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離山
所謂的蛟龍，其實就是成了精的水蛇。
修士們一般更願意稱呼其爲妖蛟，畢竟龍乃瑞獸，並非妖物，豈能隨意冒犯？別說是去截殺了，只是想一想都覺得有違本心，恐生心魔。
不過凡人對這些神魔之物的區分並不明確，只覺此物龐大，如那傳說中的蛟龍一般，這纔會有這樣一個任務出現……若真是蛟龍出沒，也輪不到她這樣弱小的煉氣期小修士看到。
所以，這個任務本質上就是去殺一條水蛇，可能有點道行，但也只是嚇唬嚇唬凡人的程度。
並非所有生物成了精就能開口說話理解人類的語言的，它們頂多也就是比一般的同類聰明一點，感知更敏銳一下而已。這種程度隨便哪個煉氣三層以上的弟子都能將它擊退殺死，實在是再容易不過的任務……不過一看地點，就知道爲什麼沒人接的原因了。
襄南城的任務發佈到他們這天南地北遠的玄音宗來，也真是醉了……
硬要舉個例子的話，就有點像是在上海被偷了東西卻找北京的警察幫忙抓小偷一樣坑爹。
低階弟子不可能跑那麼遠去做任務，高階修士對獎勵的那點東西看不上眼。
不過，襄南城和張元山等人如今所在的鄖陽城倒是離的並不遠，看在任務獎勵對她還算有用的份上，路過時去一趟也不是不能。
至於另一個送信任務，則是順手爲之，賺點兌換點罷了。
說到這個兌換點，則算是外門弟子的一項福利了。
哪怕是同一個宗門，外門與內門相比，肯定是有很多限制的，不管是他們學習的道法，還是他們得到的資源，都是同門之中最少的。
這種階級制度，在張白菓看來。是必然存在的，就像前世有人提出過人類金字塔一樣，有些人站在世界的頂端，就註定有人要被踩在底下。
然而這個金字塔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其中有些人通過努力也能夠繼續上升成爲中堅力量，甚至位於上層位置……而放眼宗門也是一樣，資質從來都不是修行的唯一標準，它只不過是在沒有辦法公平的分攤給每個修士同樣的資源之後才產生的一種規則。
資質好可以優先享受規則，但也同樣要給其他人機會……兌換點的存在大大的拉進了內門與外門弟子的貧富差距。只要努力的話比內門弟子過的更寬裕都有可能……更重要的是，一旦出現從外門進入內門的年輕弟子，他們的存在會比直接選入內門的同齡人更爲耀眼……在大量的戰鬥真成長起來的修士遠非閉門造車之輩可比。
這也是張白菓決心離開宗門外出歷練一番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她就像是一個在這個世界上開了金手指作弊器的人，跳過了艱辛的過程直接獲得了好處……但這樣成長起來的自己，真的能夠如同所預期的那樣，成爲一個成功的修士嗎？
作爲一個曾經的成功人士，張白菓深知挫折教育的重要性。
接完任務，張白菓便帶着焦白回了雲中小樓。
在這裡住了十年，還真的就住出了感情。
她本就是個念舊的人，不知不覺的。這裡竟然也成了她心中的家了……與武陵郡相比，季羅山都好像更像是她的故鄉，更不要提她從沒有去過的鄖陽城。
十年前，張元山攜妻兒前往本家，但位處京畿城的本家早就人滿爲患，除了將靈根優秀的張家子弟安置在一處一起安排修煉外，其餘人等都是安排到別處……即便不如京畿繁華，但和偏遠的武陵郡相比，身爲南方大城的鄖陽自然也是個好去處。
第二日，前去給她送行的只有焦白一人。
甚至直到她離開山門幾日之後。無爲峰上的衆人才漸漸得知這個消息。
甄雲嶸看起來似乎尤爲震驚，甚至不由分說的就想出去找人，結果被清源真人罰了在思過崖閉關，一年內不許出關……就是一年之內不會讓他出去找張白菓的意思。
對師父的命令。甄雲嶸是不會不聽的，不遵師命等同於叛門，他背不起那麼大的帽子。
再者，以張白菓的修爲，歷練一年已經十分足夠了，到時候她自然就會回來的。
谷暨丞再是遲鈍。也知道這事發突然，多半是因爲他的緣故。
但……那又如何？心結解開之後，他便只是她的四師兄，長幼有序，讓他先去放下身段服軟，“前世”的他都沒做到過，何況如今？
衆人之中最淡定的是大師兄洛一鳴，他那天給衆弟子上早課，隱約見過張白菓下山的身影，只是沒想到她是爲了外出歷練纔去的。
其他人雖然驚訝，但也就是聽過就罷，總不可能去把人追回來吧？
季羅山上少了一個張白菓並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改變。
而已經下了山的張白菓，倒是生出一股子波瀾壯闊的豪情來。
一路向南。
傳信任務所在的玉陽縣城是她要去的最近的地方，自然是先往哪個方向走。
下山之後，張白菓便僱了一輛馬車……她如今修爲低微，不能像別的師兄師姐那樣直接御劍出山歷練，只能夠藉助凡人的手段。
兩輩子她也就是第二次做馬車，上一回壓根沒做多久清源真人邊使了縮地成寸的術法，叫他們轉眼間就到達了目的地，這一次是實打實的乘坐……
真是……好顛啊
雖然已經增加了減震用的彈簧，位置上還額外添加了柔軟的軟墊子，但這古代的路況實在不太妙，沒有柏油馬路，這就是開輛路虎過來也平穩不到哪裡去，更何況是馬車？
好在張白菓是出來遊歷的，並不着急趕路，忍忍也就過去了。
馬車的車伕是個看起來凶神惡煞的中年男子，但在張白菓面前卻意外的溫順……在所有的“仙師”面前，再大奸大惡的凡人也只有乖巧的份。
再加上這男人是她讓張家鋪子的人特意找來的，自然不可能不聽話。
走了一天，眼看着天色漸黑時路過一個小鎮，張白菓便道：“徐叔，咱們今天就在這裡歇一歇，明天再走，你且找一家客棧投宿吧”
“是，小姐。”東家出的佣金豐厚，徐叔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他還巴不得走得越慢越好，便是隻多一天那佣金也不是小數目呢
平常幫人趕車哪裡碰上過這樣的好事？仙師果然出手闊綽
他卻並不知道，張白菓因從小就被帶上了季羅山，以至於對金銀的概念很是淡漠……金銀購買力兌換她所熟知的貨幣到底是多少比率她也完全不知道，難免用起來就有點大手大腳的。
其實不僅僅是她，但凡這世上的修士，除了特別摳門的那種，基本上手都挺鬆的。
當金錢只是一串數字的時候……無形中就高大上了不是？
張白菓表示不知道自己被當成了土豪冤大頭，只是饒有興致的打量着這個凡人小鎮。
小鎮的入口並沒有城鎮名，也沒有正規規制的城牆……到底是還沒有離開三不管地帶，透着一股濃濃的放養風味。不過這個城鎮上的修真者比之前明顯已經減少了大半，整個小鎮都是以凡人爲主的，這個從他們投宿的客棧小二身上就能看得出來。
很明顯的，對方並不是經常會見到修士的人，對代替張白菓去投宿的徐叔十分的熱情，也沒有懷疑他們是修士，只把他們當成普通的客人帶上了樓。
上樓關了門，小二神神秘秘的道：“咱們店裡還住了一位姑奶奶，您二位若只是路過那晚上就千萬別出門了，碰上那位少不得要脫一層皮。”
徐叔看了張白菓一眼，見她點頭，便有些不捨的掏出一點碎銀子遞給小二。
那小二自是千恩萬謝的接過走了，他會出言提醒不就是爲了這個麼？
“小姐，你知道那個店小二說的是什麼意思？”徐叔問道。
“嗯，這店裡住了個修士。”張白菓莞爾一笑，的確是有這麼一個人在……但實在不足爲慮，且不說她渾身氣息外泄，明顯還不到煉氣四層，便是她如今那般靈氣散了大半，靈臺中虛，丹田紊亂的樣子，分明是走火入魔的狀態，就知道她情況估計不大樂觀。
“什麼，這小破店裡還有仙師？”修士這詞他懂……一屆凡人能在季羅山下混日子過到現在，他絕對不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蠢人。他挑中這間客棧的原因就是肯定這麼破的地方肯定沒有修士願意投宿……嗯，他載客的這個仙師除外，是特殊情況。
“只是湊巧而已，你不必擔心。”張白菓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分明是有些害怕，便道：“若是無事，晚上就早些睡覺，明日咱們還要趕路，記得閉緊了門窗就是。”
這就是答應會保護他了，徐叔頓時鬆了口氣，感激道：“多謝小姐，我這就回去了。”
……其實也沒必要這麼早。
張白菓張了張嘴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隨他去了。
她的目光看向右邊走道最靠裡的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