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展廳的生意更是大不如前。方怡蓮根本沒有領導才能,所有的事情都是人云亦云;顧永源雖然是銷售經理,但是對公司事務卻是毫不在乎的態度,對於他這種從小到大揮金如土的人來說,根本沒有什麼金錢的概念,更別提開源節流了;曲歌年後越來越忙碌,但是多數都不在辦公室裡,他對公司的態度也是和稀泥的狀態,儘量和方怡蓮還有顧永源減少衝突……至於公司裡的烏煙瘴氣,便是王若妍和徐勇兩個人一手造成了。
但凡亂世,不單單容易出英雄,更容易出小人。幾乎每一個亂世,都有一兩個跳樑小醜上躥下跳地擾亂綱紀結黨營私,其實在公司裡也是一樣如此。當最大的當權人把控不了整體的方向感時,就很容易被這樣的小人鑽空子,整出許多子虛烏有的事情來。
爲此,公司原本還有意留下的好幾位中層領導都接連憤怒離開。公司的經營,只能用“慘淡”兩字來形容。
自從當上市場經理後,雖然是光桿司令,但是畢竟擁有了一定範圍的職權,我儘量讓自己少沾染這些紛爭,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
我和顧永源這種看似明朗的關係讓王若妍對我心存忌憚,所以她並不敢在我身上做什麼文章,只不過,從前得罪她的人倒是都被她挨個整了個遍,包括楊穎。
本來就混日子的楊穎在春節後憤然離職,至此,我在公司的最後一個女性盟友抽離出了這個組織。
日子越是艱難,我倒是越不覺得苦。因爲春節回家後聽了媽媽的一番話,所以心裡更加地明靜而且篤定,我儘量堅持自己的原則不動搖,甚至不惜爲此和孫浩吵起來,在這樣屢次的交鋒中,我漸漸發現。你強勢了,雖然可能得罪人但是別人會忌憚你;但若是你不強勢,你就算不得罪人人家也會惡意來整你。
我在這樣艱難的環境中又咬牙度過了一個月,只是此時卻傳來了公司已經被轉讓的消息。消息傳來,我們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難道因爲我們效益不好,所以剛正集團要把我們踢出組織了嗎?怎麼能這樣?……公司還殘留的一批忠心耿耿的員工頓時都失去了信心,一朝天子一朝臣,大家都估摸着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所以幾天內,又有許多人遞上了辭呈。
在這樣人心惶惶的大環境下,我的心也被提了起來,偏偏這幾天曲歌卻總是神出鬼沒的,很少見到他在公司,所以連和他交談的機會都沒有。
於是,我只能硬着頭皮和顧永源打探實情,心想着如果真的是要易主,那總得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我破天荒主動敲響了顧永源辦公室的門,進去的時候,這小子正在瘋狂地玩着網遊一臉的興奮。見我進來,他驚訝道:“喲,怎麼今天這麼主動來給我打掃衛生啊。”
我裝模作樣地拿着毛巾在茶几上胡亂地擦着,心裡卻是滿心的心事,他擡頭看了我好幾次,然後關掉了電腦屏幕,皺着眉頭問我:“你這擦半天還是擦的同一塊地方,你確定你是來打掃衛生的嗎?”
我見他終於有心思跟我說話了,便問他道:“聽說我們公司要被轉讓了?這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很不屑地“切”了一聲,他說:“聽說是好像有這麼個事,現在有人收購了公司的小部分股份,企圖用那個股份來換這個公司的經營權。不過這件事還在談呢,因爲價格壓得太低董事會不怎麼同意。但是坦白說,現在公司這樣,不轉讓出去肯定是砸手裡了。”
我聽他這麼說,突然隱隱想起曲歌之前談到購買股份的事情。難道,這件事的幕後推手竟然是他嗎?這麼一想,我臉上不由得露出喜色。
顧永源見我這樣,又用手彈了下我的額頭:“想什麼呢?巴不得公司被轉讓啊?要是轉讓了,你可就見不到我了。”
“巴不得呢。”我笑着說道。
“切,嘴硬。”其實和他越熟悉,越發覺他的性格特別像個孩子。當他褪去那重冰冷的外殼之後,整個人在你面前的形象都變得生動許多。
我還是挺喜歡和這樣的他說話的,哪怕是互相打擊,也覺得輕鬆愜意。坦白說,顧永源和曲歌都是適合當朋友、不適合當戀人的類型,顧永源的性格像哥們,曲歌的性格像兄長,完全是兩種不同的屬性。
從顧永源的辦公室裡出來後,我找了個比較安靜的地方給曲歌打去了電話。不過打了很久都沒有人接,於是我只能作罷。
如今樓上的辦公室已經人走了大半了,我本來打算回到自己的部門,卻在經過財務部的時候聽到了裡面一陣激烈的爭吵聲。門虛掩着,我有些好奇地仔細看了一眼,見方怡蓮在裡面,於是連忙避之不及地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裡。
下午下班後,曲歌給我發來了信息,只有簡單的一行字:“下班後在你們小區門口等我,我們一起吃晚飯。”
我依言照做,果然我剛到小區門口他就過來了。從他臉上輕鬆的神情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心情似乎格外地愉悅。
我剛上車,他就笑嘻嘻地對我說:“勝男,我的計劃快要成功了!”
我一聽,聯想到下午顧永源的話,頓時心裡一陣狂喜。我說:“難道那個幕後推手真的是你嗎?果然被我猜到了!”
他點了點頭,他說:“在這個時候還願意爲這個公司付出的人,可能也就只有我了。不過這件事,許總也在暗中幫了不少忙。”
“是嗎?許總現在在那邊公司怎麼樣?”我問道。
“那邊畢竟是緊湊車型品牌,投入沒有我們這邊這麼多,市場也比我們這邊廣,那邊還勉強能維持。”曲歌緩緩說道。
“可是你這時候買下這家公司,豈不是冒着太大的風險嗎?現在全球爆發金融危機,你現在收購,萬一砸在手裡呢?”我有些擔憂地問道。
說到這個,他的臉色變得有些凝重,他說:“但是現在是最合適的,現在我和許總都擁有剛正集團的一部分股份,雖然是小股,但是也有投票權。現在這個時機可以把收購的價格壓到最低,所以我決定賭一把。不過,如果賭輸了……那我可能一輩子都起不來了。”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深沉起來,我不由得意識到他爲此擔了多大的風險。原來這些日子裡他之所以放棄經營權,是爲了對這件事情全力以赴,也是爲了刻意讓公司的組織架構全部疏散利益嚴重受創之後,他才能以最小的成本獲取最高的價值……他早就在運籌帷幄了,難怪這一段時間他對感情始終力不從心,或許也是因爲這些事情佔據了不少精力吧!
“不怕,還年輕呢,萬一成功了呢,對吧?”我樂觀地笑道。
他也笑了,他說:“爲了爭取這個公司,我把我名下的幾處房產都變賣了,還貸了點款。勝男,如果這一次起不來,我以後可能就是窮光蛋了,而且負債累累……其實,這也是我現在不想去接受一段感情的原因,我怕讓你因爲我一輩子受窮。這些日子我仔細的、反覆地想過了之後,所以我決定現在告訴你這些。我之所以不接受不是因爲你不夠好,而是害怕我不足夠好。因爲我現在賭的太大,許總也勸過我,但是我做過冷靜地分析,我覺得這一把值得我去賭,大不了輸了就輸了,年輕,背點債務沒有什麼……”
我不由得滿懷一種敬畏的目光看着他,其實他的人生已經豐衣足食,沒必要如此折騰了。可是人都是有夢想的,我們總是在爲我們的夢想不斷地奮鬥,若純粹是爲了一套房子或者一輛車,那樣的人生多麼虛空啊!
就像顧永源,他擁有那麼多,可是他最想成就的卻是他的音樂王國;就像陳珂,她雖然家境不錯,但是她卻寧願自己自力更生也不願接受家裡的饋贈;就比如我,我的夢想最爲簡單也最沒有基礎,我的夢想不過是爲了能夠在這個城市立足而已……這麼一想,突然發現我的身邊活着的都是一羣有血有肉的人,我們都有夢想,我們都在爲我們的夢想不斷打拼,我們不斷地打破規則、不斷地創造奇蹟,就是爲了在垂垂老矣的時候我能對這個世界說一句:我曾來過,並且留下過足跡,再見!
我不由得緊緊握住了他的手,用最堅定的目光看着他說:“不管怎麼樣,你選擇了,我都會陪你一起面對。不管我是作爲朋友、親人還是戀人,我都會一直不離不棄!你需要,我一定全力以赴!我們咬牙撐過去,爲了你我的夢想!”
他眼裡的信心再一次復燃,他鄭重地點了點頭,他說:“我說過,我最欣賞的,就是你這種頑強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