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受傷的那幾日,日夜居住在那,她不知道皇普明是怎麼瞞得過這消息的。或者說,這規矩是死的,人是活得,只需他一句話,任何王法紀律都抵不過君王的意願。
她該慶幸的是,這天子對她是極好的,否則,那次在朝堂之上,她煽動大臣廢棄進貢之事,光是這後宮干涉朝政一項罪名,就夠她死好幾次了,到底說來,他對她還是捨不得。
指尖輕輕撫過這冰冷的金柱,一隻鳳凰,刻畫的栩栩如生,滾燙的金蒂令得她指尖發燙,灼傷了她的眼。身後有人喚得,“娘娘,夜深了,該就寢了。”
她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望着這金柱子上面的鳳凰,許久纔回道,“你們先去休息吧,本宮稍後就休息。”
她感覺到身後兩人稍作停留了會兒,接着就是哀嘆一聲,聽着逐漸走遠的腳步聲,沐清這纔回過頭來,目光悠遠而又空洞。
如今,她是這裡的主人,後宮的主宰,一切都發生的這麼理所當然,她是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呢。可爲何她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笑容?
夜,涼如水,此刻,王府卻被一層淡淡的憂鬱籠罩着,慕容林滿身醉酒出現在樓清羽的面前。
本準備梳洗歇息的她見有人突然闖進來,身上只穿了件褻衣,但她不是那種拘於小節之人,起身,皺眉望着來人,“王爺,這麼晚了,你到臣妾這裡來是有何事麼?”
慕容林舉起手裡的酒罈,朝她展顏一笑,“來,陪本王喝酒。”旁邊的香雲忍不住開口道,“王爺,王妃身懷有孕,這酒水是沾不得啊。”
“滾,本王說讓她喝,她就得喝,什麼時候論到你來說話?”慕容林大呵一聲,嚇得香雲委屈的低下頭,心中有怨卻不得說出來,樓清羽走過來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先退下吧,王爺喝醉了心情不好,你不要記怪在心上。”
她眸中閃過擔心,“公主……”
樓清羽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放心,香雲以前是跟着王夫人的,經常因爲做錯了事情而被她毒打,之後王夫人被王爺逐出府中,她便跟了這翼國來的公主,雖然兩人沒有什麼主僕之情,但這翼國的公主從不爲難與她,也不會因爲她做錯了小事而對她毒打,所以,香雲還是很感激她的。
有時候看着她站在窗前暗自傷神,她也提她難過,爲什麼公主這麼好的女子,王爺的心裡還想着別的女子,那女子根本就不愛他,若是愛他就不會嫁給皇上做妃子了,如今她被封爲皇宮,王爺心中難受,借酒消愁又來找公主的麻煩。
雖然她只是個丫鬟,但主子們的事情,多少她還是知道一些的。她看的出,公主是愛着王爺的,可無奈王爺的心中只有那女子。
如今王爺喝醉了又來找公主的麻煩,她生怕會出了什麼事情,想了下還是去通知了府中的趙管家。
香雲出去後,樓清羽這才轉身朝着衣架上走去,取下一件風衣披在身上,
目光平靜如水的看向來人,淡淡的開口詢問,“王爺,您醉了。”
她並沒有接慕容林遞過來的酒罈,而是轉身替他倒了被熱茶水,卻不想被他伸手一拂,熱水濺到她手上,白皙如玉的手背立刻出現一大片紅,清羽忍着疼痛,仍舊平靜的望向來人,“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怨恨我嫁給你讓你揹負一個家的重擔,也從此與那女子天涯相隔,但慕容林,我想告訴你的是,當初我樓清羽也不是非你不嫁的,只是翼國勢力不如虞國,這婚事,根本就推脫不得。所以,在這場婚姻中,委屈的不止是你一個人。”
慕容林身子本能一怔,目光定定的望着面容眸中帶笑的女子。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不再是那個受了委屈不吭聲的女子,她懂得爲自己爭取,也懂得在他面前發怒。一瞬間讓他有些無措起來。
“所以,別動不動就把自己的委屈彰顯在我面前,這樣只會讓我更加看不起。”她說完,轉身,不再看他,只是那被燙傷的手卻在隱隱作痛。
爲了愛,她可以活的很卑微,但她也是有尊嚴的,她雖然愛着這個男人,但這並不代表,他有傷害她的權利。如果知道這一場婚姻是錯誤的,那麼她怎麼也不會遠嫁而來。
身後的男子,望着她,眸中是奔涌的狂瀾。緊握的拳頭一點點的收緊,他的眼裡一直看到的就只是那語笑嫣然的女子,何曾注意過身邊之人,如今樓清羽一反常態對他冷言冷語,他突然覺得全世界都拋棄了他,沐清棄他而去,現在連他的正牌妻子也對他如此冷漠,慕容林突然發覺,自己很孤獨。
他望着她,用盡力氣,額間青筋在跳動,一字一頓,“羽兒……”
在他想要伸手撫住她的臉時,面前之人卻一個閃身,同樣的動作,同樣的冷言冷語,讓他的心冷到了極致。
“王爺,夜已經深了,你還是快些回去吧。”她說完,轉身,亦不再看他。
慕容林搖晃着身子,只覺得頭腦一陣疼痛,也不知是酒喝得多了還是被面前之人刺激的,竟然一個踉蹌,險些撲到樓清羽的身上,她大驚,“王爺,您這是做什麼,臣妾還身懷有孕,若是您再這樣,臣妾就叫人了。”
“羽兒,陪我喝一杯可好。”
他好似沒聽到她的話一般,仍舊提着手中的酒壺遞到她面前,這下樓清羽怒了,這個男人簡直就是無理取鬧,一個揮手,將酒瓶打碎在地,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接着便是趙管家沉厚的聲音,“王妃,出了什麼事情了?”
樓清羽如得到了大赦,頓時鬆了一口氣,正準備開口叫他將這人領走,卻不想慕容林沉穩的開口道,“沒事,你先下去吧。”
她心中一怔,回眸定睛望着面前的男子,想從他身上尋找一絲異樣,可慕容林仍舊雙眸渙散,搖搖晃晃,一副醉酒的摸樣,這些樓清羽來火了,伸手拉開門,怒視着他,“王爺,若您不走,那好,臣妾走。”說完她正準備提起
腳步,手腕被人一把抓住,深邃的眸子落入她紅腫的手背上,眉宇間一片自責,半響才微微開口,“早點休息。”
望着那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她收回目光落入那灼傷的手背上,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叫她怎能睡的着。
不多時,趙德又返回來,手裡多了瓶金瘡藥,“王妃,這是上好的金瘡藥,您還是先塗山吧,若是還不行,老奴就幫您請大夫。”
對於趙德,樓清羽還是心存感激的,至少他是個明白事理的人,有些事情看在眼裡記在心上,接過藥,她苦笑,“謝謝趙管家,只是燙傷而已,不用勞煩你請大夫了。”
趙德點點頭,退出房間。
來到庭院,那一抹孤寂的身影矗立在月色中,顯得有些冷清。
“她收了藥嗎?”
“回王爺,王妃收下了。”
他很不明白爲什麼王爺既然讓他拿藥給王妃卻又不讓她知道,難道是怕王妃誤會嗎,他們連孩子都有了,王爺還在彆扭什麼?
心中有疑問,但他也只是望一眼面前的男子便退了下去。
慕容林獨自站在夜色中,每次他心中難受之時,都會借酒消愁,但喝醉之後,他便尋借理由去銀月殿折騰一會才能睡下,今晚也是如此,從宮中回來,他的心就一直痛着的,當見到那個語笑嫣然的女子變得如此陌生,他真的很恨自己,如果當初他沒有誤會她,那個孩子沒有流失,那麼,是不是現在,他們會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有太的錯過與誤會令得他與她越走越遠,如今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帶着滿心的傷痛與愧疚,他喝得大醉,來到了那個無辜女人的房間,每次都是這樣,他一心情不好時就會去她那裡無理取鬧,或許是因爲每次她都不會對自己怎麼樣才造就了他如今的任性。
如今她再也容不得自己去無理取鬧,他便只能站在這孤獨的夜色中,享受着靜靜的孤寂。
他怎麼也想不到一直淡漠的女子會突然對他露出凌厲的眼神,當他把熱水潑灑在她手上時,那觸目驚心的紅,確實令他心下一驚,那時她對他兇時,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裝出一副喝醉的摸樣。一向精明如他,又怎會喝的爛醉如泥呢。
翌日,陽光普照大地,康王府亦是沐浴在這金色的陽光之中,當第一縷陽光透進窗戶裡,樓清羽眯了眯眼睛,昨晚睡得很晚,心中有事,一直到天明纔有睡意,她翻了翻身,準備繼續睡個回籠覺,門外卻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秀氣的眉毛皺起,記得香雲那丫頭很貪睡一般不會這麼早就起牀的,這會兒有人來敲她的門,會是誰呢?帶着困惑,她揉了揉鬆懈的眸子,披了件風衣,這女兒家見客本是應該梳洗整理過後才得見人,但她不是那種拘於禮節的女子,所以便就着睡醒的姿態朝門邊走去。
打開門的那一剎,她原本迷糊的眸子瞬間變得清明起來,那敲門之人亦是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