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路以目(下)

白牆屋外的大路上馬蹄疾馳捲起黃土飛揚,車輪滾滾帶走團團塵霧,騾子和驢又不緊不慢的踩踏在還不曾落穩的灰塵上,路邊的石子在太陽的照射下發出銀白色微光,小草自然披上黃色的羽紗。

陳運嬌被丈夫抱上停在路邊的黑漆馬車,年邁的舅舅從大白屋裡出來,明都頭居然送出了門口,執的還是晚輩禮,陳運嬌驚得張開小嘴吐出憋在胸腔許久的氣息。她不知道自己丈夫的舅舅是本地的議員,還是和這明李仔的父親是同僚,更重要的是“郭廳長”掌握着本地的煤礦糧草資源的命脈,象明李仔這般年輕官員的公事私活都離不開“郭世伯”的關照。

“唉。”陳運嬌長嘆一聲,這次劫難是靠着舅舅化解了,想必回去也少不了被婆婆數落吧,但是也比被困在那號子裡強,想到這她對着丈夫投去感激的目光。

白牆屋裡,老學生的哥哥樑品如生拉着一張比白紙深不了多少的臉,塞給老學生一張紙,“哦呦,這簪花小楷落筆有力、書寫工整,得練多少年的功夫啊。”老學生展開紙,大笑着評價起字來,

“樑學如生交來擾亂治安款,白銀一百兩。”樑學如生忽閃着大眼珠瞪着哥哥。

哥哥擡手一巴掌打在老學生的腦殼上,拽着把弟弟擠開人羣出了大白屋,他想告訴弟弟,這不是講理的地方,自古以來就是民不與官鬥,一旦惹上了事,不是拿錢擺平就是拿命填平,可是他也知道這個讀過書又沒得過功名的弟弟,那學富五車的陽光哲學,天下人不分貧窮貴賤的認知是在父親的棍棒下也沒屈服的理念。樑品如生輕推弟弟一把,跳上馬車握緊繮繩,前馬蹄離地一聲長鳴,老學生緊跑一步也跳上馬車。

趙紀法和唐如生亮跟在黑衣衙役的身後張望,大白屋裡都是排隊繳費的人,四個不短的隊伍把屋子劃開五個區域,有孩子出生要登記的,有人外出遷移的和回來遷進的,當然更多的是在風月場所被逮了個現行的浪蕩子弟和黑色地下賭場的賭徒,“只要繳費都可以離開。”黑衣衙役輕描淡寫的述說,這部分的銀子是他們可以分配的獎勵,當然是越多越好。趙紀法和唐如生亮沒理睬黑衣衙役,心裡只琢磨着這一百兩銀子要多久才掙得回來,這買口糧也夠一家人一年過日子吧,再添置一家人四季兩身衣裳也有剩餘。

“死鬼,天天就糟蹋銀子。”黝黑的髮髻從人羣裡擠到趙紀法身邊,繞開黑衣衙役,擡腳踹在趙紀法腿上,來人扔下一張白紙轉身擠了出去,趙紀法低頭沒看見來人的臉,擡頭來人又被個高的人羣擋着,只是那熟悉的嗓音卻是枕邊的人,趙紀法把白紙遞給黑衣衙役看了一眼也跟着擠出了白牆屋。

唐如生亮負手立在牆角,卻只是低頭欣賞地上大理石塊自然拼接的圖案,因爲遠離一百里路的家人都在水鄉,自己婆娘三天前纔給自己添一張嘴,此刻的始安縣是沒有任何家屬的,所謂的家屬作保肯定是子虛烏有的,他嘴角露出不經意的笑容,是誰這樣逗自己玩呢?

“回去吧,是非之地來少來。”是黑衣衙役,他伸出左手,一道早已融入肉裡的十字形傷口讓唐如生亮憶起那段抹不去的童年記憶,是的,是那個雨後的下午,在老家廢棄老屋後的山上,鄰村周家的周晚生在摘筍子的時候手背被蛇咬了,同來的小夥伴一溜煙都跑下來山,唐如生亮用褲帶紮緊周晚生的手臂,用鐮刀割開迅速腫大的傷口處後,揹着比自大一歲的周晚生找到了山泉出口,把割開傷口的手掌放在山泉水裡,黑色的血液隨着泉水流走,當大人們聞訊趕來時,泉水裡的血液已經帶有一絲鮮紅。

“竹葉青蛇咬的,口子劃開,有毒的血液也放出了部分,有救。”鎮上的老郎中拿出搗爛得青翠見綠的草藥敷在傷口的周圍,“不能封口,黑血要全部放出去。”老郎中吩咐。

當大人把周晚生從唐如生亮懷裡抱走後,他們就再也沒見過。此刻唐如生亮擡頭再看,還是那黑黑的眉毛裡藏有一顆冒尖的黑痣,圓嘟嘟的臉上兩個酒窩依然清晰,“是你”他開口要喊出那個曾經熟悉的名字,黑衣衙役擡手就捂住了他的嘴,還用力的把他推了出去。

向着縣衙方向走了一會就到了鐵路上,跨過鐵軌,從一根枕木上跳躍到下一根枕木上,很快唐如生亮又回到了廣場,先前圍觀在鐵棚口的金山集市的攤販不見了蹤影,此時所謂的居民休閒廣場已經失去了休閒的區域,佔據了整個廣場的高大鐵棚裡迎來送往的商戶都換了大號褡褳,夥計們的吆喝聲衝上雷劈山頂,在神龜山裡傳來回音。

唐如生亮四處張望,“唉”他輕聲招呼,迎着燒滷行的“烤雞西施”推着的小木板車,快步趕上去,“烤雞西施”鳳眼一睜一閉,放下小木板車,蹲下身去繫鞋帶,“不要講話,旁邊有公門的人,要挨抓的。”女子弱弱的輕聲,輕到剛好可以讓唐如生亮聽見。

路邊的大樹下,前後商鋪的門口,鐵棚出口的長凳上,還有大路中間的人造噴泉處,假山上,都佈滿了青衣衙役,“好強大的背景啊!”唐如生亮和“烤雞西施”對視一眼,各自離去。

唐如生亮折回到金山集市,湖南百貨行的沉寂,布行的清閒,成衣行的安靜......只有那大鐵棚裡沒有擺賣的蔬菜瓜果行,雞鴨魚肉行,豆腐行辣椒行還如往日一般熱鬧。

牀上用品行是劉曉鬆一人獨領千軍,他從掛着的牀單被套裡探出圓圓的娃娃臉來,看見唐如生亮走過來,他眨眨眼睛,彷彿在說:“不要過來哦。”

唐如生亮在劉曉鬆的攤子前止步,順着劉曉鬆的目光扭頭左看,抿嘴微笑着回首再看劉曉鬆,劉曉鬆依然衝他眨眨眼睛,隨手拽過一塊黃色絲綢被面包裹起圓圓的腦袋。劉曉鬆左邊的攤子是蘭蘭布藝老闆的,此刻攤子裡沒有蘭蘭老闆,攤子上也沒有擺貨,一個臂大腿粗的壯漢半靠半坐在攤子邊上,半舊的醬色氈帽擋了半張臉,一雙翹頭皁靴與普蘭色半舊的麻布衣衫是千般不配,轉半圈再看身後,依然是翹頭皁靴和半舊的衣衫,還是融不進攤販圈子的陌生漢子。

唐如生亮伸手在劉曉鬆攤子上抓一團棉花,嘴裡呼出輕微的氣息吹動幾下,前面的一人影晃動眨眼間就貼近唐如生亮,洗的發白的黑色半舊衣衫,還疊着清晰的摺痕,翹頭皁靴是統一的着裝。“不貴。”放下棉花,讓過來人唐如生亮拋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徑自向自己鋪面走去。

拆板開了鋪面,唐如生亮抱一把摸得發亮的大木珠子算盤在門口的櫃檯裡慢慢的數着集市裡上百個穿翹頭皁靴的各色衣衫的漢子,“好強大的背景啊!”他再次感慨,一羣靠在攤子上討生活養家餬口的人哪有抗衡的底氣,所謂的鬧事不過是孩子和大人的淘氣罷了,可是這大人打孩子的銀子倒是孩子出的,他耳邊有響起趙紀法老婆的責罵:“一天天的就糟蹋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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