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桌子上有一個茶杯,是下午譚宏春來訪時華芸爲他倒的水,出門時忘記收拾了,本沒有任何奇怪之處,但不知何時茶杯底下竟然壓了一張紙條。
華芸清楚的記得她下午收拾過房子,尤其是客廳,桌子上除了一盆水培植物意外沒有其他任何東西,更談不上有什麼紙張之類的物件,難道是譚先生偷偷留下的?她眼神短暫的一呆便恢復了正常。
小潘並沒有發現華芸表情的變化,大大咧咧的往沙發上一躺,嚷嚷着,“哎呀,就坐十分鐘,咱們開始幹活。”
華芸笑着應聲,側身收拾茶杯,很細微的動作將紙條攥在手裡。在廚房裡她將紙條展開一看,不禁驚喜交加,上面只有一行字,“我現在很好,不用擔心。保護好自己。”沒有署名,但華芸知道是李天疇寫的。
她迅速打開煤氣竈將紙條燒掉了,這傢伙處境那樣危險還能想到自己,華芸心裡美滋滋的。
“哎呀,華總,不是說好休息一會兒再幹活嗎?”客廳裡小潘聽到了打火的聲音。
“沒事兒,我剛纔聞到一股煤氣味,所以試試竈頭。”華芸回了一句,喜不自勝的開始摘菜了。
……
縣城中心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內,有一家門臉不大的川菜館,晚上的飯點已經過了,客人稀稀拉拉。
李天疇坐在二樓的包廂內等人,他一到福山就給彭偉華打了電話,約好了在這家菜館見面。此時他已經扔掉了破草帽,那玩意兒應該成了危險的標誌,取而代之的是一頂在路邊攤買的灰色棒球帽。
一身外套也換了,同樣是在路邊攤買的牛仔褲和白襯衫。改頭換面的李天疇看上去更加時髦、瀟灑。他還特意很大膽的在街頭一張通緝令前對比了一下黑白照片上自己的容貌,很滿意目前的裝扮,要是再有撮鬍子就好了,李天疇這樣想着不禁啞然失笑。
但是看到彭偉華後,他卻大笑起來,這位極品師傅的打扮還是老一套,披着件風衣,故作有派頭的樣子,問題是現在三十多度的三伏天,不是頭腦出問題了,就是在打擺子。
“笑個毛?”彭偉華很不忿的坐下,隨手拿起空調遙控器猛按了幾下,又狠狠的下調了幾度。原來這傢伙不拍熱是假的。
“沒有,沒有。我剛纔想起了一個笑話,師傅你別介意。”李天疇忍住笑意,快速喝下一口水後道,“咱們言歸正傳吧。”
彭偉華冷哼了一句,“說說你的打算,我的通緝犯徒弟。”
“沒有見過你這樣幸災樂禍的師傅。”李天疇搖搖頭,“我的想法很簡單,抓住陳斌,揪出孫柺子,最好徹底把他們全給端了。”
“我草,你當孫柺子是郝大鵬啊?你說端就端,吹牛逼也要有個限度。”彭偉華翻着白眼,不慌不忙的點着了一支菸。
李天疇無視師傅輕蔑的表情,“我沒吹牛,只是表明決心,否則我也不會再回來了。”
見徒弟說的認真,彭偉華收起了那張玩笑臉,“決心好下,事情難辦。說說你怎麼做?你憑什麼能端掉孫柺子?”
李天疇笑了笑,也點着了一支菸,“具體還沒想好,先拿陳斌開刀是肯定的。如果公安那頭徹底沒戲,我就和孫柺子兌命。反正殺與不殺都是通緝,我不在乎。”
彭偉華自認對徒弟還是有些瞭解的,但是剛纔李天疇的話聽起來有一些陌生,這小子準備玩命了?如果是這樣,那還真不好說,以徒弟的身手趁孫柺子不備搞個偷襲、暗殺之類的,只要是捨得兌命,保不齊就能成功。只是如此一來李天疇就虧大發了,耿叔也絕不允許他這麼做。
“呃,乖徒弟。師傅瞭解你的決心,只是兌不兌命的就別亂想了。你纔多大歲數?那個老王八至少比你多活二十年,這種虧本買賣根本划不來。解決這個老東西要慢慢來,有師傅幫忙,你就放心,耿叔也不會不管的。”彭偉華好言相勸,他知道這個傻徒弟是老實人,不大可能吹牛。
李天疇沉默的吸菸,半響沒有說話,末了,他一掐菸頭,“謝謝師傅,還是那句話,先從陳斌開刀,到哪步算哪步。”
彭偉華一皺眉頭,看來這小子完全沒有聽進去他的話,這需要跟耿叔仔細說說,現在接着勸沒有太大意義。但是先動陳斌這一步沒錯,“就按你說的辦,陳斌的地址我已經查到了,一塊兒整吧,咱們也給孫柺子造造勢。”
這回李天疇沒有拒絕,他十分清楚師傅手上那四個人的實力,單看一個人沒有太多特別之處,但是四人配合起來卻能量驚人,這無疑是非常大的助力。只是他還要提醒一句,“師傅,你可想好了?我反正已經無所謂了,但是把張文他們拉進來,就沒有退路了。”
彭偉華哈哈一笑,“我們早就沒有退路了,十年前就有你這樣的心態了。定個日子,什麼時候幹?”
李天疇身子往後一靠,“就今天晚上。”
彭偉華點點頭,從兜裡掏出一部手機扔給李天疇,“湊合着用,等我消息。”說完他起身離開了包間。
……
孫柺子近來一直睡不踏實,早上六點就起牀了。昨天新縣長的到任讓他有了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縣府高層領導的更換過於頻繁,小道消息也開始滿天飛,他自然不會被這些亂七八糟的消息所左右,因爲他一直能搞到正規渠道的內部信息。
但目前孫柺子得到的內部消息似乎越來越少了,這是一個很不好的苗頭。前不久兩個相處多年的老哥們被毫無徵兆的突然從縣府調離,縣委書記倪正清似乎也有些力不從心。他意識到真正的危機可能來了,這至少說明上面對福山現任領導班子執政能力已經非常不滿。
是時候要動作一下了,倪正清老奸巨猾,雖然也算是自己圈中的人物,但關鍵的時候靠不住。縣委常委裡面還有兩個非常鐵的哥們,不到關鍵的時候也不能用,目前只能在這位新來的縣長身上打主意。
讓孫柺子最爲緊張的是他對這位譚縣長的背景卻一無所知,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別說他不知道,就連縣府裡的鐵哥們也是稀裡糊塗,只是說譚縣長原本也是出自福山,大家算起來都是老鄉。
這是他媽的什麼狗屁消息,說不得要讓倪正清出面請縣長大人吃個飯,先混個臉熟再說,其他的需要從長計議。但是要找個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呢?孫柺子有些傷腦筋。
這時突然傳來了敲門聲,孫柺子哼了一聲,崔成領着沈鳴放匆匆忙忙的推門進來,“大哥,有急事,因爲怕打擾你,所以事先沒打電話。”
孫柺子看着一向沉穩的沈鳴放有些驚慌失措,預感到事情不好,“慌什麼,慢慢說。”
沈鳴放擦擦額頭的汗珠,“老五昨天夜裡被人綁了,他那個放貨的小倉庫也被人給端了。”
“查出來是什麼人了嗎?”孫柺子眉毛一擰,雖然強作鎮定,但心裡氣得直罵娘,這倒黴事兒怎麼都趕着一塊兒來?
“還沒有,對方下手太乾淨,什麼玩意兒也沒留下。但我估摸着應該是耿老五的人乾的,”沈鳴放小心的推測。
孫柺子沉默不語,其實不用沈鳴放推測,他也清楚是耿老五的報復,你拔掉了對方的一顆眼線,就不許對方端你一個老窩?這也很正常,但讓孫柺子生氣的是是那個姓李的人竟然從警方的眼皮子底下逃跑了,這不但是個麻煩事兒,而且明顯吃大虧了。
孫柺子突然心裡一動,不由的勃然大怒,一腳將身邊的檀木凳子給踢翻在地,衝着沈鳴放咆哮道:“他麻痹的,你剛纔說什麼庫房?端了什麼東西?”
“老五原來那個底下倉庫,其他倒沒啥,就是裡面的粉兒不見了。”沈鳴放皺着眉頭小心翼翼的回答。
“我草泥馬的,老子不是早就跟你們說了,把這些亂七八糟的破玩意清理乾淨,老五這個王八蛋怎麼還這樣幹?蠢得跟豬一樣!”孫柺子氣急敗壞的揹着手在屋裡走來走去,崔成和沈鳴放站在一旁屏住呼吸,大氣兒也不敢出,不知道老大什麼時候脾氣上來就會伸手揍人。
“耿老五的窩兒查着了沒?”孫柺子突然頓住身形,雙眼死盯着崔成。
“有三個點,還要再確認一下。”崔成知道老大會有此一問,雖然沒查得很明確,但他不敢說瞎話。
“還確認個毛,給老子今天晚上就端了這三個點,管他那麼多呢。敢給老子上眼藥,那我還客氣個屁!”孫柺子的火氣終於控制不住了,他需要徹底的發泄一番,他需要耿老五付出代價。
崔成和沈鳴放對望一眼都沒敢吱聲,老大盛怒之下千萬不要出言相勸,這是鐵律。
“還有,馬上把馮樂叫來,我要見他。”孫柺子說着,又狠狠的一腳踹到了檀木凳子上,看來這通火怎麼也發泄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