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妥協,周易答應醫院每天都來醫院輸液,繼續人民衛生事業。爲的是讓醫生放自己回家去睡覺。那個看起來乾淨得像是在無菌實驗室長大的中年醫生微一躊躇便點頭答應了。
作爲醫院而言,最願意接收的病人就是像周易這樣的突然事故受害者。不管是出車禍還是打架的受傷者,身上的傷勢一目瞭然,該怎麼救治都很簡單。所謂“病在腠裡”,藥石所及,迎刃而解。而且,這樣的病人因爲有當事人付錢,都捨得用藥。
經過檢查,周易的傷很輕,也沒有腦震盪。觸及皮毛的外傷是用不着住院的。既然他也提出要回家睡覺,醫院也樂得空閒,就答應周易出院的請求。
不過,江秋雲卻很擔心,周易的模樣並不是很樂觀,她好意地提醒自己師傅是不是再觀察一晚上。但周易持意要走,江秋雲沒辦法,只得扶了周易,收拾好東西走出醫院大門。周易也他的理由,“不想讓宛若爲自己擔驚受怕。”
江秋雲又氣又嘆,內心中隱約有點嫉妒宛若,“這麼好的男人怎麼都叫她碰上了。”江秋雲突然想,“師傅是個好男人這沒假,可我爲什麼要去羨慕宛若呢?”想到這裡,她不禁有點臉紅,悄悄吐了下舌頭,“江秋雲,你好不要臉。師傅就是師傅。”
就這樣,頭上包着紗布的周易在江秋雲的扶持下走出了醫院。
出醫院門的時候遇到了一點麻煩,兩個警察迎上來,自己介紹說是派出所的,想來向周易瞭解些情況,做做筆錄。
“做筆錄呀,有點麻煩。要不,我們就在這裡記錄吧。現在有點晚,我也急着回家。”周易溫和地笑着,一屁股坐在醫院門廳走廊的水泥長欄上。已經是初秋,天氣也涼快下來。風在門廳外吹拂,花園裡有幾株夜來香,香味濃郁得讓人睡眼蒙朧。天氣應該在短期內下降到寒冷,這已經是花兒們的殘香了。
事實上,周易並不打算追究劉弘的責任。事情的的責任在於自己,劉弘不過是被自己誣陷罷了,他是無辜的。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就沒必要在這件事情上繼續糾纏下去了。這並不是因爲周易良心發現,他也不會因此受到精神上的折磨。
問題是,就目前而言,事件的導向已經掌握在公安部門手裡。周易只是單純地不喜歡這種被他人主導的感覺。“既然一切由我而起,自然該由我來結束。”
兩個警察年紀都不大,其中一個只有二十出頭,估計是剛出警官學院剛分配上崗的。周易將咄咄逼人的目光放在他身上,“警官,我忙着回家。不過是一件普通的民事衝突,我並不打算繼續追究下去。而且,我也沒受什麼傷,就腦袋上破了一條小口子。明天就好了。可以到此爲止。”周易的目光沉穩有力地看着他,“這麼晚了給你添麻煩我也很不好意思。”
年紀大的那個警察沒有說話,只接過周易遞過來的香菸,點着了,輕輕地吸了一口。
謝絕了周易遞過來的香菸,小警察很明顯地顯得不甘心,問:“可是,這已經構成了刑事傷害了。這樣,你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和我說說。我記錄一下。對於這種危害公共安全,當街傷人的行爲,我們是要堅決打擊的。”他邊說話,邊掏出記錄本。
“有些事情不是硬要拿法律去套的。”周易淡淡地說,嘴角掛着一絲諷刺的笑容,“凡事不過人情及天理。所謂民不舉官不究,我沒有起訴劉弘的想法。甚至不打算提出賠償要求。你還是不要做記錄好了。”
“可是……犯罪分子必須手到懲罰。”
“世界是複雜的,有的東西並非黑白分明。”周易不想給他說太多,擡頭看看天,突然問,“警官,你剛分配到派出所的吧?”
那個小警察明顯有點慌亂,“剛參加工作兩個月。”
周易笑笑:“警察這工作不錯,福利好。可就是壓力大了點,很多人都有職業病。多保重身體,弦不能繃太緊了。”對於一個剛參加工作的年輕人而言,新的生活總是讓他充滿憧憬並自我感覺良好。老實說,周易並不喜歡同這些總以爲自己就是世界中心的小青年打交道。不過,既然要繼續交談下去,彼此都要找到一個契入點。
周易並不想知道這個小警察對他自己的人生有什麼打算。但對未來的期待是每一個人都避免不了的。他現在就準備拿這個話題來讓小警察的注意力從這一案件上引開。
否則,讓他這麼糾纏下去,周易覺得自己再無法控制事件的走向。案件是越查越明,到時候真相大白,自己苦心安排下的一切就會付之東流,這不是他想見到的。
周易突然收起笑容,面容緊繃,“這只是一件普通的民事糾紛,其中還涉及到幾個人的,我希望並且懇求你,就讓這件事情過去吧。”
“可是。”小警察還想說些什麼。
年紀大的那個警察剛吸完香菸,站起來,說:“好了,我們走吧。”
小警察,“什麼?”
“回去把人放了,人家都說沒事了。時間已經不早,我也想早點回家。”
“謝謝,再見。”周易一一和二人握手。
其實,年紀大的那個警察早就歸心似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做人做事的道理都是這樣。
“這個時候真不好等車呀!”風越來越大,吹得江秋雲眯起了眼睛。
“不用着急,馬上就會有車的。”周易的聲音依舊平淡而不帶一絲情緒波動,“道理很簡單。半夜三更,如果只我一個男人,的士司機首先會想,這個男人怎麼這麼晚還不回家,他是幹什麼的,會不會是罪犯?考慮的東西一多,的士司機就有選擇。停還是不停。這樣一來,我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截到車。但有你在一起就好了,的士司機不會想太多。一男一女符合人類社會的基本組織狀態,穩定而安全。那樣,我們叫到車的機會就變成了百分之百。”
江秋雲咯咯地笑起來,“師傅,你的大道理真是一套又一套。這麼晚了,我看要叫到車肯定要很長一段時間。對了,師傅,你的頭好像不暈也不疼了。剛纔在醫院時你看起來好可怕。”
周易一驚,“糟糕,自己現在是一個病人,切表現得如此精神,不太好,不太好。”忙輕輕呻吟一聲:“還是有點暈啊!”
正說着,一隻小手摸上了他的額頭,“是有點熱。要不,我們還是回醫院去吧。”
“車來了。”周易叫出聲來。
一輛黑色的桑塔納緩緩開來。周易一招手,車停在二人面前。
“果然有車呀!”江秋雲非常歡喜,“師傅,你說得太對了。你加我,事情的成功率就變成了百分之百。”
上了車,很快就到了鐵廠家屬區。臨下車時,江秋雲突然問周易,“師傅,我就不明白,劉弘將你打成這樣,你爲什麼不追究他的責任?要是我,絕對讓他好看。”
“我心地善良。”
“纔不是呢!肯定有其他原因。”江秋雲擺頭、撇嘴。
“哈哈,你這個小姑娘。”周易拍了拍女徒弟的腦袋:“還真是個孩子呀!你想,你一個小女孩子,有兩個男人爲你決鬥,傳了出去,你以後還怎麼做人。這種事情只能大而化小,小而化了。”
江秋雲面色通紅,“可是,你是我師傅,你可是爲我出頭呢,我管別人怎麼說。”
“可師傅我也是個正常的男人呀!”周易嘿嘿地笑着,在路燈下牙齒閃亮,“我也喜歡美麗聰惠的女孩子。而我們的江秋秋因爲可愛而美麗,也因爲美麗而可愛。”
“師傅呀,你的笑容好YD啊!秋秋有點害怕了。”
“對師傅有畏懼和崇敬之心是應該的。”周易笑着揮手:“再見了,早點睡覺。維護世界和平的任務還等着我呢!”
“再見師傅。”江秋雲大聲地叫着:“師傅,那件事情你就放心,包在我身上。”
“無所謂,不過還是謝謝你。改天我請吃飯——爲了世界和平。”
“爲了世界和平。”
師徒二人同時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