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一動不動的上官珏擡起頭來,有些怔忪,看着她在夜色裡被小屋裡燈光映照着還慘白的臉頰,臉色黯了黯,說:“我沒用,沒辦法救你。”
“這,哪裡是你的錯,我說了,這是命。”沐清笑笑,從穿越過來的時候,面對一切的崩潰,到後來慢慢適應,她早已經信了命。做自己能做的,然後就交給上天處置,很多東西,人力不可及。
她在現代安樂的生活,一夕就來到這裡,苦苦掙扎,她想要的不過是安寧的生活,卻還是無法掙脫。走到哪裡都是桃花劫不成?從王夫人到李卓拉,她明明無心搶奪,可是卻總是沒有辦法躲開。
“珏,跟我講講你吧。”沐清說,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把頭靠在柵欄上,虛弱的閉上眼睛,身體很痛,好像有點發熱,頭昏昏沉沉的。
慕容林、上官端,她都多少知道一些,而上官珏的故事他從未說過,只讓她依稀的感覺到,有那麼一個人曾在他心中佔據了很多,是他的那個師妹茱萸麼?又是爲了什麼他那麼恨慕容林,那場戰爭他損失了什麼?
上官珏看一眼她,擡頭看了看天空,沉沉的閉上眼,開口:“講我?講什麼呢?我什麼都沒有。”
沐清已經說不出話來,靜靜不語。
上官珏靜了靜,看着靠在籬笆上異常虛弱的女子,心裡有一瞬間的柔軟。
有些話,一直壓在心底,有一個人可以傾訴多好,再也不會一個人守着全部的心事,沒人分享。更何況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跟她說了……
“我跟我哥哥兩個人,很小的時候就來雪山了,學習醫術和武功。父王不捨得,可是我們三次被人下毒、兩次被人用暗器傷害,父王不得已,做出了這個決定。”
眼前好像出現了小小的他,伸手拉着哥哥,一步步的離開深愛的父王,他回頭,看着父王淚流滿面的臉,不明白這是爲什麼,爲什麼他們要走。小小的他伸手拉哥哥的衣襟,問:“哥哥,爲什麼父王在哭?父王還要送我們走?”
“父王愛我們,所以要送我們走。”
“可是父王是王?愛我們應該會留下我們,誰能反駁他?”
小小的孩子心裡總是透徹,弄不懂大人的世界,只知道,愛的人,會留在自己身邊,不愛的人,就要推的遠遠。
而那樣單純的心,再也不回來。
上官珏接着說:“我們兩個在這裡遇見了師傅和小師妹茱萸,茱萸和我們一起長大,除了我們每年下山的時候,我們都形影不離。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開始纏着我,我卻只覺得煩厭,一再推拒,她種種的好在我心裡都是令人討厭的部分。現在想來,多傻?三年前,我們下山,她偷偷跟在後面,跟着我們去了上官家……”
說道這裡,上官珏擡頭看一眼沐清,眼神有一瞬間的銳利。
“我們並不知情,她一路跟着,然後就是帝都派來的軍隊……有箭射過來,是向着我射過來的,我躲不開,我以爲我會死,卻不知她從哪裡衝出來,擋在了我的身前。她的血那樣紅,紅的讓我害怕,她再也沒能醒過來。”
血的紅色好像是夢魘,每夜都在夢中侵擾,讓他無法安眠。
“珏,這不是你的錯……”沐清勉勉強強的開口,周身都冷了起來:“她看見你現在,她會很難過的。”
上官珏笑笑,笑的那樣悲愴
淒涼,說:“爲什麼死的不是我?都是我身邊的人……茱萸死了,我沒有辦法,你傷的如此之重,我學醫這麼多年,竟然也束手無策,我不知道我可以做什麼,我還能做什麼。”
“如果我當初對茱萸好一點,我那樣冷冷的推開她,她卻仍然那樣對我,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只是推開她,卻從來不討厭,我沒有討厭她的意思,可是我卻偏偏那樣高傲的口不擇言,一次次的傷害她……”上官珏喃喃的說道。
沐清虛弱的聽着,這樣的心思她懂得,不過十幾歲的男孩子,對於喜歡的女孩總是表現出抗拒來,在茱萸死後,才明白她是多麼的珍貴。
她試着想要再開口勸慰,嘴脣蠕動了兩下,卻再說不出話來,虛弱的身體已經讓她連話都說不出。
身體的力量開始流失,一點點的流失……
“咚”的一聲,沐清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沐清!”上官珏的聲音離她越來越遠,一遍遍的回放,遙遠的如同回聲。
小屋的木門裡,聖手神醫在窗邊坐着。
她的聽力很好,習武之人再加上醫術精湛長於養生,讓她在八十六歲的高齡各種感知還是非常靈敏,比常人還要強得多。
方纔的對話,她都聽在耳中。
她也不是個殘酷的人……
木門“咯吱”一聲打開,聖手神醫顫顫巍巍的拄着柺杖,屋裡有一點光亮,冷聲說:“進來吧。”
上官珏看一眼屋內,聖手神醫顫顫巍巍從屋裡走出來,站在門口看着他們。
上官珏的眼中一下子閃出希望的光,只要師父肯出手她就有救了,連忙把沐清交給珠兒扶着,自己跪在地上又扣了三個頭。
聖手神醫冷冷看着,轉身進屋。
上官珏也連忙起來打橫抱起沐清,跟着師父進了他曾經那樣熟悉的木屋裡。
把昏迷的沐清放在牀上,回頭看着聖手神醫說:“師父。”
聖手神醫顫顫巍巍的過來,伸手按住沐清脈門的速度卻快的不可思議,讓一邊的珠兒目瞪口呆。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婦人,怎麼會忽然間就利落起來。
幾根銀針插下去,聖手神醫回過頭來看着上官珏:“你很關心她?”
上官珏不知道自己師父是什麼意思,自己師父一向是讓人摸不透心思的,古怪詭異。只好實話實說說:“是的。她是我朋友。”
“朋友?”聖手神醫老邁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冷笑,臉上的皺褶像是裂開來:“又是朋友?怎麼不是師妹了?”
“弟子不敢。”上官珏更是不知師父的意思。
“好,你不敢!我就讓你敢!”聖手神醫輕聲一笑,笑的讓在場所有人都有些害怕,不知道她會說出什麼來。
“弟子謹遵教誨。”
“讓我救她可以,但是,我不救旁人,更不救朋友。你,跟她成親!”聖手神醫目光裡是咄咄的光,冷冷說道。
“啊?”上官珏還沒有回話,珠兒就先驚聲叫了出來。
小姐心中的人,不是上官端公子麼,這就嫁給了上官珏公子,算是怎麼回事?
“啪”的一個巴掌就甩在了珠兒臉上,下手不重,更多的是懲罰的意味,沒人看得清聖手神醫是怎麼出手的,快如閃電,聖手神醫看也不看珠兒:“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你家小姐難道看不
上珏?”
才說輪不到她講話,下一句就來問她,珠兒捂着臉,隨意找個藉口,說:“不是……我們家小姐已經結親了的。”
“原來如此,那就休了她的夫君,跟珏拜堂,就這麼定了。否則我不救。”聖手神醫想也不想,直接回到。
她長年居住在深山,本來就是個厭倦世俗的人,現在更是不在乎這點禮教。她想要的,她就要別人照着辦不可,否則,就別來求她救人。
上官珏深知自己師父的脾氣,不敢忤逆,否則師父生氣起來沐清就再沒救了。
“師父,此事徒兒應下,先救人,等沐清醒了再問過她。”上官珏試圖勸說師父先救人。
“想也別想,你今日就發出你上官家的飛龍令出去,通知天下所有英雄豪傑,你要娶沐清爲妻子,否則,我絕不救人。我現在拔針,她即刻就斃命!”聖手神醫伸手就要去拔針,上官珏連忙出手攔下。
聖手神醫看一眼上官珏:“發飛龍令!”
“我們家小姐嫁了人,還是有過孩子的,這不太合適吧?配上珏公子,珏公子有些不合適吧?”珠兒諾諾的插言進來,小心翼翼。
她家小姐,怎麼也不能嫁給上官珏啊。要不然端公子可怎麼辦?
聖手神醫擡眸看一眼珠兒,目光犀利的令珠兒渾身一顫。
“有過孩子又何如?我無憂谷的事情,天下誰人敢指手畫腳!我定了的,就沒人敢多說一句,讓她的夫君自己有膽子就來找我老太婆的黴頭!”說完,又看向上官珏,冷冷吐出三個字來,一字一句:“飛、龍、令!”
上官珏無法,只得從腰間摸出一節東西,出門去外面,不一刻,一枚煙花從這小小的院落裡沖天而起,在半空轟然炸開,四散在蒼茫漆黑的夜空裡,一瞬間照亮了整個山谷。
不一會兒,就有快馬從蒼茫的草原上奔馳而來,趕到這座院落,翻身下馬一刻都不停歇的叩拜上官珏:“主上,有什麼命令?”
聖手神醫的目光如同無形的大手,讓上官珏感到巨大的壓力,無法,上官珏對着來人下令道:“我將大婚,特告天下英雄,讓天下英雄與我同喜,務必都通知到。”
“新娘的名字你不詔告天下?”聖手神醫冷言。
她就知道她這個徒弟,絕對不會輕易的服軟,特地過來看着。果然他想要不告訴天下新娘的名字,到時候想要賴掉就容易的多。
上官珏又吩咐道:“新娘沐清。”
“那個丫頭,過來!”聖手神醫卻叫來了珠兒,當着上官珏的面,問道:“你家小姐姓甚名誰?”
珠兒不知輕重,直言:“洛青嵐,我家小姐的名諱。”
聖手神醫冷笑道:“果然!真是我的好徒兒!還想瞞我什麼?”
“弟子不敢,只是她的名字……”上官珏說道。
她已經是假死離開,再被人發現同名同姓的女子嫁給了他上官珏,這以後定然有人懷疑,後患無窮,定然是不能說出去的。
“別說藉口!你,給我傳出去,新娘名叫洛青嵐!聽見沒有?否則我藥啞了你!”聖手神醫手裡的柺棍一指,對着來人說。
來人擡頭看着自己主人,上官珏無法,只能點頭道:“就這樣,新娘,洛青嵐。”
此刻的他不知,爲了這個名字,他日後引來多少驚天的麻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