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秀芹給姚博遠掃完身上的灰,就進屋去了。
姚博遠則洗了下手,坐在院子中拿着半截沒編好的筐,接着編,順便聽坐在院子裡的老人們嘮嗑。
“夏穗,加把柴。”姚清遠翻炒的沙土說道,這樣均勻受熱,沙土也熱的快。
“好嘞!”姚夏穗撅折柴火塞進竈眼裡。
待到鐵鍋中的沙土在歡快的火苗中‘咕嘟咕嘟’跳舞時,“致遠,倒入花生。”
“好嘞!”姚致遠拿着籃子一下子倒入花生,看了一下提議道,“清遠哥,這麼少,一個人分不了多少,要不咱再去弄點兒花生。”
“你去,你面子大。”姚清遠隨即就道,“你年齡小。”
“我……年齡小。”姚致遠倒是機靈,“我去還不去妮兒去,她面子最大。”
“你們就是這樣欺負我家妮兒的。”姚長海倚在廚房的門框上佯裝生氣道。
被人抓包了,姚致遠訕笑着把籃子放到後邊,“小叔,我們沒那個意思,”他接着說道,“嘿嘿……我們去肯定捱罵,妮兒的面子大,沒人捨得罵!”
“你們喲!”姚長海搖頭輕笑道,“今兒咱們不是挖了兩個田鼠窩的,拾了一籃子花生拿過來,今兒晚上都炒了。”
“爹,最好了。”妮兒抱着他的大腿,仰着頭甜甜地笑道。
“小叔子,可不能這麼慣着他們,花生還等着榨油呢!”大娘聞言趕緊說道。
“大嫂,不挨的,今年咱家不缺花生,你忘了,我的自留地全種的花生了。”
姚長海笑道,“難得的就讓孩子們吃個夠,別還沒嚐出味道來,就沒了。”
“就是,就是娘。別跟豬八戒吃人參果似的。”姚清遠眼巴巴的期望道。
“多大了,都該娶媳婦兒了,還跟孩子似的。”大娘笑罵道。
“娘,即便結了婚,我還是孃的孩子。”姚清遠厚着臉皮道。
“行了,去問問,爺爺、奶奶可以嗎?他們同意,俺沒意見。”大娘終於發話道。
“妮兒,妮兒,快點兒去,爺爺、奶奶最疼你了。”姚清遠催促道。
“不用,直接去拿吧!爺爺、奶奶哪兒,有我扛着呢。”姚長海一臉義氣地說道。
“好嘞!”姚致遠飛也似的跑出來,提溜來籃子,呼啦一下子倒入大鐵鍋內。
姚致遠拿着木鏟子慢慢的攪拌,然後就聽見,花生在沙土裡‘噼裡啪啦’如爆竹般清脆作響。
大人們則坐在院子裡,聊着今年花生的收成,“長海今年花生的收成算上來嗎?”姚爺爺擡眼問道。
姚長海抱着妮兒坐在廚房門口道,“爹,算出來了,平均畝產五百斤,去掉皮,也有三、四百斤。”
“不錯,不錯,今年的收成是前所未有的好,下面就看苞谷了……”姚爺爺說道。
“爹,這你就放心吧!照我看這苞谷今年也是大豐收。”姚長山接着道,“從棒子上看,又大又粗,這苞穀粒肯定飽滿圓潤,指定收的比去年多。”
“那就好,咱莊戶人家,辛勤勞作不就盼望這收成好。”姚爺爺笑道,“今年年景好,也就別拘着孩子們了。博遠娘。”
他們在廚房的爭吵,老爺子自然聽得見。
“是,爹。”大娘應道。
還能有什麼辦法,一家之主發話了。
一想起那金燦燦的炒花生,誘人的濃香彷彿就在眼前飄來飄去,眼睛都目不轉睛的望着大鐵鍋。
空氣中傳來濃郁的花生香,在大人們聊天時,墨遠他們擠進了廚房,看着姚致遠專注着翻炒花生,直至噼裡啪啦的聲音漸小。
“差不多了。”姚致遠放下木鏟子道,從鍋裡扭出來一個,顧不得燙,掰開放進嘴裡,“有點兒皮,放涼了,就好了。”
“致遠,趕緊端下來,別糊了,又苦又澀,可就糟踐東西了。”姚長海趕緊說道。
姚致遠抓起兩把柴火,墊在鍋沿上,一使勁兒把大鐵鍋直接端了下來,把沙土和花生一起倒在竹篩子上,個別花生殼子上還閃着紅點兒,那是燒着的鬚子。
孩子們瞟了一眼,扔在談笑的大人們,偷偷的伸出手,迅速的抓起幾個,吹着氣,在雙手間倒來倒去,這樣不一會兒就涼了。
然後背過身去,迫不及待的掰開,塞進嘴裡,輕輕的咀嚼着,一臉滿足的笑容。
運氣不好的,抓着一顆滾燙的,咧着嘴,粗糙灰撲撲的小手頓時燙紅了一片
“瞧瞧,紅了吧!這麼心急幹什麼,今兒花生炒的多。”姚致遠說道。
姚振遠甩甩雙手,吹了吹,攤開了,“哥,你看沒事。”
“沒事,有事就遲了。”姚致遠抓着他去衝了沖涼水,然後又回家拿了瓶藥,抹在已經起了泡的小手上。
沙土從竹篩上都漏了下去,餘下來的都是花生,這樣花生涼的快。
姚清遠拿着笸籮筐,直接舀了一筐,端了出去,放在石桌上,讓大人們先品嚐。
“博遠,別編了,來來,吃炒花生。”劉姥爺招手道。
“太姥爺,就差一點兒了,我編完再吃,花生涼了,才脆。”姚博遠手麻溜的進行掃尾工作。
現在的孩子皮實着呢!不會哭爹喊孃的,這火燒火燎的感覺纔下去,姚振遠繼續若無其事的剝花生吃。
即使大人們看見孩子手上燙出水泡,也不會大驚小怪。
人的口味不同,對花生生熟的程度喜好就不同,其實花生最好吃的時候,就是炒到半生不熟的時候,這樣既有新花生的鮮軟,又有熟花生的香脆。
但缺點是不能久放,時間長了容易皮,難吃,所以一般家裡炒花生都要炒的熟熟的。
“太姥爺,姚爺爺、山叔,豬司令。”鍾小貓走進來道。
“小貓來了,進來吧!”姚致遠招手道,“快點兒他們剛剛炒好的花生。”
“姥姥做好飯了,我是來叫你們回家的。”鍾小貓笑道。
“飯一時半會兒涼不了,來來,先吃花生。”姚長海抓了一把花生塞給他。
“夠了,夠了,掉地上了。”鍾小貓雙手都捧不住,最後只好拿衣角兜着。
坐在姚長海遞來的小板凳,開始剝花生吃。
“來……來,妮兒張嘴。”姚致遠說道。
“不吃了,不吃了,花生吃多了上火。”姚長海擺着手說道,“嘴上起泡痛痛,妮兒不吃了,好不好。”
“好!”妮兒翁聲翁起地說道,還在嚼着嘴裡的花生仁。
得!本來要喂妮兒的花生仁,這下自己吃吧!鍾小貓把花生仁扔到了自己的嘴裡。
“上火不怕,多喝些水就好了。”姚軍遠說着從缸裡拿起水瓢,就要喝井水。
“軍遠,你要是拉得提不起褲子,可沒人心疼啊!”姚致遠趕緊說道。
“嘿嘿……”姚軍遠訕訕地把水瓢放下,“我這不是渴了。”
“渴了,也不能喝涼水。”姚致遠說道。
“我去給你倒熱水。”姚夏穗起身道。
“姐,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姚軍遠立馬擺手道。
“爹,姥爺,大哥、博遠。我來叫孩子們回家吃飯。”三大娘走進來道,“致遠,軍遠、建遠、振遠,回家吃飯了。”
“知道了,娘。”四個孩子從廚房裡出來,“太姥爺、爺爺、大伯,哥我們走了啊!”
“等會兒,裝一些回去。”姚清遠跑出來,小笸籮筐裡,裝着滿滿一筐熟花生,“三嬸,拿回家吃,今兒炒了一大鍋,還剩下好多。您就放心拿着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三大娘接過小笸籮筐,“爹,姥爺,大哥,小叔子,我們走了啊!”
母子五人出了姚老大家。
劉姥爺起身道,“長海,咱們是不是該回去了,不然她們該找來了。”
鍾小貓兜着花生慌忙起身道,“我都忘了……”誰叫着炒花生好吃,越嚼越香。
“小叔,拿點兒花生。”姚清遠說道。
姚長海也不跟他客氣,接過了花生和劉姥爺他們一起告辭離開。
大娘從堂屋出來道,“現在可以開飯了吧!”
本來飯都做好了,爲了吃炒花生,愣是推遲到現在。
“開飯吧!”姚爺爺說道。
大娘和殷秀芹還有夏穗兩姐妹開始擺飯。
孩子們也只有剛拾到的花生,這樣奢侈一回,至於油炸花生米,孩子們連想都不敢想——因爲根本就沒有想的資格。
那是大人們用在正式場合下酒用的。
“四月始下種,七月花開隴。白露一零雪球擁,松江淮北棉不重。”這首詩說的就是棉花。
已經過了白露,社員們開始集中採摘棉花。由於不是產棉區,但爲了彌補棉布供應不足,也只得村村隊隊種棉花,紡紗織布,自我調劑。
棉花基本上是自用的,所以種植區不大,收的也較快。
接下來,是收芝麻,這個最有意思了。
收穫的時候將一塊布鋪在地上,用手將一顆顆芝麻連根拔起,不能放,要用一隻手拿着先在布上面將芝麻秸倒立,用另一隻手用力拍打芝麻秸,使那些成熟的張開嘴的小芝麻掉到布上,然後將芝麻秸放到在一邊,捆成一小捆,裝到獨輪車拉到打麥場上,頭朝上堆在倉庫的房上,一段時間後,帶上一塊布到房上,將芝麻秸頭朝下再抖一遍,將芝麻用布包好拿下來,芝麻秸用來當燃料,特好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