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隊裡，羅飛和周凡第一時間去看張偉。
本以爲對方手臂受傷，現在應該十分的頹喪，至少表現出的狀態不應該很好。
卻不曾想此刻張偉正坐在休息室裡面纏着繃帶，手裡抱着豬蹄大快朵頤，吃的滿嘴流油，眼裡冒光。
“你什麼情況啊？”
羅飛眼見對方沒事，長舒一口氣，隨後笑罵着走了進去。
“長成這樣還吃這麼油膩，我看你是不想恢復了，傷口怎麼樣了？需要去醫院配合治療就找趙隊幫你批假。”
隨後拿起一旁的檢查報告看了一下。
上面寫的十分明白，就是氫氟酸燒傷，好在不是直接接觸屁股，衣服勉強遮擋了一部分，再加上化工產品已經提前稀釋加工了，這纔沒傷到骨頭。
“組長，我恢復的很好，再靜養一下就可以了。”
張偉嘿嘿一笑，隨即又開始啃了起來。
趙東來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召集衆人開會。
“羅飛，伱們去調查這個所謂的化工廠失蹤案，有沒有線索？”
“所謂的失蹤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周凡把具體情況又說了一遍，畢竟幾個月前自己辦案的時候，趙東來和羅飛他們還沒有被提拔到市裡，所以把兩次的情況放在一起講一講，也便於後續的分析研究。
最後羅飛則是說起了自己這一趟前去的所見所聞。
不過這其中隱去了自己對於那個寧子濤的直接懷疑，而是把自己的發現給衆人講了講。
“這聽上去也沒什麼特殊之處，增派安保，同時加強管理，任何一個單位部門在出現問題之後肯定是要做出調整的。”
廖星宇臉上有些疑惑。
羅飛搖了搖頭。
“不一樣，這樣的調整看上去有些刻意了，增派安保人員這沒有問題，着重保護一個平日裡很少有人接觸的化學罐區，這就像是在案發現場圈出了重點觀察區域一樣。”
此話一出，其他人都愣住了。
林傑和何鑫對視了一眼，今天他們一起去的時候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不過緊跟着張偉就出事了，所以也無心深究。
現在看來，確實不簡單！
“有點意思。”
趙東來在一旁的牆板上開始勾畫線索圖。
“根據已有的證據可以證明，他們至少沒有離開隆科化工，回家是不可能的，所以失蹤地點就在這裡，可是監控記錄被人刻意除去了，就像是要提防我們後續調查。”
“所以工廠內的人作案嫌疑較大！”
說到這，趙東來的臉上流露出了爲難之色。
羅飛點了點頭。
“趙隊，我明白你的意思！”
“牽涉的人越多越複雜，而且在這個問題上，我們處於被動狀態，因爲尚不知曉究竟是因爲什麼緣故導致他們失蹤，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這些人現在都已經不在。”
“正是因爲他們消失之後無從考證，所以我們並不知曉這九人之間有什麼關係，失蹤只不過是一個說辭罷了，在整個工廠裡同住共事的背景下，必須要有足夠的理由將他們綁定。”
羅飛的提醒讓在其他人都眉頭緊皺。
實際上他們也不指望這些人還活着，失蹤了這麼久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纔是最大的難題。
廖星宇輕嘆一聲看向了周凡。
“就像你之前說的，證據和線索都幾乎沒有，就算這個化工廠後面有再多的怪異之處，我們也沒有調查方向，那個廠長幾乎都不在單位，論起嫌疑有點牽強了。”
“至於那個材料主管，那就更不可能了。”
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他們。
“怎麼不可能？”
羅飛認真的看向了衆人。
“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線索，自然也不能輕信任何一個身處迷局之中的人，這一點各位都清楚，所以寧子濤必不能擺脫嫌疑。”
趙東來拿起桌上的卷宗。
“羅飛，你也知道，他們是兄弟，而且還是親兄弟，如果真沾上人命嫌疑肯定會有破綻，那麼四個月前周凡調查時候肯定會有發現。”
“但現在……”
“現在也不晚！”
說話間羅飛拿起筆來到展板前將寧子濤圈了出來，然後畫了幾個箭頭指向了其餘幾人。
“你們看，作爲核心人物，也就是化工廠的管理崗，寧子濤和廠長都來報警，但是論起嫌疑，這位材料主管其實一直都在漩渦中央。”
“車間員工需要材料使用和加工許可，不管是從運調還是抽選都要通過他，而財務的身份就有些特殊了，倘若他是因爲知情而受到牽連呢？知情人很危險，因爲下手的是有心人。”
此話一出，廖星宇第一個反應過來。
“如果是這樣，那麼這些人的聯繫不僅存在內部，而且和這個材料主管也掛鉤，所以置身其中但脫身於局外的那個就是最大嫌疑人。”
周凡連同其他四組成員都大爲震驚。
之前他們的調查方向已經十分周全了，不僅考察這些人的身份關係社會地位，在廠內的人際圈子，還把作案假設都猜想好了……
可就因爲作爲報案人的寧子濤和項目經理寧子棟的兄弟關係，再加上毫無線索的前提，而放棄了對這個人的懷疑。
現在羅飛的梳理和引導，這一切都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羅飛，你爲什麼這麼篤定？憑空定性可是需要證據的，難不成你已經發現了什麼？”
趙東來眼神滿是疑惑。
他明白羅飛的意思，但是刑偵工作的假說猜想需要絕對的理智和方向，憑空定性不妥，容易犯想當然的錯誤。
“趙隊，我這不是篤定，是用排雜法！”
羅飛心中暗想，罪惡之眼怎麼可能犯錯，那是來自於系統的定位，但話不能明說。
好在自己回來的路上已經將緣由和內容都梳理清楚了。
“如果說工廠內的涉案人員要撬動上下層關係網同時將這些人調動起來，必須是位居中間的管理崗。”
“職位太低接觸不到項目經理這個身份，至少連他們的所作所爲都不知情。”
“身份太高反倒不好出手，如果是廠長親自下手，那就說明局勢已經發展到了風言風語滿天飛的地步，悠悠衆口是擋不住的，至少那個門衛大爺和保潔大媽肯定會露餡。”
周凡第一個表示認可。“沒錯，我們之前走訪的時候化工廠的情況就是這樣，上下級員工和管理層都不知情，可見這其中也只是局部的秘密。”
何鑫，林傑紛紛點頭，張偉抱着豬蹄也跑了回來。
“沒錯，那個門衛大爺太健談了！”
“我們本來還想從他那裡套一套話，沒想到盡是一些個家長裡短和牢騷怨言，如果真有什麼風言風語，估計早就透露出來了。”
說到這，羅飛拋出了重磅炸彈。
“如果說寧子濤嫌疑最大，而且九人失蹤按照死亡來定義的話，那麼不管有沒有幫兇，化工廠內是否還潛伏着其他的知情者，寧子濤本人必定是兇手之一。”
九人身死，一人之罪！
這可比之前那些個連環殺人案要嚴肅的多。
倘若這其中有隱情也就算了，沒有隱情的話那就是純粹的惡魔，恐怖到極致的瘋子。
“越來越麻煩，那七個員工和財務的關係可以定下來，可寧子濤和寧子棟的關係怎麼說？”
何鑫看着展板上高懸的寧子棟三個字一臉愁容，這個人消失是最大的絆腳石。
“話不能這麼說！”
“一味去思考他們之間的關係反倒會誤導我們，他們是兄弟不假，但是在工作上項目經理和材料主管的接觸問題就小很多了。”
衆人紛紛點頭，對於化工廠內的工作分佈和利益牽扯，他們之前也做過專門的瞭解。
目的就是爲了鎖定最大受益人！
項目經理在研究出來新的指標並且簽字合作後下方工作，部署人員主要的範圍也就是財務和車間員工。
財務主管負責簽字批示就夠了，其他的事情它也沒必要過問。
就算是升成負責人，也是在案發之後的事。
前面諸多利益和他都沒關係，退一萬步來說可以吃回扣，可寧子濤的身份註定他不會因爲這個而殺人。
和項目經理是親兄弟，這層關係就足夠了。
在不缺錢的情況下犯下命案不妥啊……其他利益摸不着，既得利益也會有受損的風險。
於情於理，這都是一個死局。
那就先從寧子棟入手，死人不會說話，但他們做過的事卻不會隨着生命被一併抹除。
“何鑫，你和林傑把隆科化工最近幾個月的項目指標和合作計劃找出來，我要知道這裡面的受益人，還有一些對外材料收集的賬目細節，雖然不好查，但盡最大權限，和寧子棟有關係的都要找到。”
“明白。”
周凡提出這些都有備案和之前的資料備份，提取一下直接篩選即可。
其他人也加入進來，畢竟這好歹也是一個突破口。
羅飛和趙東來走出了辦公室。
“沒事的，羅飛，眼下我們的方向有了，比起之前的局面要好很多。”
“我明白，趙隊。”
此刻的羅飛依舊眉頭緊鎖，他想到了很多種可能，包括貪污受賄在內！
但這些也都是項目經理才能主導的事。
下面的人也許會成爲替罪羔羊，可寧子棟本人也搭了進去，這就很是離譜了。
“趙隊，這些問題都是動機和緣由，只要推敲和嚴查肯定會有線索。”
“我現在在思考這些失蹤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項目經理寧子棟必然是對監控記錄下手了，可現在他本人也不在了，那麼死因就成了謎，甚至連他們的死亡地點都不知道……”
趙東來也輕嘆了一聲。
“是啊，之前找了許多案發現場的照片，從拍照軌跡來看幾乎都沒有任何的線索，就算是排污管道之外都做了記錄，什麼都沒找到。”
“與其說是人間蒸發失蹤倒不如說是死無全屍，案件性質已經不容小覷了。”
“所以，羅飛，我們繼續……”
就在慷慨激昂到頂點的時候趙東來發現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對方早就不在了。
而與此同時，羅飛正在電腦前查閱化工廠的資料。
死無全屍！
這個詞用的好！
什麼都沒找到，痕跡線索都沒有，那可不就是死無全屍麼！
但不管痛下殺手的方式是怎樣都很難做到不露痕跡。
血濺痕跡，皮肉磨損，衣服的問題，還有善後的情況，這些都很難做到完美。
其他地方也許不行，化工廠卻不一樣！
這裡還不是一般的化工廠，氫氟酸加工區域，大桶罐裝的腐蝕性強酸，別說人身血肉，就算是金屬質地也會被刮下一層……
這九個人很可能都葬身於此！
想到這裡，羅飛心中升起一層惡寒。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寧子濤可就不只是窮兇極惡那麼簡單了。
很快，氫氟酸的相關資料都查了出來，看着一些個操作視頻和詳解介紹，羅飛愈發確信了這些人的死因。
沒錯，皮肉蕩盡，骨血消融，也就在這裡可以做到了。
羅飛立刻將這件事講給了他們。
如此結論一出，張偉手中的豬蹄直接落地，剛剛還吃的津津有味的，他此刻徹底愣在了原地。
其他人也都瞠目結舌，他們萬萬沒想到這種平日裡被所有人都畏懼的化工原料竟然成了殺人兇器。
而且按照羅飛的分析來看，失蹤後活不見人死不見是唯一的解釋就是已經被腐蝕乾淨了。
雖然這般駭人聽聞的情況真的發生了，但是何鑫，林傑他們還是不敢相信。
廖星宇突然間站了出來。
“不對，這裡面有一個問題，我之前也曾經調查過，氫氟酸在灼燒的同時還會使人體組織蛋白脫水和溶解，穿透角質化，使骨骼成爲氟化鈣，如果最後還剩下這些個鈣化的殘肢，他又該如何處理？”
“那可是九個人啊！一定會有暴露的細節吧。”
所有人將目光轉向了羅飛，但對方則是面色陰沉，他已經將之前的一切推理出來了。
“如果根本不是用氫氟酸殺人毀屍，而是直接將他們泡入整個化學罐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