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這死老頭子心裡咋想得,還嫌家裡不鬧騰啊!
光是兩家猴崽子加起來都十一個,就算孩子們聽話每天也跟打仗似的。
算了她就是不鬆口,看他老頭子咋辦!姚奶奶心裡打定主意。
“唉……”姚長海見說不通嘆了口氣道,“那娘你多鋪些被褥,別凍着俺媳婦兒和妮兒了。”
“你這小子,俺是那惡婆婆嗎?我省的。”姚奶奶好氣又好笑道。
“娘,離做飯還有些時間,您老先歇歇。”姚長海安置好老人後,和妮兒她大娘打聲招呼,就出了廂房,少不得要去哄哄媳婦兒。
沒想到,丈母孃已經擺平了媳婦兒,要說這有個明理地丈母孃就是好啊!
讓姚長海抓耳撓腮的事,就這麼化解了。
“劉師傅,劉師傅……”院子裡傳來年輕女子的聲音。
劉淑英掀開破氈布簾子一看來人笑道,“喲!常虹啊!快進來,外面怪冷的。”
來人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人,梳着兩個麻花辮,穿着鐵灰色的罩衫。
常虹擺手道,“劉師傅您什麼時候能上班啊!您不知道臨近過年,這拍電報的人數激增!尤其是東方紅農場,每天都快把門檻給踏破了。”
郵電局只有劉淑英一個報務員,原來接發電報的數量少,和平信相比,這拍電報畢竟要貴上許多。
不過自從三年前,這東方紅農場成立後,來自天南海北的人多了起來,這有急事到郵電局拍電報,是農場裡的工人生活中的一件大事。
而農場工人,收到的電報,多是“家有急事速歸”成爲大多數電報的標準內容。
電報按字收費,當然是字越少越好,內容簡潔明瞭。
劉淑英一開始發電報使用的是老55型發報機,噪音特別大,發出的聲音不是“滴答滴答”而是“嘎噠?q達”,這收發的多了,真是做夢都是滴滴答答的聲音。
隨着收發業務量的增加,漸漸的就劉淑英一個人就忙不過來了,所以單位就讓劉淑英帶個徒弟,而常虹已經跟了劉淑英兩年了。
別小看了拍電報了,光是脫產就得培訓了一年多,而電碼就要求熟練掌握近六千字。
常虹雖然現在已經可以獨立的收發電報了,但是一忙起來,就容易忙中出錯,這不來請師傅出山了。
“這……”劉淑英遲疑地看向屋內。
姚奶奶心知肚明,大度地說道,“孩子她姥姥,你上班更重要,家裡有我們呢!”
“那就麻煩你了。”劉淑英回頭看向常虹道,“你等會兒,我穿上衣服咱們就走。”
劉淑英轉身回房告訴家裡人一聲,穿上厚棉襖,跟着常虹回了郵電局。
中午飯是姚奶奶和大嫂做的,吃完午飯姚長山騎着二八橫樑自行車,載着自個媳婦兒就回了姚灣村。
即便下雪,也擋不住人們出行的熱情,快過年了嘛!所以雪都被人走得瓷實了。
平路,沒有坡,只要不剎車,騎着問題不大。
臨走之前姚奶奶對大兒子姚長山如此這般的交代了一番。
又過了四天,天公作美,中午時分,陽光正是最好、最爲充足的時候,路上的雪已經化完。
姚長山趕着從生產隊借來的騾車進了縣城。
村子裡的事,素描一般,不在於色彩的斑斕,而在於樸素的簡單。村裡的夏天與秋天,總在豐收的喜悅中泛出的光澤。
村裡人習慣把人民公社叫做農業社。
這時人民公社下轄大隊,大隊之下有生產隊,就像現在鄉鎮下轄村,村之下是村民小組。這時的村民叫社員。
生產隊裡的只有一輛大馬車和一輛騾車。
一匹棗紅馬、一匹大白馬,可別小看大馬車,這時的大馬車可是生產隊裡最主要的生產工具,生產隊的運輸重頭任務就是兩掛大馬車,包括拉車的馬,還有駕馬車的車伕,都很受重視,經常吃偏飯,生產隊長、社員都高看一眼,尤其是車伕,社員都管他們叫車把式,可神氣了!
所以,生產隊之間,相互攀比的頭一個條件就是看誰的大馬車多,誰的精壯馬匹多,誰的車把式技藝高,就像現代軍隊攀比精良武器裝備一樣。
而姚長山在這十里八村可是有名的車把式。
平板車上鋪着厚厚的兩牀打着補丁的褥子,姚長海抱着裹得如熊似的連幼梅放到平板車上。
劉淑英又抱着兩牀被子蓋在她的身上,掖嚴實了。
劉姥爺抱着裹得更加嚴實的妮兒放在連幼梅的身旁。
姚長海扛着一袋五十斤的大米放在她們母女倆的腳下。
“親家母……”姚奶奶不好意思道。
劉淑英抓着她的手道,“我們家就倆人,這糧食吃不完,就這一個女兒、女婿,不給他們給誰啊!”
說話當中姚長海又從屋裡拿出半籃子雞蛋、幾斤五花肉、排骨、豬蹄,甚至還有兩斤重的一壺花生油等等,都是吃的。
油可是精貴的東西,普通人家吃的都是棉籽油,發黑還味道大,像這樣黃澄澄,清亮、清亮的花生油可真是少見。
雖然這裡也是花生產地,可那油料作物都賣給國家了,是農民的主要經濟來源之一。
接下來還有給孩子做的一套新花做的棉襖、棉褲、小包被。
劉淑英上前拍拍姚奶奶地手道,“這是給我外孫女補身體的。”
姚奶奶看着嘴角直抽抽,妮兒纔出生滿打滿算一個來星期,給她補身子,應該是給孩兒她娘補身體吧!
不過看着平板車上的東西,她看得出來,親家母爲了女兒做月子,估計是攢了不知道多少月的東西了。
真是爲了兒女,這父母可真是捨得,不過劉家就這一個女兒,不給她給誰啊!
兩位母親,彼此心照不宣,相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都準備好了嗎?”姚長山扭頭問道,“咱們該走了啊!”
“好了!應該沒有漏下了。”劉姥爺點了點道。
“等等……等等……”劉淑英突然朝院子裡跑去,姚長海見狀也跟着跑了進去。
再回來時,劉淑英和姚長海懷裡各抱着兩個輸液瓶,還真是想得周到。
輸液瓶裡可不是生理鹽水,而是開水,當燙婆子使得。
兩人前後又拿了一趟輸液瓶,加起來整整八個放在連幼梅母女倆的周身,這被褥裡一下子就熱乎了,穿的厚也不怕燙着了。
估計走上一個多小時,也不會凍着她們母女倆了。
“行了,早點兒上路吧!”劉姥爺揮手道。
“哎!”姚長山拉着繮繩,牽着騾子走到大路上,然後坐在車轅,手中的鞭子輕輕一揮,“駕……”騾車緩緩移動開來。
而姚長海兩隻大長腳支棱着二八橫樑自行車,“姥爺,媽我們走了啊!你們放心,冬閒,村子裡沒事,我保準把她們母女倆養的白白胖胖的。”
“姥爺,媽媽!你們回吧!天氣太冷了。”姚長海揮手道。
“親家姥爺,親家母,你們回吧!”姚奶奶站在車後座道。
“嗯!”
“娘,您先坐上來。”姚長海看樣子,他們如果不走的話,姥爺和媽媽,估計能一直站在這裡。
劉淑英搭了把手,扶着姚奶奶坐到了車後座上,退後兩步。
“娘!抓緊了啊!”姚長海提醒一聲,看着老太太抓緊了,又道,“走嘍!”腳一蹬,自行車平穩的走起。
姚奶奶不停地朝站在原地地父女倆揮手,直到騾車消失在他們眼前,父女倆才轉身回了四合院。
劉姥爺拍拍劉淑英地手道,“別擔心!咱們不是說好了,讓孩子多跟姚家親近、親近,就是知道……也能三思而後行。”
“哼……他們老姚家不要,我們老劉家養的起,就是她們母女倆我們也養得起。”劉淑英硬氣道,可是說着,說着,她這眼淚吧嗒吧嗒直掉。
她揹着劉姥爺抹了下臉,“爸爸,我去上班了啊!”她儘量聲音平靜地說道。
背對着她的劉姥爺什麼人,她的氣息變了,怎麼會感覺不到。
有時候情緒需要發泄一下,憋太久也不利於身體健康,所以劉姥爺雙手背在身後,慢慢地踱進了家。
正琢磨這個事怎麼說……還有後續的打算。
算了不想了,就像淑英說的,最壞的打算,就是自己養,怕什麼?又不是養不起。
劉姥爺搖頭輕笑,不過這小祖宗可真能哭鬧……
接回來後,這頭三天可真是噩夢般的三天,沒有白天黑夜的哭,真是鬧得人仰馬翻的,就連他這個太姥爺都哄不住。
孩兒她爹實在鬧不住了,陪她一起嚎,那嗓門亮得,真是震懾住她了,那也只是一會兒,不過也招來了周圍四鄰的不滿。
三更半夜的那一嗓子,大傢伙還以爲狼出沒呢!
只好抱着輪流的哄,哭到不怕,那個小孩兒越哭,嗓門越大,身體越健康不是。
最難的是母乳不吃,奶粉不喝,熬的小米油也灌不進去,眼看着哭的越來越虛弱,這條小命馬上就要折騰沒了。
鬧的連幼梅的激奶了,漲得又疼又硬,這眼淚還吧嗒吧嗒直掉!妮兒不吃,最後還是閒人迴避,身爲老公姚長海幫忙……
纔沒有釀成更大的‘禍事’,不然妮兒未來的口糧,可真讓她自己折騰沒了。
劉姥爺真怕妮兒沒了,就用自己的大手貼着她的後背,用他的真氣護着她的心脈,她立馬安靜了。
能不安靜嗎?很精純的純陽真氣!一下子吸引住了妮兒,再也不哭了。
“快點兒……快點兒不哭了,趕緊試試餵奶。”劉姥爺趕緊把妮兒遞給了連幼梅。
妮兒這會兒乖了,嘬的噴香,甚至能聽見大口大口,咕咚咕咚咽的聲音。
全家人齊齊地長出了一口氣,終於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