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災害,物資匱乏,60年代的婚禮不光是簡樸,更可以用困難來形容。因爲東西都要憑票購買,那時候許多人爲辦一場婚禮,要從親朋好友那裡借各種票。婚禮通常是新人買些糖果和餅乾什麼的招待親朋好友。
思想是革命的,物質是匱乏的,生活是簡樸的。也許正是在這樣的時代大背景下,六十年代的婚姻感情與其它時代相比,也顯得平靜、簡單了許多。
在親朋好友們一起見證了下,姚博遠和殷秀芹的婚禮儀式———先對着院中掛着的毛主席像敬禮,然後夫妻對拜,再向來參加婚禮的賓朋鞠個躬,儀式就算結束了。
“她媽,看什麼呢!”姚長海站在連幼梅身旁問道。
“長命雞。”連幼梅笑着說道,披紅掛綵的公雞和母雞。
姚長海遺憾地說道,“可惜妮兒生的晚,月子裡沒有吃到長命雞下的蛋。”
三年了母雞早已經過了下蛋的高峰期,又逢冬天,早就不蛋了。
“等搬了新家,咱在養一對兒長命雞不得了,到時候雞蛋可勁兒的吃。”姚長海笑道。
連幼梅擡眼看着他道,“真是個榆木腦袋,我哪是想吃雞蛋啊!”
“活着不就是一種品咂和回味麼?”連幼梅低吟道,聲音婉轉嬌柔。
姚長海撓撓頭,一臉疑惑,看着格外溫柔的她,猛然道,“哦!原來幼梅在回味我們結婚那會兒啊!”
“真是的……”連幼梅拐了他一肘子,“這種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說出來,那種意境就沒了。”
“好好,我不說了。”姚長海一臉傻笑道。看着她坐在暈黃煤油燈下幸福的有些糾結地回憶,他的心中也溢滿了幸福。
連幼梅看着傻笑的他,雖然還是糙漢子一枚,但悟性高。話雖然糙,總能說道她的心坎裡。
農村辦紅事講究坐席,這時候的“席”很簡單,依然是大燴菜。買點豬頭、豬下水,用大白菜燉,熬白菜、蘿蔔時加些肥肉和肉皮,這兩樣菜往桌上一端,再搬上一罈子約2斤重的柿子酒,就算是一“席”了,這樣的“席”在那時被稱作“半葷素酒席”,少不了窩窩頭和蒸地瓜。
和妮兒辦十六天差不多,只不過席上多了兩樣東西,瓜子和糖果。只是象徵性的,少的可憐。
在農村還講究“隨份子”,最少兩毛,最多2元。出到5毛,全家就可以一起吃一頓葷素席。除了隨份子。還有送賀禮的。賀禮主要是三大件:臉盆、暖瓶、毛巾或被面,也是幾家湊的,且關係非常近的。
開席中,姚爺爺依然決定送菜和窩窩頭給村裡的孤寡老人。只不過這一次換成姚清遠和姚致遠兩人。
村子裡一家辦喜事,熱鬧的好像是過節一樣,一來儉省了很多開銷,國營飯店可不是人人都去得了的。二來最大限度的融合了鄰里間彼此的氣氛。就像天下一家一樣彼此幫助和友善。
無論在白天還是黑夜,參與其中的人都希望這樣的日子可以儘可能的延長,把歡樂延長,把美夢延長。
雖然這是一個屬於物質匱乏的貧困時代!但在這裡,每個人臉上都是真摯的笑容,無論豪闊還是低調。人與人之間沒有冷漠,沒有歧視,有的只是大家的和睦相處。這樣簡單質樸的婚禮散發出的更多的是平凡,溫馨和祝福。
天已黑,儘管點着煤油燈。也沒多大用處,吃席的時候,妮兒真懷疑他們是否能看清都是什麼菜,但這絲毫不影響大家吃席的興致,扒拉的挺歡實的。
吃完席,好多人陸陸續續地回去了,只有親近的親朋好友聚在一起等着鬧新房……
姚灣村鬧洞房是有一套程式的。首先是參加人員多爲新郎的堂兄弟,也就是姚致遠領頭,領着自家兄弟,人數一般在五、六人左右。
姚致遠手捧一隻煤油燈,走在隊伍前頭,邊走邊“喊好”,每說一句,其他人則應一聲“好耶”。
只見姚致遠喊道:“一步金呃,……好耶!
二步銀呃,……好耶!
三步四步進房門嘞,……好耶!
一進房門亮堂堂呃,……好耶!
看看新娘子好嫁妝呃,……好耶!”
進入新房後,鬧洞房,先省省吧!姚夏穗和秋粟正在幫着新嫂子除去頭髮上的蒼耳。
大娘看着疼的呲牙咧嘴的秀芹,瞪了一眼撒蒼耳的孩子們。“你們真是的,不知道長頭髮粘上蒼耳有多難摘啊!還撒那麼多。”
“娘不怪小叔們。”殷秀芹心中一暖,卻趕緊說道。
大娘擺擺手道,“夏穗和秋粟輕點摘,這玩意兒越快越揪頭髮,慢慢來吧!”
姚博遠倒是光棍,一雙蒲扇似的大手蹭蹭的把自己頭髮上的蒼耳,摘了個乾淨。
當然新娘摘頭髮上的蒼耳時,不妨礙姚致遠依據新房內的擺設即興發揮,這可是考究個句句順口吉祥如意詼諧有趣,這難不倒姚致遠。
鬧新娘是少不了的,姚致遠清潤地嗓音又起:望望娘子頭,……好呃!
珍珠瑪瑙往下流。……好呃
看看新娘的臉,……好呃!
胭脂搽得不深又不淺,……好呃!
量量新娘子腰,……好呃!
不粗不細繫個花荷包。……好呃!
摸摸新娘子手,……好呃
勞動人民的手……好呃!
衆人圍住新娘就這麼上下打量說長道短起鬨喊好,準把新娘子羞得面紅耳赤頭不敢擡眼,低垂着頭。
可苦了新娘子了,稍微一動、一躲,準揪着頭髮了。
不過也只有這樣纔到火候,這時姚長海出面,分糖、分瓜子打招呼解圍。
同時這些人便乘機將事先藏在被子、牀角內的花生、紅棗、栗子等等盡數搜出歸入囊中,鬧洞房結束。
待人都走後,大娘才道,“博遠和秀芹你們早些休息,博遠明兒還上班呢!”
“是,娘。”夫妻二人道。
“對了,那個燈別熄,要點一夜的。”大娘指着樟木箱子上的煤油燈道。
蠟燭太貴,只好用煤油燈湊合了。
“知道,娘。”姚博遠說道。
“對了,秀芹別擔心狗蛋兒,俺們會給安排好的。”大娘跨出房門,又回身道。
“娘。”殷秀芹感動地說道。
婚禮中太忙亂,殷秀芹發現,一直都有人跟在狗蛋兒身旁,幫忙照看着他。
“娘!”姚夏穗端着木盆站在門口道。
大娘欠身讓姚夏穗進去,見她把木盆放在地上,大娘又道,“你們洗洗睡吧!”
“是,娘。”姚博遠說道。
大娘和姚夏穗走後,屋子裡只剩下一對兒新人,姚博遠問道,“頭髮清理乾淨了嗎?”
“不知道?”殷秀芹搖搖頭道,拿起梳子,梳起被揉虐的頭髮。
“嘶……”殷秀芹吃痛地輕喊道。
“我來。”姚博遠細心地從頭髮裡慢慢地摘出來,又摘出來三四個蒼耳,頭髮才徹底梳通了。
殷秀芹見頭髮梳通了,麻溜的編了個鬆鬆垮垮的麻花辮,察覺房間內只剩下兩人後。坐在炕沿上的她,有些緊張,尤其想起昨晚上二狗嬸子的話,臉紅的能滴出血來。
姚博遠說道,“先洗洗臉……”
“呃……”殷秀芹從炕上跳下來,蹲在地上洗了洗臉。
姚博遠在她洗完後,蹲在地上洗了洗臉。
“洗洗腳。”姚博遠又道。
“哦……”殷秀芹見姚博遠坐在炕沿上,腳放進木盆裡,不知所措地站着。
“搬個凳子,坐下,洗腳。”姚博遠簡潔地說道。
殷秀芹順從地搬了小凳子坐下,脫了鞋,把腳放進了盆裡。
“嗯!腳恢復的不錯。”姚博遠隨意地說道,天氣漸熱,又保養的稍好一些,所以看着不再那麼嚇人。
真是看着她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的,姚博遠把腳放在木盆的邊沿上,自然風乾。“你很緊張。”看着她的樣子好笑地說道。
“呃……”殷秀芹擡眼道,趕忙搖頭道,“不緊張,不……緊張。”
還說不緊張,緊張的說話都不利索了。
“你先上炕。”姚博遠趿拉上鞋子,端起木盆。殷秀芹趕緊道,“還是俺來吧!”
“我來吧!第一天不知道倒在哪裡,以後就是你的事了。”姚博遠說着,人端着木盆已經出了房間。
殷秀芹起身坐到了炕上,望着房間的一切,粉刷的白白的牆壁,嶄新的樟木箱子,炕頭櫃。
樟木箱子上放着掛着喜字鐵皮暖瓶,還有面鏡子,屋子裡還有兩把木製椅子,幾把小凳子。還有一個木製的臉盆架,上面放着紅色的搪瓷臉盆。
這個家簡單的再無其他,從心底溢出的幸福讓她不能呼吸,這以後就是她的家了,他就是除了狗蛋兒是她最親近的人了,相伴一生的人。
嘴裡呢喃着博遠的名字!咦……好沒羞哦!雙手捂着發燙的臉頰。
姚博遠倒掉洗腳水後,沒有進房,而是直接進了小叔的房間,朝北里間走去。
“呃……小叔。”姚博遠掀開簾子一看姚長海在裡面。
“怎麼,不放心小舅子啊!”姚長海調侃着老實的侄子。
“小叔,不是……不是。”姚博遠頓時不好意思起來。
知道侄子臉皮薄,他還沒說春宵一刻值千金呢!就已經侷促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