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愛他的吧!”不是疑問而是肯定,這樣帶着篤定的口語讓沐清心裡一怔,隨即她又斂起眸中的訝然,笑的魅惑至極,“哦,那翼王呢,你夜闖我寢宮,還做出一些對我不敬的事情來,究竟是爲何,難道翼王你也看上我了?”
如此輕佻的話語,魅惑的眼神,樓清水幾乎是眯着眼睛看着她,當初在青樓裡見到她的時候,她雖以男子裝扮卻眸中清澈,如今在她的臉上,他已看不到那絲明鏡,而是令人迷惑的笑靨,她越是笑就越是勾脣脣角。
“告訴我,你究竟是爲何要這麼做?”她不愛皇普明,這一點,他看的清澈透明,卻不知爲何她要在宴會上以一曲驚舞引得皇普明的注意,還有關於那次在城樓上她一襲紅衣,縱身跳樓,用自己的生命制止虞闌兩國的戰爭,這些,都一直令他認爲這樣的女子定是位清澈如水,淡雅漠然的女子。
可如今,他在她眸中看到的卻是權利與慾望。
沐清忽的勾起脣角笑了起來,她走過去,修長白皙的指尖淡淡劃過他如玉的面頰,嘴角的笑靨越加的擴大,只是,仍舊未達眼底,好似她的笑,永遠都只是停留在那一刻。
踮起腳尖,暗啞的嗓音酥麻入骨,“想知道嗎?”
樓清水眯起黑眸,定定的望着近在咫尺的美貌女子,卻忽然感覺她是如此的遙遠,“究竟是爲何?”
面前的女子仍舊在笑,只是那笑,卻毫無溫度,冰冷至極,他甚至感覺得到她的體溫都比常人冰冷一些,秀氣的眉目皺起,卻聽得她開口,“因爲我不是洛青嵐,我是沐清,一個佔據了這副身體的靈魂而已,爲何我不能活的精彩一點,爲什麼我不能過我自己想要的生活。”沐清說着,目光充滿貪婪的望向這擺滿奇珍異寶的大殿,笑的嗜血,“我喜歡這樣充滿迷亂的日子,充滿物質感,能夠讓我得到很大的滿足,還有那種被人仰視的感覺,真的很痛快。”
她在他面前,毫無掩飾的展露自己對物質的需求,以及對權勢的貪婪,這一晚,她不僅讓慕容林對自己痛心,同時也讓一個與自己算不上朋友的男子失望。她從未想過自己會走到今天這一地步。
望着她平靜如水的眸子,樓清水恍惚,忽然覺得自己並不瞭解面前的女子,曾經她明明是那樣情愫淡雅,如今卻變得這麼現實,究竟是什麼讓她變得如此,難道真的如慕容林所說的,她是因爲恨他才變得如此嗎?
樓清水迷惑了,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直直鎖住沐清的面容,可是不管他怎麼去探究都還是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忽的,他大笑起來,“很好,女人,你已經成功勾起了我的興趣,不管你是否真的喜歡這富貴榮華,還是假意的表現成這樣…”他說着忽然靠近她,熾熱的呼吸噴灑在她面頰上,染紅一片,他用着略帶魅惑沙啞的聲音說,“…今後,你都別想擺脫我。”
沐清心下一驚,再擡眸,只見一陣微風飄過,卻不見那紅衣男子。她怔怔的望着窗外,今晚註定是個不平凡的日子,先是樓清水,後又是慕容林,本就心思
煩亂的她,被這兩人一攪局情緒變得更加躁動不安。
起步,走至窗前,擡眸,但看天邊,冷月如鉤。
有些風吹過,帶動沐清耳邊的髮絲,隨風飄動,月光傾瀉下來,灑在她白皙如雪的臉上,此刻,卻變得有些蒼白嚇人。沐清擡手將窗戶微微關上,同時關上的還有她的心。
夜深了,她也該睡了。
夢中,她又看見大片大片的叢林,那個帶着風塵僕僕,一朗清輝的男子,嘴角噙着笑靨,迷離癡纏的望着她,那麼的溫情如水,卻又孤寂冷清,美好卻又疏離。沐清想要伸手去抓住這樣如一縷清風的男子,可無奈,不管她怎麼用力都還是風過無痕,一切化爲烏有。
然而,畫面切換,她又看見了那個滿臉邪魅肆意,笑的狂妄的白衣男子,他們有相同的面容,卻有着天壤地別的性格,他總是帶着玩味與戲弄的問她,你愛上我了!然她會氣得臉紅心跳的一口否決。
她曾說:如果哪一天,你厭倦了這世俗的哀愁,可願與我隱居山林,從此與星辰做伴。
那時,他沒回答,只是笑,可後來待她要離開了,他卻問她當初的話還算不算數。
那時,她笑了,一直以來沉着的面容卻忽然如花兒見到陽光一樣,充滿光輝。
不管怎樣,他肯這麼說,她就知足了。
有很多個夜晚,沐清都在想,或許自己是愛他的吧,他是孤獨的,而她亦是,兩個孤獨的領會或許曾在某個午夜融合過,如一杯純濃的茶水,也許只是一秒鐘的時間,卻令她終生難忘,她不知,遠在天涯的他,是否?
安靜的夜,安靜的夢,沐清一人睡在牀上,夢中有她幻想美好的一切。
然,夢是夢,終究有醒來的一刻。
這一夜,她幾乎都是在夢中度過的,醒來時,天空已經微微泛着魚肚白,沐清掀起被褥,合着褻衣起牀,走到窗邊,打開了窗戶,頓時一股涼意襲來。
清晨,暮色,還處於白晝交替的時間,看起來有些悲涼。
今天,就是她冊封大典的日子,所以她起了個大早,容得自己裝扮一番。
儘管她放慢了動作,可還是吵醒了睡在外間的珠兒,見她起來,不禁皺眉問,“小姐,這天色還早,爲何不睡個回籠覺?”
“今天是我冊封大典的日子,豈能怠慢,你快些幫我打些熱水來,我也好裝扮一下自己。”她說着,眉眼彎彎,好似真正期盼什麼,珠兒的眼裡一抹暗沉,沒再做聲,卻轉身出去。
沐清坐在銅鏡面前,望着有些腫起的眸子,不禁微惱,昨晚她一晚上都在做夢,睡眠質量是差了點,思緒間,珠兒就已經打來了熱水,仍舊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她,不說話。沐清接過熱水,洗了把臉,卻又朝她開口道,“你再去幫我打些冷水來。”
珠兒一直憋着張小臉終於有變化了,她氣急敗壞的朝沐清大吼,“小姐,過了今日你就是皇上的妃子了,你明明不喜歡他的,爲何還要嫁給他?你可曾想過慕容王爺怎麼辦?”
她說
到最後竟然話語一噎,再也說不下去了。
沐清只是擰乾了毛巾,擦拭了臉上未乾的水珠,眸光變得暗沉卻又疏遠,半響,才擡起頭來看她,“那你可曾想過慕容林也同樣娶了一個他不愛的女子,爲何我就不能借給皇普明做他的妃子,最起碼,我可以從此生活無憂,高枕無眠了,你跟了我,也可想盡榮華富貴。”
她不斷的搖頭,“不,不是這樣的,小姐,你怎麼會變得這麼貪慕虛榮,以前的你寧願自己捱打也要護着珠兒的,爲何你會變得這麼陌生,不,你不是小姐,你不是我的小姐……”她說着再也忍住跑了出去。
沐清只是望着她的背影,無奈的嘆息一聲。
她獨自坐在銅鏡前,一點一點的爲自己上裝,珠兒不在,她自己做這些是有些吃力了,而偏偏這做偌大的梅園卻沒有一個能夠合她心意的丫鬟。
簪發挽鬢,一支金鳳釵插入頭側,鳳釵是皇普明賞賜的,上面雕刻着浴火鳳凰,展翅欲飛,而鳳凰嘴裡叼着的是一顆白色瑪瑙珠,旁邊垂下一些流蘇,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牽絆迂迴。
與上次一樣,今日,沐清同樣給自己花了個濃妝,只是一身霓裳卻是紫色的,說實話,除了青藍色之外,其他的樣子沐清一律都不喜歡,當如今這豔麗的紫色卻讓她特別喜愛。
紫色象徵着神秘,高貴,卻又對美的事物嚮往,就如同她對那大片大片的山林期盼一樣。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何總是夢見那大片大片的山林,或許是因爲那裡的人吧,那白衣勝雪的少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總是那麼牽動人心。
綾羅綢緞,霓裳羽衣,望着銅鏡中美的不可思議的人兒,沐清勾脣一笑,執起胭脂,最後印在脣上,本就殷紅的脣瓣在胭脂的潤澤下更加顯得妖嬈至極。
待一切裝束畫好,外面已經天明瞭,再半個時辰就是冊封大典,沐清望一樣門口,卻還是不見珠兒人影,她哀嘆一聲,那丫頭與她的性子倒有幾分相似,倔強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
如今她成爲皇普明的妃子,想必自己在她心中定是那種貪慕虛榮之人了。
起身,沐清便不再等她,獨自一人走在這深宮院牆的走廊裡,長長的闌珊,亭臺樓閣,每走一步,都會有粗壯的主子,上面雕刻着游龍戲珠。沐清悵然惘然的遊走在這長長的闌珊裡。過了今日,她就是這個宮牆裡的梅妃,虞國的妃子。
榮光萬丈,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都說這深宮院牆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沐清卻覺得活在這裡的人,雖然表面看起來風光無限,但骨子裡確實寂寞的。
一路穿過長廊,路過各院妃子的住處,不論怎麼的豪華奢侈,隱隱約約間卻透露着一股哀愁。
君王的愛,太寬廣,要是任由一人享了去,定會揹負這魅惑君王的罪名,若是得不到卻註定孤獨老死在這宮中。
以前她是最不屑那種寧願忍受着孤寂的心也要嫁進皇宮的人,如今她自己卻成了這衆多女人中的一員。
這是不是太過諷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