚牆上鑽出個洞來。
“……黑眼鏡？”
“不是我是誰？”黑眼鏡從後頭繞出來，身後還跟着張起靈，“我已經舉手示意了，你居然還開槍！”
吳邪無語，“我沒看見。”
這能看見倒是有鬼了，黑眼鏡一身黑，又躲在黑漆漆的小道里，四周雜物那麼多，還有樹枝遮掩，誰看得見啊？
見到熟人，吳邪心頭大石轟然落地。將槍收起來，有些不好意思，“抱歉。”
黑眼鏡搖頭，“算了，還好你不是神槍手。”
張起靈看了吳邪一眼，“你怎麼在這裡？”
“我追着你們出來的。”吳邪想起這茬來了，“陳皮阿四呢？抓到沒有？”
黑眼鏡推推眼鏡，“你知道那人是誰？”
吳邪轉頭去看張起靈，張起靈沉默了一下，緩緩點頭。
“果然是他！”吳邪激動道：“抓到人了嗎？”
“你看我們樣子像抓到了嗎？”黑眼鏡嘖地一聲，“他跑得太快，感覺很熟悉這裡的路，已經跟丟了。”
吳邪臉上期待的光一下暗了下去。
張起靈一直盯着他看，也不說話。
黑眼鏡倒是好奇，“你一路找來，沒碰上殭屍人？”
“沒。”吳邪在旁邊一塊磚頭上坐了，道：“我估計所有的殭屍人都到地下城門口去了。”
一路跑來，清風雅靜，什麼聲音都沒有。
張起靈擡頭看向遠處，隔了會兒突然道：“他們可能進化了。”
“進化？”黑眼鏡不解，“這還能進化的？怎麼進化？長出三頭六臂來？”
張起靈搖頭，“雖然不是大部分，但至少有那麼幾個。”他頓了頓，轉頭看吳邪，“那羣殭屍人裡頭一定有領頭人。”
吳邪倒是立馬懂了，“你是說，那個領頭者有智慧了？”
“就算沒有智慧，也有意識了。”張起靈淡淡道。
吳邪臉色驚異不定，雙手無意識捏在一起，喃喃道：“怎麼可能……他們的大腦都萎縮了……”
最重要的是，解毒劑還沒研發出來，就有什麼智慧版殭屍人出現。
這簡直是給事件火上澆油。
“那些資料重要嗎？”張起靈問。
吳邪搖頭，“我也不清楚，但三叔這麼着急，估計是把所有到目前爲止的數據都拿走了。”
畢竟有王盟在其中牽線。
想起王盟，吳邪皺眉，“王盟失蹤了，應該是跟着陳皮阿四走了。”
“誰？”黑眼鏡納悶，隨即又道：“啊，你說那個小個子？他看起來憨憨厚厚的，還敢做叛徒？”
吳邪嘆氣，“他很恨殭屍人，根本不想研發什麼解毒劑。”
“所以？”黑眼鏡不解，“跟着陳皮阿四走有什麼好處？”
吳邪皺眉，“是啊……有什麼好處？”
難不成是有什麼辦法一舉遷滅殭屍人？這麼想想倒是有可能，不然偷走資料幹什麼？是想阻攔解毒劑的開發吧？
覺得好像是這麼回事，又不是這麼回事。
吳邪擡眸去看張起靈，可男人依然沒準備多說什麼的樣子。
“回去吧。”黑眼鏡看看二人，總覺得氣氛有點怪怪的，打岔道：“一直在外面太危險了。”
吳邪點頭，站起身來，正要轉身離開，餘光卻突然瞄見巷子後頭一個人影一閃而過。
即使只是一眼，吳邪也認出了對方。
“王盟！”吳邪大叫一聲，擡腿就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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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眼鏡一愣，又見張起靈追着吳邪去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
黑眼鏡嘖了一聲，也跟着追了過去。
吳邪從來不知道王盟可以跑這麼快，幾次覺得追丟了，他又會在前方出現。
這一路跑的吳邪氣喘吁吁，腦袋發暈，四肢也漸漸有些發軟。待從一小公園的樹林裡穿過去時，前方的景象豁然開朗，也讓吳邪渾身冰涼。
公園的水池子裡，水已經不知何時全乾了。
此時那個巨大的洞內，密密麻麻站滿了殭屍人。
他們聽到動靜，紛紛擡起頭來，麻木呆滯的眼神一動不動盯住了站在上方的吳邪。
吳邪只覺得頭皮發麻，伸手一邊掏槍的同時，十分緩慢地往後退了一步。
他一退，那些殭屍人就往前慢慢擠了過來。
一個擠着一個，一個踩着一個，也不知道痛。白色的眼球咕嚕嚕轉動着，有的還拖着斷臂殘肢，有的耳朵沒有了，留下一個黑乎乎的血洞。
悉悉索索的聲音聽起來讓吳邪渾身雞皮疙瘩直冒，他握住槍，卻絕望的發現連從哪裡下手都不知道。
一共就那麼幾顆子彈，而這裡卻是翻倍的殭屍人羣。
身後一隻大手突然攬了過來，吳邪嚇了一跳，回頭正對上張起靈黑漆漆的眼瞳。
“別出聲。”他低聲道。
點點頭，吳邪還沒說話，突然被男人扛了起來。
張起靈的手臂力量有着驚人的爆發力，他一把扛起吳邪，轉頭就往來時的路跑。
吳邪被晃得想吐，擡頭，就見那羣殭屍人已經爬上了岸邊，正張着嘴露出黑洞洞的口腔邁着步子追了過來。
這樣的景象簡直就是在看3D電影。
吳邪心臟提到嗓子眼，又覺得張起靈沒跑一下自己整個人都顛得快要從他肩膀上落下去，內心的恐懼便更盛。
他緊緊抓住男人背上的衣服，可沒有着重使力的點，讓他心裡懸吊吊的厲害。
張起靈倒是跑得很穩，一手緊緊摟着他，一手抽出刀來。
吳邪只看得到後頭的情形，看不到前頭，聽耳邊有什麼聲音響起，他乾脆垂下腦袋——
從張起靈手臂縫隙裡往外一看，驚了一跳。
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殭屍人，從前頭朝張起靈襲來。
男人揮刀自若，鎮定的彷彿只是在砍豬肉，吳邪感覺臉上啪——被濺上了什麼。擡手一抹，差點兩眼翻白暈過去。
那是一大灘的血。
半道上聽到汽車發動機的聲音，一輛陸虎從跑道上衝了過來。
車前蓋一路撞翻殭屍人，血液濺得銀色的車蓋和玻璃上到處都是。
車子一路開到張起靈身邊，車門砰地打開。
“上車！”黑眼鏡隨手掏出槍，砰砰幾聲，幫張起靈解決了身邊的幾個。
吳邪眼睛一花，整個人已經被塞進了車後座。
張起靈轉身砍掉一人腦袋，在殺戮之中，他依然面無表情，雙眼冷漠，像在一團黑血中綻放的白蓮，讓人不自覺就被吸引住了。
張起靈往車裡一縮，關門。
車玻璃上啪地捱上一個殭屍人的臉，緊緊貼着玻璃面往裡看。
口水混合着血水沾染得整個玻璃面上都是，吳邪忍住噁心不去看。
黑眼鏡一踩油門衝了出去，一個甩尾飈上大路，然後筆直開了出去。
車廂裡很長時間只聽到幾人的喘氣聲。
吳邪看了眼張起靈，對方正將刀上的血擦點，然後收回刀鞘裡。
“謝謝……”吳邪誠懇道。
張起靈看了他一眼，從包裡掏出一張乾淨的手帕，伸手過去幫他擦臉。
吳邪有些尷尬，眼睛四處亂轉，感覺到張起靈擦血的動作十分輕柔，他忍不住又擡眼看了看。
男人的臉側也沾了點點血跡，更襯托的他那張臉雪白，高挺的鼻樑，淡漠的眼睛，鋒利的薄脣微微下抿着，黑髮因爲汗溼沾在額上，看起來有幾分別樣的味道。
吳邪從張起靈手中接過帕子，擡手也幫他擦了擦臉。
張起靈起先下意識地避讓了一下，但看吳邪堅定地伸着手，便放鬆下來，任他擦來擦去。
車廂裡的氣氛稍顯詭異。
黑眼鏡咳嗽一聲，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怎麼這裡有這麼大一羣。”他皺眉道：“而且還是突然包圍的形式，我覺得像個陷阱。”
陷阱？
吳邪一愣，這麼說來，王盟去了哪裡？
張起靈的眉頭難得的擰了起來，“有人要殺你。”
他的“你”指的是吳邪。
吳邪一愣，“誰？”
黑眼鏡也若有所思，“確實覺得是衝着你來的。”
如果不是有他和張起靈在，吳邪肯定被吞吃入腹，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想到當時的情景，吳邪就覺得背後一陣陣發寒。
“我們馬上回地下城。”黑眼鏡也覺得這事有些不對頭，看了一眼後視鏡道：“我會把這件事上報……”
“等一下。”吳邪打斷他的話道：“地下城現在在轉移吧。”
張起靈看向他，似乎已經預料到他要說什麼了。
果然吳邪開口，“我暫時不回去，我要去找王盟和陳皮阿四。”
黑眼鏡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
此時他們已經突破了殭屍人羣，正在一片什麼都沒有的空曠馬路上。
“你開什麼玩笑？”黑眼鏡道：“你要是不回去，我不得被你二叔扒層皮？”
吳邪搖頭，“你想想看，現在資料全被偷了，抓的活體標本又死了，地下城大轉移，光是那些機械設備就要弄上好幾天，根本是浪費時間。”
“所以？”
“所以還不如抓住罪魁禍首。”吳邪暗暗咬牙，“如果他身上真有配方，我們就不用再苦苦研究了，也能節省時間。”
黑眼鏡長長吁出口氣來，趴在方向盤上無奈道：“研究人員不都是文人嗎，怎麼你這麼積極熱血……”
吳邪抿脣，“我們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只要一空閒下來，耳邊就不會斷響起那個醫生和那個警察的話。
強烈的責任感不允許他就這麼沒有期限的耗下去。
張起靈率先開了口，“我陪你。”
吳邪鬆了口氣，露出笑容，“謝謝。”
黑眼鏡嘆氣，“我總不可能一個人回去……只有捨命陪君子了……”
吳邪拍拍前座，“以你們倆的能力，肯定沒問題。”
黑眼鏡笑了一聲，“你倒是看得起我。”
黑眼鏡坐直身體，倒車，轉方向盤往反方向走。
三人一下又靜了下來，黑眼鏡開了一會兒後道：“我們沒有目的地啊。”
“剛纔那個公園……”吳邪摸了摸下巴，“如果真的是陷阱，他們會不會就在附近？”
“這個說不準。”黑眼鏡搖頭，“萬一覺得你死定了呢？”
張起靈開口，“陳皮阿四很謹慎，沒有親眼看到，應該不會下結論。”
黑眼鏡看了一眼後視鏡裡的二人，一個冷漠淡然，一個堅定執着。
“那怎麼辦？去公園？”
吳邪也拿不定注意，“萬一那裡還有很多殭屍，我們就是自投羅網。”
“從遠處看？”黑眼鏡想了想，“在附近兜個圈子？”
吳邪猶豫，“會不會打草驚蛇？”
張起靈道：“也許他們已經走了。”
黑眼鏡嘖一聲，“這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那就是沒目標沒線索了？
吳邪癱在座位上，仰頭看着車頂。
張起靈轉頭看他，見男人側臉略顯疲憊，便提議，“先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吧。”
黑眼鏡也贊同，吳邪自然沒異議。
三人開着車兜了個大圈，又找到一家汽車加油站，拿了幾桶汽油放到後備箱裡，繼續上路。
直到找到一處離地下城稍遠，四周視野開闊的地方。三人將車停在一棟大樓的暗角里，走路朝大樓裡走去。
大樓早就停電了，張起靈走在前頭，低聲道：“注意警惕，他們很喜歡藏在黑暗的地方。”
吳邪被護在中間，黑眼鏡押後。三人上了樓梯，在二樓找了一圈，沒發現殭屍人，又挨個把三樓、四樓、五樓都看了一遍。
頂樓的門是鎖着的，張起靈拉了拉鐵鏈，轉頭朝黑眼鏡揚了揚下顎。
黑眼鏡收起槍，“看來暫時沒什麼危險，選一層樓當大本營吧。”
吳邪想了想，“二樓吧，比較容易跑。”
黑眼鏡和張起靈互看一眼，沒什麼異議，三人重新往下走。
半路上黑眼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吳邪訝異，“外面應該沒信號了啊。”
黑眼鏡痞氣一笑，“這你就不知道了，這是新玩意兒，沒有信號也可以打電話。”
說着，他將手機接了起來。
那頭吳二白的咆哮緊追而來，“你們在哪裡！吳邪呢！”
“吳博士沒事，我和張小哥都在。”黑眼鏡看了吳邪一眼，道：“我們現在暫時回不來。”
“什麼叫回不來！”吳二白繼續咆哮，“馬上把吳邪給我帶回來！”
“吳博士不走。”黑眼鏡道：“他要找到解毒劑的配方。”
“該死的。”吳二白罵了一聲，那頭聲音又換成了吳三省。
“吳邪在你旁邊嗎？”
“在的。”黑眼鏡將電話遞過去。
吳邪接過來，閉了閉眼，準備好了迎接怒罵的吼聲，“三叔？”
“解法醫剛纔和我商量過了。”吳三省反而鎮定道：“他手上的標本只能維持幾個實驗，現在抓不到活體標本了，再要研製恐怕得花費很大的時間。或者轉移到L市以後看當地情況……”吳二白的聲音突然□□來，“聽說L市也有殭屍人暴動的跡象！”
吳三省接着道：“你聽到了，現在所有的殭屍人似乎都在進化。雖然這個猜測很荒誕，但以前的他們應該是沒有任何意識的，可現在卻明顯不一樣了。這樣下去我們只會更加被動。”
吳邪聽出弦外音，立刻道：“我一定會把陳皮阿四帶回來！”
“他是唯一的線索。”吳三省嘆氣，“你一定要小心。”
吳邪重重嗯了一聲，又聽那頭吳二白道：“報地址！我給你再派個人去，帶點武器！”
吳邪趕緊報了地址，隨後才掛了電話。
當天晚上，幾人從附近的超市裡抱了一大堆乾糧回來，剛進門，就聽見有人上樓的聲音。
張起靈唰地抽刀，吳邪趕緊道：“聽腳步聲不像殭屍，可能是二叔派的人。”
“吳博士？”
一把有些滄桑低沉的聲音響起，走廊那頭，一個穿着迷彩服揹着一個大軍袋的高大男人站在樓梯口往這邊看。
“潘子！”吳邪一下認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新坑已開，娛樂圈文，感興趣的筒子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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