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傻之時發生的事情,她都全然不記得了。她的記憶還停留在那日,李雲昊因商清病重離開的時候,連頭也沒回地絕塵而去。
“大哥,你一定要撐下去,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她輕輕對齊慕白說着,不知道是在安慰他,還是在安慰自己。
突然,齊慕白無意識地握上她的手,低語道:“未央,未央,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未央怔愣,想起剛纔的情景,猛然閉上眼睛。她不敢再去想,齊慕白死了……
儘管內心忐忑,但她決定出去,至少到洞口,那裡或許會有一點亮光,如果張恆來找他們,也更加容易找到。
“大哥,我帶你出去。”未央咬牙,想要將齊慕白的身子抱起來,卻和他一起倒了下去。傷口膈到石頭上,痛得她冷汗直冒。
努力了好幾次,她終於能夠扶着齊慕白起來,將她的一隻手臂放到肩膀上,兩個人一步一挪地往微微有光的地方走去。
到了洞口,她驚駭看到齊慕白的脣色發白,臉上卻火紅,額頭上沁上了大顆的汗珠。剛纔扶着她的時候,她已經感覺到他的身體滾燙,但是因爲洞中光線昏暗,所以忽略了。
汗水順着髮際流下來,未央忙拿袖子輕輕給他擦拭。
她的朋友不多,在衛國的時候,能算得上真正朋友的只有兩個,一個是陸長風,一個是蕭王的女兒蕭婉。可蕭婉名字柔軟,卻愛金戈鐵馬,加上她的父親看不慣朝中韋氏,所以多年前自請去戍邊。她們兩人便再也沒有見過。
後來,她又認識了蘭心,依瀾,還有齊慕白和張恆。然現在,長風生死未卜,齊大哥又變成這樣……
他們的情,她該如何還!
“冷,好冷……”
未央一驚,另一手去摸他的額頭,滾燙異常。他正在發燒,難怪說冷。微微掙開被他握住的手,她幫他把身上的衣服拉緊一點。
咬了咬脣,她忽然生出了一個想法,將自己身上的外袍脫下來,裹在他的身上。但效果甚微,齊慕白還是冷得渾身顫抖,痙攣得身子蜷縮成一團,痛苦地皺起眉。
未央又慌又亂,他將齊慕白靠在巖壁上,自己爬到外面去看看動靜。只有風的聲音,也沒有看到什麼人影,可她不敢確定,是不是所有的殺手都走了。天色微暗,似乎已經到了黃昏。
悄悄摸出去,找了一點乾草進來,又找到了兩塊乾燥的石頭,她再次回到洞裡,拿着兩塊石頭使勁摩擦,良久,沒有星點火苗冒出。
未央又哭又笑,她以前不是因爲好奇玩過這樣的遊戲嗎,當時差點燒傷,孃親還因爲這個生氣,罰了她。怎麼過了幾年公主的生活之後,竟然連個火都生不了了。
她將手中的石頭扔到地上,自己趴在洞中冰冷滑膩的鵝卵石上,待胸前冰冷之後,她過去將他的外衣褪下,然後緊緊抱住他。
齊慕白的身子滾燙,乾涸的嘴脣上冒着細小的小泡。未央儘量和他的身子相貼,他在她的懷裡輕輕顫抖着。
“齊大哥,你一定要撐下去。”未
央小聲哭道,把他抱得更緊一些。
“快走,未央,未央……”反反覆覆的那句話,他一遍又一遍地低低說着,字句模糊,她聽着卻字字清晰地擊打在她的心上。
斷劍門。
玉鼎真人望向一個頎長男子的背影道:“挽心丹已經被齊慕白拿走了。”
“很好。只要李雲昊和她有肌膚之親,挽心丹裡的血蠱就會傳到李雲昊的身上,我們便能連成一體,他死我死,他生我生,這纔是好兄弟。”男子揹着雙手,低低淺淺道。
玉鼎真人拱手,問道:“王爺答應貧道的事情,何時兌現。”
被稱爲王爺的人轉過臉,正是端王李雲麟。
他滿面笑容,那笑卻有些冷,“真人放心,本王答應你的事一定會扮成。斷劍門未來必定是江湖上的第一大門派。”
“那幽蓮呢?”玉鼎迫不及待,咬牙切齒道。
李雲麟眯眼冷冷道:“她自然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咯。”
玉鼎大喜,論門派實力,她還不能和幽蓮一較高下,但若朝廷出兵剿滅,情況就另說了。
“多謝王爺。”
李雲麟端起桌上的兩杯茶,“真人,今日之事全仗真人幫忙,這杯茶,我敬真人。”
玉鼎恭敬接過,“玉鼎往日還要多仰仗王爺,不該說是皇上的提拔纔是。”
李雲麟微微笑,“請。”
“請。”玉鼎仰頭喝完。
“道長,這茶味道還真是不錯。”李雲麟望向玉鼎,淡聲道。
玉鼎愣一下,不解其中的意思,正待發問,猛然腹痛如絞,倏地明白過來,手指着桌上空餘的茶杯,“這茶,這茶……”
“真人,你不要怪我太狠了。斷劍門附近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皇上一定會徹查的。他的那些手下可都是聰明能耐的人,說不定已經知道了那些殺手不是衝你而來的,如果繼續追查,保不住就查到你這裡來了。所以,我只能讓你爲我保守秘密。”
“你,你真卑鄙!”玉鼎指着他,咬牙切齒地罵道。
李雲麟微微笑,“真人說笑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本王不過是使用了一點小小的謀略而已。”
“本王一向賞罰分明。爲了獎勵你爲本王做的貢獻,本王就告訴你一個秘密作爲報答。”
“什麼秘密?”玉鼎捂着肚子坐到椅子上,冷冷看着他笑道,“我這真是引狼入室。想必斷劍門早已在你的控制之中吧,即使我現在叫人,也是不會有人聽見的吧。”
李雲麟輕笑,“真人心思澄明,說得一點不錯。”
玉鼎忍着痛苦,滿頭汗水,“你說的那個秘密是什麼秘密?”
“你最愛的男人,黃袍老道已經死了!”李雲麟輕聲道,“是死在你痛恨的幽蓮手上。可惜,你已經沒有機會爲他,爲你自己報仇了。”
“死了?”玉鼎聽聞,立刻慌亂起來,眼睛溼潤,“他死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斷劍門其實是因黃袍老道創立。當年他還未修道,後來爲了他師父的
衣鉢,又因她不肯離開羅剎門,兩人最終分道揚鑣。她斷劍以示斷情,從此不再踏足紅塵。
一口鮮血噴出,玉鼎捂住肚子的手鬆開,仰靠在椅子靠背上,眼睛微闔上,淚凝於睫。
“娘娘,娘娘……”
“二哥,二哥!”
各種嘈雜凌亂的聲音傳來,還有紛亂的腳步聲。
“嫂嫂!”
“二哥!”
未央微微蹙眉,慢慢睜開沉重的眼皮,哦,好多人,都是熟悉的面孔,唯獨沒有那個人。
現在他正和商清在一起,又怎麼會在這裡。
從他們的眼中,她看到了驚愣,甚至還有不可置信。
秦楓緊鎖眉心,臉上的神色可謂震驚之極。蘭心站在秦楓的身邊,怔怔地看着她和齊慕白。追風微微偏過頭。
洛平和白若芸眼底的情形更是精彩。至於長風,他眼裡的表情,她看不懂,也不想去懂。
略略低頭看了看自己和齊慕白,他還在昏迷中,而她的身上僅穿了中衣,被她摟抱住的齊慕白也只穿了中衣,所有的外袍都蓋在了齊慕白的胸前。
“長風,你還活着,真好!”含笑帶淚地,她閉上雙眼。
陸長風一下衝過去,“未央!”
所有的人似都被驚醒。白若芸擦擦眼淚,走向齊慕白,扶住他,“二哥,二哥!”
人羣中有人一凜,但誰也顧不上去說什麼。洛平立刻上前幫助白若芸扶起齊慕白,“若芸,他身體太重,你扶不住。”
蘭心蒼白了小臉,毫不避嫌地走過去,道:“陸大哥,我來幫你。”
陸長風淡淡看她一眼,輕聲道,“暫時不需要。”
“哦!”蘭心微微一怔,隨即又點點頭。
秦楓暗自一笑,卻沒說什麼。龍泉山莊又過來兩個下屬,兩人一左一右扶着齊慕白出去。
“這裡是哪裡?”微微睜開眼睛,未央看到蘭心坐在她的牀邊,便問道。
蘭心歡喜雀躍,忙將未央扶着坐起,“謝天謝地,嫂嫂,你可算醒了。這裡是龍泉山莊的客房。秦楓本來是想將你帶回宮的,但陸大哥說你傷重,不宜路上顛簸,我們便都來到了龍泉山莊。等你傷好些了,我們在回宮……”
“齊大哥呢?長風呢?”未央沒有心思聽她說那些,徑直打斷她道。
蘭心低聲道:“齊先生……還在昏睡中,大夫說要過些日子才能醒來。”
“我要去看他。”未央眼圈一紅,就要下牀。
蘭心抱住她,哽咽道:“嫂嫂,你昏迷了兩天才醒來,還是好好休息,就不要過去了吧。”
“你們是不是有事瞞着我?”未央重重閉上眼睛笑了笑,道:“你們在懷疑什麼!懷疑我和他之間有不清白的關係?”
蘭心一怔,慢慢站了起來,背過身去,“六哥已經在趕來的路上,嫂嫂,你的身份……還是避諱點比較好。”
“避諱?就因爲我的身份,所以我要對一個用生命去救我的人,不聞不問,置之不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