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聊的話題多是陳年舊事,以前打打殺殺比現在東躲西藏的日子要痛快的多,他們並不避諱李天疇,甚至將彭偉華幾年前的糗事也翻出來再取笑一番。李天疇則是靜靜的聽着,反正也插不上話,不過他能體會到這幫人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不說了,困了。”彭偉華伸了個懶腰,扭頭問阿浩,“晚上有飯吃嗎?”
“有,好酒好菜。我已經找人開始做了。”阿浩很神秘的笑笑。
“我草,那太好了,我要抓緊時間睡一覺。”彭偉華說着就站起了身,“大夥都歇會兒吧,我叔他們要過來還有陣子時間。”
看着彭偉華搖搖晃晃的鑽進了屋,衆人也紛紛起身。
“別客氣啊,這裡屋子的擺設都差不多,你隨便找一間躺會兒。”阿浩見李天疇坐着沒動,便好意提醒。
“謝謝浩哥,我想一個人再坐會兒。”李天疇報之一笑,不知怎麼的,他目前沒有絲毫睏倦之意。
“那你自便。”阿浩也轉身進屋了。
李天疇看着院子愣了會兒神,隨手掏出那張紅色的水單琢磨起來,在腦子裡反覆的排列組合一番,他確信找到了劉強的聯繫號碼,不禁搖頭暗歎,這個傢伙實在是太過小心謹慎了。
他點燃一支菸,順便將水單燒了,腦子裡開始盤算着下一步的計劃。陳斌的老窩被端掉,孫柺子毫無疑問的會強烈報復,以他的能力應該不難查出是誰幹的。
如此一來,問題還挺麻煩,如果孫柺子找不到報復對象,肯定會像瘋狗一樣亂咬,李天疇開始憂心忡忡,和他走得近的華芸會不會首當其衝?耿叔這裡也需要萬分小心,甚至周南那裡都會大有危險。
李天疇分析,從陳斌嘴裡掏出來的東西雖然不足以致孫柺子於死地,但至少可以將其法辦。只是自己和公安局溝通的渠道已經斷掉,除非周南復出。而且到目前來看,劉強這個人還需要觀察,至少現在還不太靠譜。
真是傷腦筋,扛着陳斌到處亂跑,還要管飯實在是討厭。看來要讓周南脫困,就必須先要洗脫自己的罪名,而要洗清自己的罪名恐怕又需要先扳倒孫柺子,這他媽幾乎成了死循環了。李天疇一時陷入了思維怪圈,頭疼不已。
開弓沒有回頭箭,說不得到最後真要和孫柺子拼命,李天疇決定不再給自己找心理麻煩,大不了就往死裡掐吧,誰也不俱誰。只有一個前提,就是確保華芸的安全,她是無辜的。
門外傳來腳步聲,李天疇頓時警覺起來,卻見阿浩已經從樓上下來衝他輕鬆的笑笑示意安全。
門外進來三個人,最前面的是耿叔,緊跟着的是令人討厭的海禿子,最後一個是文輝,卻沒有見到小宋,李天疇心中不免有些遺憾。見阿浩一一打招呼,他也不能傻愣在當場,硬着頭皮迎了上去,“耿叔,海叔,文輝。”
耿叔的面龐還是那樣俊朗,他笑着點頭,“好久不見,終於來了。”文輝則是報之一笑,最氣人的是海禿子,他裝作沒聽見,而且看也不看李天疇,故意歪着頭衝阿浩道:“阿華他們呢?”
“都在睡覺。”
“喊他們起來商量事兒。”海禿子吩咐一聲,自顧自的鑽屋裡倒茶去了。
李天疇有些尷尬,耿叔卻拍拍他肩膀,“別理他,就這爛毛病。叔有事兒跟你聊聊,到那兒吧。”說着,耿叔一指院子角落的榕樹下。
李天疇點點頭,伸手拎了兩把椅子跟着耿叔走過去。
“上次走的匆忙,也沒有跟你打個招呼,希望叔不要介意。”李天疇不好意思的先開了口。
耿叔笑笑,從兜裡掏出了煙,“上次不怪你,阿華和大海做的有點過分,你也不要往心裡去。”
李天疇接過了香菸,順手也爲耿叔點着,“都過去的事兒了,我不會多想。”
耿叔讚許的點點頭,“小宋這丫頭天天問你,我暫時沒告訴她你回來的消息。這次的孫柺子不好弄,大家需要心無旁待。”
李天疇沒由來的臉一紅,感覺耿叔可能是誤會了,但又不好說什麼。
“陳斌本來就是孫柺子的棄子,只是沒想到咱們動手會那麼快。接下來的事情就複雜了,我大概瞭解到你和公安朋友那邊的合作恐怕也難以爲繼了。”耿叔的話不緊不慢,卻句句點中要害。
李天疇並不奇怪耿叔的能力,只是自己目前還沒有更好的思路,不免的心裡有些上火,“我也在琢磨這事兒,但還沒摸着門道。”
“要想對付孫柺子,就必須先了解他。”耿叔看着李天疇收起了笑容,“這個人的能量和勢力不是一般人能想像得到的。我和他鬥過幾回,表面上沒吃過虧,但其實也沒佔啥便宜。”
李天疇暗暗吃驚,連耿叔都有所顧忌的人,看來手上真有兩把刷子,忍不住好奇道,“他的勢力難道比飈七還要厲害?”
“差不多吧。我是說他倆應該算是一類人。擅於各種手段,而且六親不認,就連二人起家的手法也和道上的其他人物不一樣。最爲重要的是這倆人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拉攏和腐蝕官場中的實權人物爲自己消災檔難,單憑這一點就不是普通混混能比的。”耿叔娓娓道來,顯然對當年的對手十分了解。
見李天疇沉默不語,耿叔繼續道,“舉個例子吧,就拿着孫柺子來說,縣府裡很多實權人物都是他的座上賓,有的甚至和他稱兄道弟。這王八蛋在福山經營多年但卻非常低調,而且很擅於給自己留後路,他開了一個會所,就是專門請這些當官的瀟灑的,有很多所謂清廉官員的把柄都落在他手上,此人的陰險可見一斑。”
“這麼一說,咱們在明面上是很難弄倒他的?”李天疇聽着有些泄氣。
耿叔點點頭,“所以,你那位警察朋友就吃虧了。”但他突然話鋒一轉,“很難弄,並不代表不能弄。孫柺子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他的幾個狗屁兄弟,什麼惡事都敢做,仗着孫柺子簡直無法無天。近兩年這王八蛋意識到問題嚴重,也在開始約束他們,但是已經晚了。”
李天疇第一次從正面詳細的聽說一個黑道大佬的生平和“事蹟”,有點吃驚,“這樣無法無天就沒人管麼?”
“管,事情搞得太不象話了,收拾不住了,自然有人會管。你那位警察朋友就是其中的一個。”耿叔笑笑,掐掉了菸頭。
李天疇心裡一怔,按耿叔話中的意思,並不是周南一個人在戰鬥,他應該還有同伴,難道會是那個劉強?只是這麼一個似是而非的人,實在讓人難以捉摸。
“說了這麼多,就是爲了告訴你,要想弄垮孫柺子,必須多方下手,公安朋友那邊的線最好不要斷。否則單憑咱們這裡和孫柺子敲敲打打的,很難徹底弄死他。”耿叔說完站起身,“呵呵,他們等急了,咱們也過去吧。”
李天疇這才注意到院子中央不知何時已經擺了一張大圓桌,海禿子、彭偉華等衆人已經團團圍坐,唯獨不見阿浩。看這情形衆人已經等了他倆許久。
耿叔和李天疇一落座就顯得有點擁擠了,不過還是勉強給阿浩留了一個位置。
“大家難得聚在一起,良子小哥兒幾個也是好久沒見了,今天我和你們海叔做東請大家喝酒,圖個熱鬧。”耿叔話不多,但是很能鼓動氣氛,大家頓時開心起來,只是桌子上光溜溜的啥玩意兒也沒有,鼓譟了一番又開始大眼瞪小眼。
就在這時,院門打開了,阿浩領着幾個小夥子,每人手上都端着大鍋小盆順序走進院子,大家一下子聞到了撲鼻的飯菜香味,各個精神抖擻。
李天疇看着這幾個小夥子眼熟,應該都是阿浩的手下,之前在海禿子的那間院子見過。他們將盆盆碗碗都放好後便一聲不吭地出了院門。
大圓桌一下子被擺的滿滿當當,少說也有十幾個菜,還有四瓶白酒,衆人都流着哈拉子看着耿叔,就等着他一聲令下上手開吃。
“剛纔我的話說的有點早,差點忽悠大家。就讓你們海叔說兩句吧,說完開吃。”耿叔呵呵一笑看着身旁的魏大海。
海禿子一怔,”我能說個屁?就一句,不許多喝,晚上還有事兒。啊,開吃。“
衆人大呼一聲,好!紛紛挽袖子上手,氣氛一下子熱鬧起來。白酒也被打開了,每人都是一海碗,不多不少。這個場景讓李天疇想起了打工以來的很多難忘的畫面,當保安時的那個除夕之夜,在城中村和船長衆人在小麪館結拜,在工地上和二琨、大熊等人海喝……等等。
這樣的氛圍,李天疇也漸漸放開了,他端起海碗和在座的每一位相碰,連海禿子也沒放過,管他是驢臉還是馬臉,先悶一口再說。
漸漸的太陽西垂,大夥也吃喝的差不多了,阿浩手下的幾個小夥子又回到了院中。李天疇以爲他們是來收拾桌子的,心裡着實過意不去。但沒想到這幫人站在旁邊一動不動。
什麼情況?李天疇大惑不解。此時耿叔突然一臉嚴肅,“沒喝完的人都把底子幹了,準備行動。”
李天疇突然想起來海禿子在開場白的時候說過晚上有事兒,難道就是耿叔所指的行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