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幹就幹,周易來到醫院立即朝掛號處奔去。
夜幕已經降臨,路燈次第亮起。市總醫院環境非常優雅,到處都是花壇樹陰,風一吹來“沙沙”作響,帶來秋天草木枯黃的香味,有點苦澀的茶水味道。可惜,來這裡的人都無心欣賞和感受這座園林式醫院的美景。來這裡的只有兩種人,病人以及病人的家屬。
既然來到這裡,就沒有人有美麗的心情。當然,出入婦產科的人例外。
掛號處位於一棟歐洲式兩層小洋樓的底層,幾個窗口已經排滿起了長長的隊列,看模樣總人數沒有三百也有兩百。分成四隊,每隊估計也有五十來人。可以預計,這次排隊行動非常艱鉅。
醫院的工作人員也是要吃飯休息的,因此明天的號要在午夜零點纔開始放出。按道理,到時候來掛號也可以。不過,不出意外,估計到零點二十所有的專家號都會放了個乾淨。因此,周易必須早早地等在這裡,等待零點時分的降臨。
因爲來得還算早,周易排隊的窗口前面人不是太多,他數了數,只有二十三個。“很好的位置呀!一個窗口二十人,四個窗口八十個。按照概率算來,掛婦科的機率最多不超過八個。看來,只要肯排下去,就能成功。呵呵。”周易心中有點高興。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心血來潮來替宛若掛號。是愛情嗎?也許!是親情嗎?有點。
但冥冥中似乎有那麼一份責任沉甸甸地壓在自己的肩膀上,壓得他縮小了一圈,甚至連出氣都困難。“好吧,爲了我下半生的幸福,爲了和諧的夫妻關係,還是要先將宛若的病治好纔是。”周易給了自己一個庸俗的理由。可他自己知道,自己真實的想法並不是這樣。
因爲吃了面,剛排了半個小時,周易便感覺口乾舌燥,滿口的口水就像膠水一樣又苦又粘。他準備去買瓶礦泉水,但看了看身後逐漸加長的人龍,內心中有一點不安。如果自己走了,被別人加塞怎麼辦?
老實說,周易還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可乾渴讓他不得不寄希望於國民的素質已經提高到讓人滿意的程度。
周易走之前還同前後兩個人打了聲招呼,想請他們幫忙看着位置,“我去買瓶水,請幫我看着位子。謝謝。”
“沒事沒事。”前後二人都微笑着點頭。
事後周易是這麼理解這句話的——“沒事”等於“沒有這回事”——如果周易在事發時能夠透過現象看本質,他大概會像一顆螺絲釘一樣地訂在那裡。
事情總是在發生以後纔給人以教訓。
小賣部位於醫院婦產科門外,一進去就嗅到一股古怪的味道,甜膩膩的,讓周易皺起了眉頭。裡面堆滿了衛生紙,用途十分可疑。買了一兩瓶礦泉水,開了一瓶灌了一口,感覺涼透了心。又買了點零食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到隊列那邊去。
隊伍的長度在這段時間裡長了一半,很多人甚至帶來了席子。更有甚者全家人齊出動,輪流上陣排隊。人多,樂壞了賣盒飯的小販,叫賣聲喜氣洋洋。很多人都蹲在路燈下呼哧呼哧地吃着便當。
周易認人的工夫了得,只要給他看過一眼的人無論在什麼時候都他都能再次記得。也因爲如此,他很容易地從人潮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前後那兩個人還排在那裡。他笑着擠過去,“借光,我回來了。”說話便要塞進去。
前面那個是個文質彬彬的中年人,看模樣估計是從事辦公室工作的,戴着寬邊眼鏡。笑笑朝前面擠了一下給周易留出縫隙。
後面那個人比較瘦小,也有點黑,但目光看起來比較陰騭,見前邊讓出位置來,不但不後退反而向前跨了一小步,扯着喉嚨就喊“幹什麼,加塞呀?那可不行。”
周易立即呆住了,“不對吧,你不認識我了。我本來就是在這裡的,剛纔去買東西還同你說來着。”
“我不認識你。”瘦子目光有點散亂,擡頭盯着周易,“誰認識你,想加塞,不行。”
周易大怒,指着前面那個中年人說,“你問問他,剛纔我還同你們說過的。”說着話,周易便拉了拉那個中年人,“你說,我剛纔是不是在這個位置的?”
瘦子突然叫起來,“你找別人證明也不行,誰能證明?”
這一叫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衆人排隊本就排的煩悶,見有熱鬧看哪裡願意放過,皆起鬨,“是啊,亂加塞可是不行的。”
周易被大家哄得腦袋發漲,忙對那中年人道:“你快說,快說,我剛纔是不是在這裡的。”
瘦子盯着中年人狠狠地說:“喂,你實話實說,不要怕,這裡這麼多人他不敢怎麼你的。”中年人神色有點慌亂,低下眼瞼,小聲說:“我不認識你。”
“什麼,你不認識我,老哥說話可要憑良心呀!”周易大叫。
衆人繼續起鬨,“這個年輕人太沒道理,人家都說不認識他了,還硬往裡面擠。太沒公德了。”
這個時候,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年人走過來拍了一下週易的肩膀,“年輕人,不要擠。來這裡排隊的誰家裡沒有病人急着治療。咳,看你這麼着急,你的心情我也理解。這樣吧,到我這裡來擠擠。”說完話,老人便要領周易過去。
周易既感動又羞愧,且憤怒,推辭道:“謝謝你,老人家。我也不是那麼着急,實在是忍不下這口氣。還是不去你那裡了。我自己排隊尾去。”說罷,他狠狠地盯了那瘦子一眼,便往隊尾走去。
“真是個倔脾氣,你來吧。”老人拉了周易一把,將他拉到自己前面,“你就排在這裡好了。”
周易感動非常,本想推辭,但一想到宛若的病情,也就謝了一聲,老實地排起隊來。
隊伍騷動了一陣又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