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談話只得在這一刻止住了,婉菁笑盈盈的走向輕展風,“風,奏摺批好了嗎?”
“嗯,起了個大早就是要批完那些奏摺,也好與你和軒弟一同去打獵瘋上一天。”輕展風意氣風發的說着,全然沒有注意到早已起身敬立的如沁。
“風,要不改天吧,我有貴客了呢。”清然一笑望向如沁,輕展風這才發現屋子裡如沁的存在。
飛揚的笑依舊在臉上,“原來是如沁到了,快坐吧。”
瞧着輕展風一點也沒有那皇帝尊貴的架子,如沁不覺感覺溫馨,剛剛所有的疑問只得又藏回了心頭,那些女人家可以推心置腹的相談,她怎麼也不好在輕展風的面前提及,其實她還有一個更大的疑問,那就是輕展風爲何要頒旨封自己爲逍遙王妃呢。
“如沁參見皇上。”說罷就欲跪倒在地,輕展風乃是九五至尊的皇上呀,說不定他的一句話就能讓輕展軒放棄對她孩子的扼殺呢,所以她豈能怠慢了。
婉菁急忙拉住瞭如沁,“快別客氣了,都是自家人,說好今天要去打獵,不知道你能不能去?”婉菁看着如沁的小腹只笑着問着。
“姐姐快去吧,如沁這身子怎麼也不敢去了,改日姐姐有空了如沁再來拜訪。”說着便識趣的告辭了,既然他們已經與輕展軒說去卻狩獵了,她又怎麼能改變了他們的計劃呢,輕展風是皇上,而輕展軒也是西楚呼風喚雨的逍遙王。
心事藏着,她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婉菁送她出了月亮拱門,流連中只不住的回首望着院子裡的那一株秋海棠,真美。
出了養心齋,她卻不知自己要向何處而去了,那冷月軒只覺處處都不安全,可是這飛軒堡裡除了冷月軒卻再也沒有了她的容身之地。
苦悶,只向那果園而去,似乎每一次捱餓的時候她能想到的就也只能是那裡了,然而那些果子再好吃,卻總也不能當飯吃了,那麼那接下來長久的日子又要怎麼捱去?
這一次再來果園,心裡卻沒有了昨日裡的開心喜樂,也沒了輕展軒的相伴,爲什麼人的心境可以在瞬間開懷又可以在瞬間跌入谷底呢,只是一種貪慾嗎?所以便有了人的七情六慾與喜怒哀樂。
一個蘋果,一串葡萄,她是飛軒堡名義上的女主人,她是飛軒堡的逍遙王妃,可是她卻連吃東西也要小心翼翼的,這樣的日子只與悲慘畫上了等號。
回到了冷月軒,還是習慣性跑去看那小兔子,似乎這是輕展軒送給她的讓她最喜歡的了。摸着那絨絨的毛,雪白的顏色讓它們的世界純淨而無染,欣羨,小兔子的生活多好呀。
身後,走來了青兒,“王妃,吃過了嗎?”
無聲,只拿着那一串葡萄和一個蘋果向着水盆走去,這是她的食物,是早膳也是中午的膳食,其它的她還是不敢也不想去吃。
“王妃,我來吧。”青兒焦慮的站在她的旁邊欲要從她的手中拿去葡萄和蘋果去洗了。
“不必了,以後我吃着的東西就不勞你插手了。”淡淡的,對青兒她也只能如此。
青兒無聲的又一次怔在當場,如沁越過她只向屋子裡走去,桌子上,那一些飯菜動也未動,原來她沒吃,青兒也沒吃。
做樣子的嗎?必是輕展軒教她的,不是她不容青兒,而是那催生的藥讓她早已無從對青兒與輕展軒再相信了。
甘甜的蘋果入口,這是她親手摘下再親手洗過的,所以她纔敢放心的吃下。
青兒跟了進來,“嘭”地就跪倒在地,“王妃,如果青兒做錯了什麼,只請王妃責罰,千萬不要氣悶了不吃飯呀,王妃可要保重身子呀。”
那語氣倒是誠懇,可惜她早已無法相信,“沒你的事,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你下去吧。”
“不,王妃不吃飯,奴婢便不起來,王爺讓奴婢來侍候王妃,只說要盡心盡力,否則那便是失職了。”
冷笑,她盡職的目的就是與輕展軒一起狼狽爲奸的奪去她的寶貝嗎。
跪吧,他們的戲她早就看到了。
一個蘋果吃過,人已飽了,拿起醫書,離了誰她的日子都一樣可以自在,可以安然。輕展軒,你不會打倒我。
一室的陽光似乎已淡去了昨夜裡的那場風暴,卻只有如沁自己才知道這不過是一種假象,所有的一切都未曾結束,如果輕展軒刻意要爲
着婉柔復仇而奪去她腹中胎兒的生命,那麼,她與他的抗爭就永遠也不會停歇。
嘆息着,她總是那弱勢的一方,離開他纔是留住孩子的保證,可是她知道她雖可以在飛軒堡不受任何限制的走動,但是要出了飛軒堡的那一扇大門,卻是非常之難的。男人留她,就是要折磨她,讓她經受婉柔所曾經受過的苦難。
想起婉柔的故事,其實她也不免爲着她而悲傷,只是這些明明是那些賊人所爲,他不去追查那些賊人的下落,不去找他們復仇,卻偏偏拿着她一個小女子下手,這纔是讓她最不屑的地方。
書一頁一頁的翻過,可是這一日那所有的思慮只讓她再也無法全神貫注的看下去了。
天越來越晚了,門前,青兒一直跪在那裡,倔強的超乎於自己的想象,難道果真不是他們的作戲嗎?
不可以,不可以心軟着了青兒的苦肉計,是他們先小人的,所以她只能如此對待。
然而時間愈久她便愈是不敢回頭望向青兒的方向,那執着還是讓她忍不住的心軟,慢慢的地板上的那一道斜斜的影子只悄然的晃動着,隨後是完全的變了一個方向,下意識的回首,青兒竟是昏倒在地。
急忙起身,再不濟也是她身邊唯一一個相依爲命的丫頭,她總不能看着青兒如此,掐着青兒的人中,半晌人才緩過氣來,可是那面上的冷汗與慘白告訴如沁,青兒很虛弱。
伸手把着她的脈搏,竟是虛勞所至,那胃中更是肌腸轆轆,想來是她一天已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了,再加上跪了這麼久所以才導致了青兒的昏迷。
有些歉意,到底也不全是她的過錯,或許是自己太過於狠心了。
卻抱不動她,也無法將她移向她的小屋去,“青兒,你等等,我這就去叫人送你去休息。”
“王妃,你吃些東西吧。”那乾裂的脣緩緩弱弱的說完時,讓如沁的眼淚剎那間就涌了出來,青兒她自己如此,竟還是惦記着她,這如何不讓人感動。
沒有說話,不管怎麼樣,倘若青兒真的以真心待她,那麼她必不會錯待了青兒的,人心都是肉長的,此刻,那催生藥的事情她已不計較青兒了。
推門,欲去找人幫忙,院子的正中,正是輕展軒從容的踏着夕陽向她走來,他身後,那桔紅色的光茫映着男人那般清俊那般飄逸,讓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把那個想要下藥給他的男人與面前的這個人聯繫在一起……
輕展軒一眼就望見了如沁,昨夜裡他也不懂她爲何突然間就對自己發起了脾氣,離開了一夜,只睡在書房裡,想了又想,或許是孕婦煩躁都會有這樣反應吧,這幾日他真的什麼也沒有做錯,更沒有對不起她,唯一瞞着她的就只有那催生藥的事情,他也是爲她好,不想她知道了傷心,只要讓她吃了,孩子順其自然的沒了,這樣或許她的傷心就會少些,總不想讓她因爲太過傷神而落下什麼病根,歐陽永君說過她的身子太弱而她又太過在意這個孩子了。
走到如沁的身邊,只當昨夜裡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樣,他微笑着將懷中的一隻棕褐色的野兔送向如沁,“沁兒,今天打獵的時候遇到的一隻小野兔,象是與母兔失散了,就送到你這裡讓這兒的母兔來給他餵哺吧。”
本來是她淡然的望着他,可是在看到這一隻可愛的小草兔時,如沁頓時愛不釋手了,那小兔子瞪圓了一雙眼睛看向她,彷彿在說:收留我吧。
伸手接過,指尖與他的手不經意間相觸的那一剎那,只一顫,讓她就迅速的撤去,生怕再與他有着任何的接觸。轉身,抱着小野兔就向那籠子裡走去,身後是輕展軒依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望着她的背影,這一回她的生氣真的讓他想不出爲什麼來。
“去屋子裡看看青兒吧,她剛剛昏了過去,我扶不動她,我正想出來找人幫忙,剛巧你就來了。”蹲在那籠子前,如沁纔想起青兒還在地上呢。
輕展軒急忙越過如沁,直接向屋子裡走去,顯然他很緊張青兒,沒有回首,只任着他的氣息消失在自己的周遭,早知道他們兩個要一起算計着自己了,唉,可她就是心軟。
看着籠子裡活蹦亂跳的小兔子,讓她特別特別的喜歡,有時候想想自己又何苦一定要強留這個孩子呢,一個恨着自己的人的孩子,真的有必要留下嗎?
然而每每這樣的想法出現後,她心底深處那母性的因子就立
即否決了一切,歐陽說過,孩子很健康,從前吃過的用過的那些東西並未給胎兒造成損害,這是她一直尤感欣慰的。留着寶貝,即是對自己生命的延續,也會是自己一生的寄託,自己早已髒了的身子再加上這逍遙王妃的稱號,讓她這一生再也無法去接受生命中的另一份愛了,因爲她真的不能,所以她才刻意的要留住這一個孩子。
她與輕展軒不會是那相攜走過一生的伴侶,她知道,因爲他的心裡深愛着的就是婉柔,只要婉柔還存留在他的腦海裡,這飛軒堡裡的女人就不會有一個是幸福的,想起柳絮,那個服侍了他兩年多的女子,便因爲私通堡外的人而讓他毫不留情的就把她關在了地牢裡。
自己,救或不救呢,倘若看在阿羣的份上,真的應該救她的,可是救了,想想柳絮對待自己的狠然,她又不甘心。
芳兒,她真會選人呀,她就知道她的心軟。
唉,找個機會去看看柳絮吧,至少不能讓她死在了地牢裡,不爲別的,只是不想對不起阿羣,必竟他曾經救過自己,阿羣帶給自己的那份親切和熟悉的感覺,那是任何人也無法比擬的,每每想來連她自己也是奇怪,明明是一個陌生人,可是她卻獨獨相信於他。
輕展軒抱着青兒進了她的房間,依稀聽得一些私語,卻聽不清,那包藥不知道找到沒有,也不知道會不會又在今夜下在自己的吃食裡,只一想,晚間的飯她就再也不想吃了。
好餓。
他出來的時候,如沁也站起身來,“軒,晚間,我想與皇兄皇嫂一起吃頓飯。”一整天沒有好好吃東西了,她不打緊,可是她不能餓着了寶貝,知道這男人心裡想什麼就好了,爲了寶貝她只得周全如此,但是面上她還是淡淡的彷彿拒他於千里之外。
“嗯,我來本就是想接你去呢,今天打了好多的野味,最適合補身子了。”彷彿沒有感覺到她的冷淡一樣,他依舊興高采烈的說道。
“走吧,我餓了。”
“青兒說你不吃東西?可是現在又餓,爲什麼不吃?”他突然緊張的抓住她的手,對她一夜之間的變化總有些不適應。
“你自己做過的事你自己清楚。”冷冷的,她終於還是說出來了。
迷糊的望着她,“難道最近我對你還不夠好嗎?”那隱忍的怒氣又欲噴薄而出,他真的想不到自己做錯了什麼。
“走吧。”她帶頭向着大門外走去。
只得跟上她,那背影只給他孤清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的緊走了兩步,就走在她的身側,猶疑着,卻不敢如昨日裡那般握着她的手了。
爲什麼在去果園之前她都是好好的,可是從果園回到冷月軒之後她就變了呢?
難道是她知道了什麼嗎?
似乎就是在他與青兒尋找那包藥之後,如沁完全的變了。
昨天的一幕幕再一次的梳理之後,輕展軒只確認無誤了,原來是如沁知道了那催生藥的事情,可是那孩子早就不能生了,這個她卻不知道。
頭痛,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呀,此刻或者他去告訴她,她肚子裡的孩子早就不是正常的了,只怕她也不會相信,只會以爲是自己騙她的。
想要說,可是張張嘴,還是沒有說出來,這件事或許由着歐陽永君對她親口說出來還更好,也能解除他與她之間的誤會。
明天吧,明天就放她去歐陽永君那裡,“如沁,你身子不好,我瞧着最近歐陽永君拿給你的書也沒有這關於胎兒方面的書,明兒你去清心軒去尋幾本,取回來看了,這樣才能更好的照顧自己。”
如沁不相信的轉首,這是回到飛軒堡以來輕展軒第一次讓她去見歐陽永君呢,上一次她腹痛着的那一夜,雖然她知道了歐陽永君來了,可是疼痛讓她一直處於迷離狀態,甚至連看一眼歐陽永君也無,此番聽到輕展軒的話,她只欣喜了,“你說的是真的嗎?”不管輕展軒是不是真心讓她去取那養育胎兒的書,但是能見到歐陽永君她還是開心的,自從楓葉林裡那一次相見之後,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是的。”看着她因着這個消息而來的欣喜他卻莫名的有些悲涼,似乎每一次提及歐陽永君她都是無比的開心,難道自己怎麼也比不過歐陽永君嗎?
繼續漫步而去,夕陽下,兩道斜長的影子灑在了草間,卻彷彿兩條平行線,怎麼也無法相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