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嬤嬤大方的推門而入,一股熱浪撲來,屋子裡很是暖和,爐火燒得旺旺的,一個女子斜倚在榻前軟軟的躺臥着,聽到開門聲,就扶着軟榻坐了起來,然後兩隻光着的小腳丫如金蓮般的優雅的落到地上,再一彎身就福了下去,“阿桑見過這位小爺。”說完,一雙美目就肆無忌憚的落在了夕沫的臉上,可當看到夕沫的模樣時,阿桑不覺一笑,“嬤嬤,多謝了。”
王嬤嬤立刻會意的閃身退了出去,“阿桑,是貴客呀,這一晚上你都不必再見其它客人了。”
“是,嬤嬤。”眸光早就從王嬤嬤離去的身影上移回到了夕沫的身上,阿桑笑眯眯的走向夕沫,一伸手就落在了夕沫的腰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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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夕沫下意識的一閃,說好只是聽歌和看舞的,她可沒說要侍寢。“
“公子,難不成你是第一次?還會害羞不成?”阿桑掩着脣輕笑,可看着夕沫的目光中卻是面目含`春,一副我見猶憐的感覺,那絕對會是讓男人心動的表情,只可惜,她面前站着的不是男人,而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女人。
夕沫立刻驚醒,她現在是男人的身份,她不應該對女人這樣閃避的,穩了穩心神,隨意的以手指挑起了阿桑的下巴,“讓小爺看看風塵居的頭牌到底是怎生的美法。”
“公子……”柔柔的輕喚,吐氣如蘭在夕沫的臉上,夕沫就差渾身沒起雞皮疙瘩了,真受不了阿桑這樣喚她,卻又不得發作。
“聽說你會唱曲還會跳舞?”
“嗯,是的,公子現在是要聽曲還是要看舞?”
“聽曲吧,然後嗎……”
夕沫故意的頓了一頓,惹得阿桑竟是有些緊張的一滯,“公子,然後什麼呢?”
那目光竟是期待着自己能讓她侍寢一樣,夕沫不由得失笑,一侍寢她真正的身份就立刻都穿幫了,“自然是要看舞了。”
阿桑微微的有些失落,“好的,阿桑這就去彈曲,一會兒就給公子跳舞。”
輕盈的轉身,拿起了早就備好的琵琶,削蔥一樣的指尖彈在弦上的時候,屋子頓時響起了美妙的音樂,真美的聲音,讓夕沫禁不住的沉`淪其中,竟是有些手癢,要是有琴,她一定和上一曲,真想不到看似有些輕佻的阿桑的琵琶竟然彈得這樣好。
手指下意識的在桌面上敲着節秦,卻不想那低低的響聲竟也是和上了阿桑的琵琶聲,惹她一邊彈着琵琶一邊悄悄擡頭瞟了一眼夕沫,那眉目中含情似煙,明明兩個人只見了一會兒的功夫,可阿桑那神情……
那神情真的讓夕沫有些詫異了,卻還是目不轉睛的看着阿桑,她要慢慢的與阿桑熟識了,這樣纔好向阿桑打聽孃親的事情,所以,不管阿桑怎麼看她,夕沫都是鎮定的端坐在茶桌前,一口香茶入口,甘醇味美,這風塵居不止是房間裡的擺設裝飾奢華,就連是茶也是上等的好茶,一點也不差了宮裡的貢茶,讓夕沫不由得開始猜想那王嬤嬤的後臺是誰了。
一曲罷,阿桑緩緩站起,“公子,可會彈琴嗎?”
“這個……”夕沫不知阿桑何意,不由得猶疑了一下不知是要說會還是說不會。
阿桑卻是冰雪聰明,隨即道:“公子一定是會彈琴的,是不是?”
夕沫爽朗一笑,“你怎麼知道?”
“我瞧公子剛剛手指彈着桌面的指法就一定是個彈琴的高手,否則,不會指尖那般自如舒展的。”
“呵呵,你倒是說對了一部分,本公子真的會一些,不過,可不是什麼高手,只是會彈琴罷了。”
“公子謙虛了,既是會彈,那不如,阿桑與公子合奏一曲可好?”
阿桑那眼神,竟是那麼的期待呀,夕沫有些心虛,卻沒有拒絕的理由,來這裡的男人,本來就是調情說愛的,雖然,那情那愛根本沒有幾分真,更多得是假情假意,但是,那門面上的功夫可是要做足了的,“好呀,不知阿桑姑娘要彈什麼曲?”
“梅花三弄,可好?”略一思量,阿桑微笑說道。
“好,就是梅花三弄了,不過,這個是有些難爲阿桑姑娘了,這曲子適合琴,卻不適合姑娘的琵琶。”
“公子試試就知道了。”說完,阿桑的目光就專注的落在了琵琶上。
眼見阿桑略一點頭,夕沫立刻會意的落下了指腹,頃刻間,琴與琵琶的樂聲便和諧而完美的再現在房間裡,知夏聽得專注,直到曲畢,才熱烈的鼓起掌來,然後向夕沫道:“公子爺,阿桑姑娘的琵琶彈得真的是別具一格。”
夕沫會心一笑,便向阿桑道:“一起吃茶吧。”
“是。”阿桑起身放下了琵琶,嫋嫋的向夕沫走來,神情中卻是少了之前的輕`佻,倒是多了幾分的嬌羞,“公子的琴真的是彈的絕美,竟是讓阿桑自嘆弗如呢。”
“怎麼會,姑娘怎麼也是這風塵居的頭牌,那可是響噹噹的名頭。”
夕沫只是隨意一語,也頗爲客氣,卻不想,阿桑立刻就垂下了頭,竟是不吭聲了。
“阿桑,怎麼了?”
一杯茶推到她的面前,“喝茶吧。”
“公子……我……”
聽着阿桑的聲音有些哽咽,夕沫迷糊了,“姑娘這是……”
“公子,阿桑是苦命人,阿桑從來都不想做這風塵居的頭牌,可是隻有做了頭牌,纔有自己選擇男人的權利,不然,每天不知道要遭到多少男人的蹂`躪,公子,我……”越說越是泣不成聲。
心口一震,原來,阿桑也是不願意淪落風塵的,“阿桑,有沒有想過贖身離開這地方。”
“阿桑日也想夢也想呀,可是,風塵居的規矩就是賺不到嬤嬤訂下的銀子數是絕對出不了這裡的。”
“真的是這樣嗎?就沒有特例的?”夕沫心裡一跳,立刻就想到了孃親,如果娘生下了她,那娘是不是就算是特例了呢?也許,這樣問了就能讓阿桑把話題引到
孃的身上,於是,還未待阿桑回答,夕沫續道:“我聽說曾經有一位姓倪的頭牌就被贖了身也離開了這裡。”
“那又怎麼樣,她是被別人贖身的,到頭來聽說年紀輕輕生下了孩子就一命嗚呼了。”
“真的嗎?”夕沫詫異的驚問,看來,燕墨說的沒錯,這風塵居真的曾有一個姓倪的頭牌,聽到阿桑說起,讓她忍不住的激動起來,只要是關於孃親的事情,哪怕只要一點點也好,她想要知道,很想要知道。
“真的,後來,那孩子也不知道去哪裡了,唉,可憐呀。”阿桑嘆息着,“所以,我們這樣的女人最好一輩子都不要生養,而且,既便是贖身也不要去了那些有錢有勢的人家,不然,下場就只有一個悲慘,我倒是寧願嫁到鄉下去,從此乾乾淨淨做人,即使天天踩着泥巴吃糠咽菜也甘願。”
阿桑的話倒是完全的露出了她的真性情,也讓夕沫不覺動容,心裡,忽的想要幫她一把,或者,她可以替阿桑贖了身,只是,她真的有這個能力嗎?
若是被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是一個女人,只怕,她便再也進不來這裡了。
就在夕沫剛想要說話安慰一下阿桑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一個侍婢的聲音,“阿桑姑娘,當家的來了。”
“哦,我知道了。”淡淡的應了一聲,阿桑並沒有起身,只是屋子裡一下子靜了下來,竟是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品了一口茶的功夫,門外又道:“姑娘,要不要……”
“告訴當家的,我有客人,今晚上忙,就不見了。”目光悠然的轉向門外那侍婢所站之處,阿桑的神情竟是露出了幾許的哀傷。
夕沫見狀,便一敲頭,道:“哎呀,你瞧瞧我,怎麼忘記今晚與一個朋友約好去如意館喝酒了呢,知夏,快走,已經遲到了呢。”說罷便起身向阿桑道:“姑娘且隨意,小爺我要去與朋友一起吃酒去了,改日再來叨擾。”
夕沫的腳步極快,從侍婢和阿桑的語氣中猜想,也許侍婢口中所說的當家的就是阿桑心裡喜歡的人呢,君子成人之美,她不是君子,可她是女人,女人自然要相幫女人了。
“公子,等等……”身後,阿桑卻追了過來,“公子請留步,公子可還沒有看過阿桑的舞呢,難道,公子不想看了嗎?”有些急切,那隻小巧而如玉般的手便落在了夕沫的肩頭。
沒有回頭,夕沫真的不願看到阿桑哀怨的一張臉,看到阿桑的臉就彷彿看到了當年的孃親一樣。凡事,不可操之過急,她改天再來也是一樣的,“哎呀,你不知道,我那朋友可是個最愛挑理的人,要是我不去,只怕,他日後會找我麻煩。”
阿桑的手緩緩的鬆了開來,也讓空氣裡飄着一股子淡淡的失落,她垂首輕輕道:“那便改日再見吧。”
推開門,風一樣的衝了出去,夕沫恨不得立刻閃離阿桑的視野之中,她實在是見不得這裡的女子的另一面,那隻讓人感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