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秋明在公司處理完交接手續,等回到家中已是很晚,加上忙碌了一天有些身心疲憊,就無心在意向文林是否在家還是已經睡了,便徑直走向自己的臥室,衣不解帶的躺下便睡,等到天明才發現向文林並不在家中。
許言平把向文林帶回自己家中,並不完全出於好心,因他心中存有秘密,只是時機還未成熟,不得以聲張和施展,但今天蘇方怡的到訪加上得到妻子過世的消息,讓他加速了心中醞釀已久的計劃。
許言平久經商海,眼光非常獨到,所投項目無不讓公司業績連年上升,在股東的認可和支持下,讓他在任職董事長期間也得以持續連任,他在同行的眼中可謂是神話般的人物,即讓人嫉妒也讓人有所忌憚,而他所涉足的產業,自然也就沒人敢於之競爭。
可是好景不長,在公司準備上市之際,接二連三的傳出負面消息,致使上市停滯不前,這些風聲豈能阻擋雄心壯志的許言平,在他鎮定的處理下被一一擺平,但公司還是在不久之後宣佈破產,而真正導致破產的原因卻是資金斷鏈,這件事許言平秘而不宣也就無人知曉,此後他一反常態的做事風格,讓公司上下人心惶惶,減薪、減員、勸退股東,在勸退無果後還會使用非常手段以達目的,當然,他也得到了與之前截然相反的聲音和結果,無論是謾罵、恐嚇甚至威脅他都欣然接受了,唯一讓他難以割捨的卻是家庭,但他的手段同樣用在了母女身上,至此離婚分家,最後他連同這條盤踞在本市的龍頭企業一起銷聲匿跡了。
向文林強撐身子坐了起來,用拳頭敲了敲還脹痛的頭,當他睜開雙眼時卻發現,自己彷彿身處“牢囚”,這裡簡直是家徒四壁,唯一的電器僅剩頭上的燈泡了,比起二十年前自己的家中還要貧。
“你起來了”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他回頭看了下,一位與自己父親年紀相仿的人站在桌旁,手裡端着冒着熱氣的碗,卻看不到碗裡是何物。
向文林莫名的開口問道。
“你是誰?這是哪?我怎麼會在這?”
許言平呵呵一笑的說道。
“年輕人,遇事需冷靜,處事纔不驚,我一個老頭還能把你賣了不成。”
向文林感覺自己被說成了姑娘似的,確實有失風度,低頭聽着許言平繼續笑着說。
“你過來幫我把桌子擡到牀邊,這就一把椅子,一會你還得坐在牀上,我們邊吃邊聊,家裡條件有限,委屈你對付一口,希望別介意。”
向文林看着和藹可親的許言平,放下了心中的戒備,立馬起身照做起來,同時也看清了碗中裝的稀飯,只是沒想到配菜卻只是簡單的一碟鹹菜,此時他更確定了,這家人不但貧而且苦,他帶着憐憫之情與之交談道。
“叔叔言重了,你沒讓我流落街頭,我就已經感激不盡了,怎麼敢嫌棄呢。”
許言平擡頭瞧了一眼他說道。
“怎麼,想起來你是怎麼到我這了?”
向文林不好意思的說道。
“讓叔叔見笑了,我平時不喜酒,昨晚因心情不好,卻沒想到把自己喝斷片了,但還記得醉酒前的事。”
許言平低頭邊吃邊說道。
“因爲工作的事吧。”
向文林詫異的問道。
“叔叔是怎麼知道的,我昨晚說夢話了嗎?沒有吵到你睡覺吧?”
許言平背起了昨晚不知是他即興做的詩,說道。
“容忍謙讓並非賢,只因對錯不能言。如是隨波留己見,不叫人情兩難堪。還記得這首詩嗎?”
向文林確信的搖了搖頭回道。
“沒印象”
許言平嚥下口中的粥說道。
“這是你昨晚醉倒前口中唸叨的,聽詩中的意思不難猜出,你與人有意見分歧,爲了人情兩全,只能順勢的保留自己的觀點,而想說又不能說的人,應該指的是領導吧。”
向文林若有所思的點頭卻又難以置信的說道。
“經你這麼解釋,這詩確實迎合了我的心意,難道真是我做的,可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許言平智謀的與之分析道。
“你平時有寫作的習慣嗎?”
向文林此時才確信的點頭道。
“嗯,我平時喜歡把看到的、喜歡的、想說的,用最簡短的方式把它記錄下來,最後整理成也不知是不是詩的東西。”
許言平呵呵一笑的說道。
“看來我把你帶回來,都是老天有意安排的,我個人也比較喜歡總結些東西,我就把最近寫的80箴言送給你,希望對你日後有所幫助。
路有千萬條,唯我心知曉。天不隨人願,有夢捍不倒。
不意他人笑,不屈百折撓。不存邪惡念,不使旁門道。
不厭世俗嫌,不論是非言。不爭虛名利,不強人所難。
立於天地間,身正影不偏。但求胸懷寬,安使夜能眠。
向文林放下手中的筷子,拍手稱讚道。”
“沒想到叔叔在此環境下還能清修出這80字的箴言,真可謂是包羅萬象讓人傾佩呀。”
此時雙方交談甚歡大有相見恨晚之意,向文林也改口稱呼他爲老師,許言平則傳授他爲人處事之道。
飯後向文林恍然道。
“哦,對了,晚輩向文林還不知老師如何稱呼呢。”
許言平見他戒心已除便伺機套話道。
“我姓許,如何稱呼都行,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這句如何稱呼都行,包含着無奈和太多的回憶,昔日在公司,內外稱呼他爲董事長、老闆、許總,在家,保姆和管家稱呼他爲先生、女兒稱呼他爲父親、妻子稱呼他爲丈夫、蘇方怡稱呼他爲伯父,現在所有人都叫他老賴,而今天向文林又稱呼他爲叔叔、老師,可以看出一個人的稱呼確實很多,稱呼好的壞的都有,現以年近半百的他,自然也無須在意這些了。
向文林不加思索的回道。
“我就職在墨也人資,現被外派到光火投資做基層的業務員。”
許言平停頓了會問道。
“公司上市了嗎”
向文林擡頭看着他,好奇的問道。
“上市了,是在我被外派前不久的事,老師知道這家公司?”
許言平則低下頭整理碗筷並回道。
“我只是隨便問問,那你家人呢?”
向文林幫忙擦拭桌子回道。
“我是外地人,父母都在老家呢。”
許言平大致知道了他的底細,示意他坐下說道。
“你想不想事業上有所突破,讓經濟上更充裕些,給父母在城裡安置個家,讓他們有頤養天年的環境。”
向文林笑着回道。
“想,當然想了,這不是所有外地人進城打拼的目標嗎。”
許言平嚴肅而誠懇的說道。
“如果你願意聽我的,我可以幫你。”
向文林環顧了下四周,但卻不好直言的說道。
“單憑老師的才華,學生自然相信您,在爲人處事方面可以幫到我,但以實力上來講,可能離目標還尚遠吧”
許言平對他的反應並不意外,換做自己設身處地的話,大概也有這種感覺,於是言教道。
“年輕人,聽到的不能憑感覺,無因果無緣由的想,而看到的不能憑直覺,無理據無基礎的猜。”
向文林點頭聽受,但聽完後頭卻僵住了,像似腦筋打了結似的糾集在一起,他只明白聽和看的不同,但感覺和直覺、想和猜怎麼都像一個意思,實在是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於是疑惑的問道。
“老師,你是讓我參佛嗎?這句話怎麼這麼深奧呀。”
本來嚴肅的許言平,被他的表情全然打破了氣氛,也是無奈的嘆道。
“真是爲難你了,中國的文字博大精深,以你的年紀確實很難理解,不過好在科技發達,沒事可以在手機上查查字意,我簡單來說下,就是聽到的未必是真實的,看到的也未必是全部的,凡事要憑自己的判斷來做決定,按起因、經過、結果,有理有據的分析出基本的事實。”
向文林恍然大悟的拍手叫道。
“原來如此,要不是老師的開解,我這橡皮筋的腦子非得纏崩了不可。”
許言平被他這拍聲嚇了一跳,手撫心口說道。
“果真,看到的未必是全部的,誰能想到你一個文質彬彬的人,還有這麼不和諧的一面。”
向文林雖然性格內向,但對於熟人還是很放的開的,換句話說他應該屬於慢熱型的人,所以除了許言平還有很多人都非常意外,初識印象下和熟識印象下的他簡直是判若兩人。
向文林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並四下張望,他發現窗外的環境很破舊,於是走到窗邊一探究竟,果然這個小區十分雜亂,就像建築公司爲員工蓋的簡易宿舍,然後好奇的回頭問道。
“老師,爲何您會住在這種地方,以您的學識和能力,無論是從文還是做官,都應該是很出色的纔對,何止於此呀。”
許言平心情平復後說道。
“你想知道的並非如此,關於我的也並非一兩句可以說完,在以後的日子裡你會慢慢了解的,眼下你先按我的意思完成做,我的意思是要不遺餘力的完成。”
向文林像是聽到了長官要下達指令似的,有些興奮有些緊張的說道。
“一切聽從老師的安排。”
許言平示意他過來坐。然後說道。
“據我瞭解,光火投資的老闆鄭有午爲人非常謹慎,公司內部的重要崗位都是他自己的人,即使無關緊要的部門和崗位都從派遣公司招人,爲的就是不讓外人蔘與公司的重大決定,所以你沒必要在那裡在繼續上班了...”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好奇的向文林打斷了,問道。
“老師的意思是讓我回到墨也人資。”
許言平很不高興的說道。
“看來你要學東西的還很多,你先把兩頭的工作都辭了,在我這清修一段時間在說吧。”
然後俯身從牀下抽出一個箱子並無奈的嘆道。
“哎,就是個打工的命”
向文林聽後很不服氣,但又無力反駁,雖不知老師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打工是他的生存之本,可他又不想認命,反正辭職、跳槽在這座不缺人的城市是常有的事,於是決然的拿出手機分別辭掉了兩邊的工作。
許言平看他掛掉電話心中些許安慰,然後說道。
“你腳下的箱子裝有我的心血,裡面是我學習和總結的日記,等你看完就可以出師了。”
他拿起桌上的抹布,擦拭着手上沾滿箱子上的灰塵,因天氣炎熱家中沒有冰箱,而他孤身一人家中自然沒有吃食,於是準備出門買菜並補充道。
“什麼時候看完,什麼時候才走能出這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