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玉不得不停了下來。
“麒玉,這就想走,你真當本座是擺設嗎?”龍帝金屬般強硬厚重的嗓音傳來。
更爲高亢響亮的嗓音,透着無盡威嚴,整個大殿的虛空劇烈顫抖,迴音隆隆不絕。
一條條透明龍形凝聚而成。編織成一張大網,在麒玉身周蜿蜒盤旋,強大的威壓,令的麒玉一身白袍獵獵作響。青玉色的靈力自動在其身上浮起,龍帝域燦爛的陽光下,那青玉光華散出溫涼之意,與龍帝散出的灼熱抗衡。
麒玉站着不動,只微微側臉,以眼角餘光盯着龍帝,冷聲道:“龍帝大人,難道您沒有發現,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算計我嗎?我若真的要和滔天聯合,怎麼可能做的如此漏洞百出,怎麼會輕易讓您發現?即便我要與滔天聯合,也不會偏偏在我和魔地大戰之時聯合吧,更別說。我萬妖宮已經將魔神殿包圍,我聯合滔天又有何用?那畫面裡,滔天的人大張旗鼓,分明就是刻意做給你們看的,而那金水。不過是我旗下一名小角色,若與滔天聯合,您覺得我會派他當這個使者嗎?”
一席話下來,大殿又陷入了安靜,只有麒玉的迴音抑揚頓挫。
包括龍帝在內,所有人凝眉思索,不得不說。麒玉這番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在下現在必須離開,若我猜得沒錯,這個幕後算計之人就是想將我引到龍帝域來,此刻我萬妖宮恐怕有難。”頓了一下,麒玉又低聲道,話畢,再不理會龍帝,擡手一揮,面前無數狂龍之形便自動碎裂,而麒玉的身形則在跨出大殿的一刻直接消失在了虛空之中。
龍帝沒有阻攔,也沒有去追趕,依舊眯眼思索着。
大殿之上一衆龍族老臣開始竊竊私語,推論着麒玉這番話是否屬實。
“龍帝大人,這……”片刻之後。一位老臣看向龍帝,滿臉疑惑,一時無法判別孰對孰錯。
龍帝輕吸了一口氣,低沉的嗓音道:“傳令下去,密切監視修真域八千里魔地與萬妖宮的動向,一有異常,立刻稟報。”
“是!”那莊主點頭應道,話畢身形一閃,也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龍帝眉心卻皺的更緊,身周有着無序的風聲繚繞,彰顯着他不夠平靜的心性。
剛剛麒玉那番話,令的他心中都有所驚動。
如果麒玉所言屬實,那這個背後策劃之人當真可怕,不費一兵一卒,便能輕易將麒玉這等人物引蛇出洞,並且連他龍帝都被當槍使了,光是這心智便令人忌憚。
重要的是結果,龍帝也不傻,他能猜得出來,若這一切真的是有人刻意算計,麒玉離開修真域,那萬妖宮定然會身處險境。
因爲再無其他的可能,如此處心積慮顯然不單單是爲了把麒玉引出修真域,麒玉離開修真域之後的動靜纔是這策略的真正意圖,而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想趁着麒玉離開修真域,再趁火打劫,對沒有麒玉坐鎮的萬妖宮出手。
只是,這心機深沉之人,到底是誰?
魔尊?滔天?
龍帝心中慢慢搖頭,這二人他都是瞭解的,不可能擁有此等心性。
還有,這計劃如此周密巧妙,這背後設計之人定然不簡單,如此心機深沉之人,不可能只是爲了對付區區萬妖宮那些屬下,那這計劃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呢?
龍帝還想不通,只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堂堂龍帝,人界三域之主,竟然被這個幕後神秘人當槍使,好大的膽子,好陰毒的計謀!
深吸一口氣,龍帝眼底起了厲色,這種有勇有謀者,不盡早除掉,定然會成爲心腹大患,關鍵是,他已經觸動了龍帝的權威。
另一邊,麒玉也在想着同樣的事情。
到底是什麼人,竟然有如此深不可測的心智?
到底是什麼人,如此處心積慮地要陷害自己?
魔尊重夜?那個滔天?怎麼可能,魔尊絕不可能想出這種陰毒而周密的計劃,而滔天那個除了吃和找龍帝報仇之外什麼都不管的傢伙也不可能。那會是誰?
關鍵是,如此心機深沉之人,不應該默默無聞啊。
越想,麒玉越覺得這一切陰謀背後的推手不簡單,如龍帝想的一樣,此人不光工於心計,而且膽大包天,竟然敢算到他麒玉頭上,連龍帝都當槍使了,如此心智,如此膽略,不得不令人心悸。
最可怕的是,到目前爲止,不論是他萬妖宮宮主還是龍帝域龍帝,竟然都無法知道這幕後推手究竟何方神聖,這種神秘,纔是最讓人擔心的。
到底得多大本事,才能在龍帝和麒玉這等人物的眼皮底下策劃這一場驚天陰謀,而且始終沒有暴露自己?
只是,雖然心中確定這是一條陰毒詭計,而且萬妖宮可能已經被算計,可麒玉仍舊心存僥倖,不願相信這一切是真的,更不願相信有這麼一個想一想都令人後怕的陰險之人在背後操控這一切。
然而,當他到達萬妖宮之時,縱然心中再不信,眼前的事實也已經證明了一切。
立在空中,麒玉愣住了,縱然仙帝心性,此刻也是滿腦子空白,心中極致的憤怒正在急速飆升。
萬妖宮所在的山峰已經消失不見,整座大山被夷爲平地,大山根部甚至轟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方圓百里之內皆是一片焦土,焦土之上,裂縫形成的溝壑蔓延,到處散落着巨石以及萬妖宮林立的殿宇爆碎之後遺留的殘骸,石柱臺階,雕欄玉砌,等等一切都破敗不堪,四處蕭條地散落。
百里焦土,與遠處青翠重疊的山巒,以及這藍天豔陽格格不入。
虛空裡,還殘留着濃郁的靈力波動,令的陽光都照不亮這片焦土,方圓百里,只有這濃濃的荒涼。
多少年的基業,就這般毀於一旦。
看着空蕩蕩的大地,麒玉慢慢降落,站在了這焦土之上。
他一張白皙無暇的臉龐開始慢慢扭曲,一根根青筋浮起,那緊咬的牙關發出咯咯的聲響,雙拳緊握,雙目泛起血紅精芒。
大地上還散落着十幾具妖獸的屍體,正是麒玉那十幾個心腹,萬妖宮除他之外,修爲最高的存在。
血紅的目光從那些屍體上劃過,麒玉身上的靈力也變的狂躁起來,身周幾十米虛空劇烈震盪,發出嗡隆隆的聲響,似有什麼巨獸正要從其體內爆發而出。
他憤怒,怨恨,狂暴怨氣令的陽光都要震裂。
到底是誰……他心中怒吼!
“嘩啦啦……”就在這時,一塊幾十米長的殘牆斷壁發出了聲響,硃紅牆壁嘩啦啦掉落,現出一行蒼勁有力的黑色字跡。
刀劍刻在上面的字跡,清晰無比。
“麒玉小兒,是不是很惱火?是不是很困惑?呵呵,沒錯,這一切都是本座設計,想報仇,就來血海找我!滔天。”
“滔……天。吼……嗷……”
麒玉緊咬的牙關中蹦出兩個字,然後仰天長嘯。
麒麟嘯天,似龍非龍,似虎非虎,粗獷中帶着尖銳,純正中透着邪異,沖天嘯聲令的百里焦土揚塵而起,遮天蔽日,那紛飛的黑紅焦土又在麒玉頭頂凝聚,形成一個巨大的麒麟獸形狀,而待到這麒麟獸形狀散開之後,麒玉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極致的悲憤之下,麒玉已經亂了心智,根本沒有多想,只想找個人發泄,而這一條信息正好給了他發泄的目標。
茫茫血海之上,幾處島嶼點綴,如紅毯上的青綠鑽石。
王牧獨自一人站在一處島嶼上,靜靜地看着血海深處。
血海一望無際,風平浪靜,安靜的有些出奇,即便這小島上都聽不到任何聲音,一如所有蟲鳴鳥叫全部都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隔絕了一般。
王牧眼神如往日一樣平靜溫和,清風吹過,掠動着他額前髮絲,一身黑袍微微盪漾,那份飄渺與堅毅混合的氣質,如亙古之前就聳立在這裡的石碑,看盡歲月滄桑,悟透世界真理,再無什麼能讓他動容。
麒玉慘烈的結局已經註定,而對於這一切的計劃,王牧並不覺得後悔,更沒有半分憐憫,只是感慨天意弄人,到底是因爲什麼,這一切會發展到如今的局面。
不知道瀕死之時,麒玉會不會也有這樣的頓悟,回頭想想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這般境地。
心中萬世記憶浮現,每一個畫面裡,幾乎都有麒玉那興奮到猙獰的臉龐,恨不得立刻讓王牧灰飛煙滅。
王牧想不起來,到底是何仇怨,讓麒玉追殺自己萬世,卻還能保持這般陰毒狠辣的心性?
不過很快,他就能知道答案了。
這時,虛空散開一圈兒清風,整片散開的清風,似無形虛空打開了一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