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太多話語已哽咽在喉嚨深處,到嘴邊的也只有這兩個字,從不曾如此這般溫暖過,自十二歲那邊被人所救,那親情關愛便遠離了她。
時常羨慕別人擁有親情擁有溫暖,而她整日呆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承受着不屬於她那個年紀該承受的痛苦,那一段日子,是她今生無法忘記的夢靨。卻也是她擁有自己的夢想以及活下去的人生目標。
時常她在想,是否真的願意逃離那場夢靨,若沒有了夜夜的恐懼,她還剩下什麼?
是的,十二歲之前,她的人生是黑白的,沒有父母,沒有痛愛自己的親人,過着街邊討乞的生活,吃着別人剩下的食物。十二歲之後,當看見那個衣着華貴,面容俊朗的男子向自己伸出寬厚大掌時,本以往自己的黑暗到頭了,卻不想,她的生活只是從一個黑暗到另一個無光的地方罷了。
每日殘酷的訓練便是她那個年紀不該有的必備過程,生活的現實,讓她對外界充滿強烈的渴望,直到有一日,那個俊朗男子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他用着世上最溫柔的聲音對她說,靈兒,是時候讓你報答我了。
那一年,她十七,正當是少女懷春的時期,而那俊朗身影,溫柔笑容,便成了她今後畢生的追求,爲了他,她甘願做宮中一名小小丫鬟,直到……她的出現,那個曾經被人們譽爲聖女的女子。
她恨過她,只因她曾經傷害過那俊美男子的心。他讓她爲婢,她答應了,卻看見他整日面容憂愁,有時,她在想,若是那個女人不在,他是不是就不會那般愁苦了。
想殺了那個女人,是她一閃而過的念頭,之後便被自己扼殺在搖籃中,只因她知道,若是她死了,那麼他眉宇間的憂愁就再也散不去了。
有一抹怨恨,直到如今,都橫在她的心中,散不盡,揮不去。
她恨沐清,恨她不懂他的心,將他傷害的如此遍體鱗傷。卻在之後,與她日益的相處之中,發現,她的風輕雲淡並不是自己心中所想那樣。甚至有時,連她這個做下人小丫頭對她兇狠,她也只是撇撇嘴,毫無放在心上。
眸中含淚,望着沐清已說不出來的酸澀,再多的話語最後只化作這一句,“主子,對不起……”
沐清怔住,如水的眸子靜靜凝視着她蒼白的面孔,半響才略微一笑,“傻丫頭,你有什麼地方對不起我的啊,若說對不起的那個人應當是我,是我沒好好照顧你,害得你受傷了,我這個主子當的還真失敗。”
靈兒睜大水汪汪的眸子,腔調裡難掩哽咽,“主子,你切莫要如此說,之前是靈兒不好,是靈兒一直對你發火,惹得你生氣了。”
“傻丫頭,我沒有生氣,只是有時你行動舉止怪異,心中難免有些猜忌罷了。”再加上她如此急着羽王攻打帝都,這不得不讓沐清懷疑她是否是皇普明安排在她身邊的來監視她的,而事實上,她的確是皇普明派來的。
“主子……”
她這一聲呼喚,直叫沐清心中一陣惆悵
。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沐清最怕別人對她用尊稱,哪怕直呼她的名諱,也比對她用尊稱來的心安。
以前在洛府,珠兒總是叫她小姐小姐的,一開始不怎麼習慣,可後來聽着也就習慣了,那丫頭,總是睜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眸子,忽閃忽閃的問她十萬個爲什麼,有時候沐清被問的煩了,就胡亂謅出一個理由讓她閉了嘴。
後來,她進了宮,當了梅妃,住進梅園,救了凝香,那個與珠兒年齡相反的小丫頭,總是聽得她眸帶羨慕,說,珠兒姐姐真是好命,跟了個這麼好的主子,大多數珠兒都是昂起驕傲的腦袋,毫不謙虛接受她的誇讚。
沐清只是站在一旁無奈的搖頭輕笑,多少次,那樣發生在梅園溫馨的一刻都被她想起,可如今,園仍在,人卻不在。
珠兒走了,凝香如變了個人似的,沐清不知,究竟當初她在自己身邊那副乖巧可愛的摸樣是真的還是她裝出來的?
還有,她那忽閃眸子中流露出的羨慕,究竟有幾分是真,有幾分是假?
想着沐清便笑了下,如今是真是假,又有什麼區別,反正那個嘴角帶笑,眸中帶光的小丫鬟再也不存在了。是真也好是假也好,都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身邊已有了靈兒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丫鬟,就已足夠了。
人要懂得知足,有句古話不是說的好麼,知足常樂,方能安自福。
靈兒雖有時對她兇狠,但沐清心裡知道,她也只是嘴上說說,當自己餓着了她必定會給自己送些吃的來。就如今天,她身上帶傷也要給她弄吃的。
與靈兒一起吃過飯後,沐清便幫她重新包紮了下傷口,一開始她還推辭着,說主僕有別,沐清是主,她是僕,怎能讓主子替下人包紮呢,當時沐清只笑,說,平時不見你如此對我尊敬,受傷了,倒是變得乖巧可愛了不少。
她面色一紅,沐清爲她包紮,卻也沒再做掙扎。
到了晚上,仍舊與她睡在一處,經過數日的療養,眼見她的傷逐漸好了起來,卻傳來虞翼兩國關係徹底崩裂,羽王正帶着三十萬大軍前往帝都,要一舉攻破帝都。臨近兩國的百姓人心惶惶,逃的逃,躲的躲。
沐清與靈兒坐在庭院中,眉宇深深皺起。
“怎麼辦,若羽王真的攻去帝都,皇上不見得能夠抵擋得了,上次邊疆失守已讓朝中君臣動盪不安,而羽王的勢力卻因此大增,主子,我們該怎麼辦?”
靈兒急的兩道秀眉緊緊擰在一起,從她焦急的面容上可看的出,她的心是如此的焦躁不安,而沐清亦好不到哪裡去。
帝都,那裡可住着她那嬌小可愛的麟兒以及關愛自己的父母,她絕不可讓樓清凌攻破那有着她美好家園的地方。
看了看靈兒,問道,“你的傷勢如何了?”
她似是一怔,不明爲何這時會問起自己的傷勢,想了想便如實答道,“休息了數日,已好的差不多了。”
“那好,我們回
去收拾一下,今晚就出宮。”說話間,沐清已經站起了身來,卻見靈兒張大了嘴巴,不解道,“出宮?去哪兒?”
“嗯。”沐清點了點頭,心中一抹篤定悄然而生,再看向靈兒時,已化作雲淡風輕,“羽王已先前帶兵趕往帝都,他知我來這是有心阻止他攻打帝都必定會在派人暗中看守着我,靈兒,既然你的傷勢已無大礙,今晚我們便逃出宮去……”
“主子的意思是……”
“沒錯,去帝都,去趕往羽王的軍營設計牽制住他。”
這個念頭早在之前她便有了,只是靈兒受了傷,她便沒再提及過,如今樓清凌攻打帝都,迫在眉睫,她沒的選擇,只能以身犯險,若他心中還對她有着一絲情義,必定會不傷她。等到時機成熟,定將他制住。
如此之下,沐清的面上已浮現當初慕容林攻打金陵時的堅決,那時,她的身旁也是有這麼一個小丫鬟,急着求她幫幫那白衣勝雪的男子。
舊城往事,歷歷在目。
她拼勁生命去平息的一場戰事,如今,又烽煙起,硝煙瀰漫,沐清甚至可以感覺得到,虞翼一旦開戰,那烽火、狼煙四起,百姓流離失所,多少男兒爲戰爭爲國家犧牲生命,只爲滿足羽王那勃大的野心。
沐清不解,爲何要一統江山,爲何要弄得血流成河?那鮮紅的生命,正當年輕力壯,爲何要葬送?
一山難容二虎,是的,既然容不下,爲何不各自守着一番寸土做自己的國王,非要弄得屍橫遍野、倒戈卸甲才得以痛快麼?
沐清怨恨,同時又無可奈何。
只因那挑起戰事男子與那人有着相同的面孔,卻是天壤之別的性格。
夜晚,臨近三更天,守在殿門口的侍衛們早已放下了警惕,外加上東陵的天氣比一般的地方寒冷,此刻,都恨不得找個暖和的地方熟睡一番,沐清與靈兒穿上事先就準備好的夜行衣。
黑布遮面,黑衣裹身,沐清還是第一次穿成這樣,難免有些不習慣,側眸時,倒見靈兒熟門熟路的將一些匕首傷藥別在腰間,對於夜間行走,她倒是熟練的很呢!
不多時,兩人已準備妥當,吹滅了燭臺,對視一眼,來到窗邊,縱身一躍,悄然落地,伸手靈巧之快,沐清不禁在心底驚歎。輕微出聲道,“你輕功不低嘛!”
靈兒掃她一眼,“若不會武功,我還能活到今日麼?”
募得,心中一震,沐清瞳孔緊收,雙眸直盯着面前瘦弱身影看,從來都不知,一直面容清冷的她,會吐出如此令自己震撼的字眼來。
是啊,她既是皇普明派來的細作,武功身手方便當然不會低於常人,只是從她嘴裡說出這看似平淡無奇的話語來,沐清心底如被人投下一塊石子,瞬間激起一片漣漪。望着她的快捷翻越城牆的身影,心中不禁多了份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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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她越是在人前表現的無所謂摸樣,心底就越是孤獨寂寞,沐清甚至可以從她那單薄的身影中看到一絲無奈與愁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