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這一次在辦公室裡主動擁抱我,讓我心裡不禁一陣歡喜。
我重重點了點頭,我說:“嗯,我知道了,我只是不想讓你們也被我連累。”
“到底是什麼事他這麼爲難你?你連我都不能信任?”他的眼神裡一片真誠。
“我一直都很信任你。只是,我和他已經達成了協議,我母親說做人一定要信守承諾,說過不能告訴別人的事情,就應該絕口不提。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這件事是孫總監自己的個人私事,無關公司利益,更無關你和他之間的關係。”
有那麼一瞬間我差點兒和盤托出,把這些日子所承受的壓力都通通告訴你。但是很快我就告訴自己,做出的承諾就必須遵守不能食言。如果我做不到,又憑什麼要求別人對我不再爲難呢?
他微微嘆了口氣,他說:“你這個人啊,原則性太強,有點像我爸的個性。”
“你不是也一樣原則性很強麼?”我笑眯眯地說。
他用力握了一下我的手,然後放開了,幫我扯了扯皺了的襯衫,像父親對待孩子一樣滿眼溫柔地說:“好了,你去忙吧。你做事總有自己的理由,你不說,我也不強求你。我對你的要求就一點,做不到的事情不許硬撐。無論怎麼樣,我都是你的後盾。”
我的情緒隨着他的話高低起伏着,特別是最後一句話,在我心裡擲地有聲地響着。我從前無比渴望這種有枝可依的感覺,但是我又在心底深深地告訴自己,獨行是爲了更好地歷練自己,不能太習慣去依賴一個人。
當天下午,會計部的同事給我打來了電話,通知我我的幾筆款項都發放了下來,讓我去領。我一聽不禁心頭一喜,知道孫浩總算想通了,希望以後他也不會再爲難我了。
拿到了我所有報銷的錢之後,我專程去了孫浩的辦公室一趟。
再一次見到我,他臉上明顯一臉的反感:“錢不是發了嗎?你還來幹嘛?”
“我是專門來謝謝您的,而且,我也答應您當面銷燬證據。”我淡然地說。
“謝我做什麼?”他十分詫異。
“謝您在方副總那裡幫我周旋,謝您還讓我留在公司。雖然我採取了一些不是很恰當的方式,但是我的目的只是爲了保住我的工作。您終歸是部門領導,在工作上是我的前輩,之前我有冒犯的地方,希望您多多包涵。還有這一份證據,我現在把它交到你手上,這是之前答應過的,我現在必須履行。”
他顯得特別的詫異,他大概以爲我們之間從此有不共戴天之仇,卻沒有想到我會這麼主動。他端詳了我許久,微眯起眼睛說:“劉勝男,你的確不可小覷。這一份證據,估計也不止就這一份吧?”
我微微一笑,對他的話既不肯定又不否定,他接住我遞給他的u盤,放在手裡悠悠地旋轉着,突然,他一把把u盤扔到了腳底用腳用力踩了幾下,之後很任性地扔進了垃圾桶。
他笑眯眯地對我說:“既然如此,我也不說什麼了,你我都好自爲之。假如你有天針對我,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好。”我們總算是達成了協議,終於和平地把這件事情解決了去。我的職業沒受到半點影響,我的錢也安全到位了,我長舒了一口氣,心裡別提多痛快了。
我把欠陳珂的錢還給了陳珂,並且單獨請她吃了一頓飯。
“陳珂,謝謝你能夠毫不猶豫借錢給我。我知道這個世界上能夠主動借給你錢的朋友不多,所以這份情我心領了。”我真誠地說道。
“跟我那麼客氣做什麼,你還把不把我當朋友了?”陳珂笑着說道。
我握着她的手,感動地說:“這都是我的心裡話,不說我憋在心裡難受。”
她摸了摸我的頭,笑着說:“其實第一次見你我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這個人很相信感覺,所以我對我認定的感情都特別執着。”
她的臉上開始有了一絲笑意,我明白,大概是因爲最近許總好幾次出門應酬都帶着她一起的緣故。爲了許總,她也是拼了,動不動找我一起喝酒,爲的就是鍛鍊自己的酒量。
今天,她又喝得小臉紅撲撲的了。我打趣道:“這不單單是指和我的感情吧?是不是還有某些人啊?”
她的臉瞬間更紅了,她低着頭羞澀地說:“嗯,最近許總對我特別好。前段時間他出差,還給我帶了禮物。”
我對許總的瞭解並不深,因爲我們能夠見上面的機會實在不多。但是許總給我的感覺和曲歌不太一樣,許總是宰相型男人,溫文爾雅知書達理,說話的語速很慢,身上總是透着一種富貴的氣質,讓人第一眼看到就有一種儒商的感覺,。曲歌則不同,曲歌的氣場更像一位沙場馳騁的將軍,得意時放聲大笑,失意時再接再厲,他霸道中帶着細膩,狂野中兼具溫柔,給人一種很有血性的感覺。
和陳珂相處久了,我漸漸就明白爲何我們會分別喜歡上曲歌和許維鈞。陳珂的氣質像蓮,有種淡雅別緻的美,她就淡淡地往那兒一站,就能讓人覺得莫名地親近;我的氣質應該是野草吧,什麼樣的環境中都能堅地活着,帶着一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韌性。
我喜歡家鄉田埂上遍地的形形色色的野草,小時候放學回家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田野裡幫媽媽收集大大小小、品種各異的野草回家。野草命雖賤,卻生來帶着一種獨屬於自己的高傲,它在最惡劣的環境裡也能盡情地隨風飄搖,它不畏狂風暴雨,它不怕犧牲不怕重頭再來……我覺得我就是家鄉田野裡的那一株株碧綠的青草的化身,我有我獨有的柔軟和堅強。
我和陳珂說起我小時候的故事,說起我小時候吃過的苦,說起媽媽一次次嚴厲地逼着我爬上家鄉大大小小的山頂。媽媽說山頂的風景纔是最好的,爬不上就永遠看不到最美的風景;媽媽說做人就要站得高看得遠,不能目光短淺只停留在自己的眼界範圍內;媽媽說我從不覺得自己窘迫,因爲我的精神世界並非一片貧瘠……後來我看到網上所推崇的“窮養男富養女”的思想,我並不能苟同。
因爲在我看來,一個人的教養與物質上的窮富無關,與精神上的窮富才息息相關。媽媽一輩子把一批又一批的孩子送出大山,看着他們一個個在祖國的各行各業裡發光發熱,並沒有因爲他們的性別或者出身而夭折,其原因的根本是在於他們的精神世界從小就比許多人富饒。
我和陳珂說着說着,漸漸地眼淚就流了下來。我是一個極其感性的人,提到“母親”一詞最容易戳中我的淚點。陳珂也被我感染了,陳珂拉着我的手說:“你這麼說,我真的特別想見見你的媽媽。”
我用紙巾拭去了自己臉上的淚痕,我笑着對她說:“三年後,我一定要在這座城市裡買房,把我的母親接到她夢想的城市裡生活。那時候,她也退休了,我想好好陪着她,哪怕一輩子不嫁人,我也想好好陪着她。”
我這麼一說,陳珂忍不住就笑了,陳珂說:“得了啊,哪有閨女這麼戀孃的,等你以後真有老公了你就不這麼想了。我真羨慕你,我和我媽媽就沒有這麼好的關係,我們大概年年在一起的緣故吧,動不動就拌嘴,我媽媽個性火爆強勢,從小對我和我爸就大呼小叫的。我和我媽媽關係不好,和我爸爸關係比較好。”
“我和我爸爸的關係一直比較淡薄,因爲爸爸總是常年在外,但是他又愛喝酒愛賭博,一年到頭也賺不了幾個錢。我讀書都是靠媽媽教書和做農活供出來的,爸爸沒幫上什麼忙,一年也見不了兩次面。”提起爸爸,我有些莫名地失落。都說父愛如山,我卻很少感受到父愛的溫暖,印象中從小大大小小的片段都是我和媽媽,爸爸很少出現,就算是過年回家,他也不愛待在家裡,喜歡走街串戶去別人家賭博喝酒。
“哎,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吧。我媽媽現在天天催着我相親,說我都快變成老姑娘了,還沒有解決自己的終身大事,每次吵架都把我氣得不行,我都巴不得住在外面了。看你那麼堅強地活着,我覺得自己好像溫室裡的花朵,從小到大都被保護得好好的,也沒受多少苦。”她邊說着,邊親暱地摟着我的手靠在我的肩膀上。
“每個人都活得不容易,都有自己開心和不開心的時候。親愛的,我們不聊這麼沉重的話題了,說說你和許總好不好?”我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便轉移了話題,不願意再在這件事情上傷感下去。
“許總說他暫時不想考慮婚姻的事了,想等他兒子長大了能接受他再考慮我仔細想了想,我想,大不了我不結婚,我就一直陪着他這麼走下去。”陳珂和我一樣在愛情裡的姿態都是卑微而執着的,認定了就執迷不悔。
“那你們現在關係親密嗎?”我問道。
“前幾天去飯店,他搭了下我的肩膀,這樣的關係算親密麼?”她天真地問我。
“不算。”我知道很打擊她,但還是實話實說。
“那就沒什麼了,還有一次過馬路,他牽着我的手走過去的。”她說。
看來,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是同樣是緩慢流淌的過程。越是成熟的男人,對待感情的態度便越是慎重,所以等待的過程也越是漫長。我願意等,陳珂也願意等,或許在很多人眼裡覺得我們很傻,可是在我們自身看來,用大半生的長度去確定一個人值不值得終身託付是極其有必要的,因爲我們下的,可是一輩子的賭注。這一章寫得感性了點。
寫到父母就容易煽情,因爲內心深藏太多感受。
先更一章,還有一章晚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