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都在。“武放遠遠的打招呼,臉上掛滿了笑意。他看見了祁寶柱,也知道李天疇安然無恙,但更爲敏銳的感覺到了祝磊刻意隱藏起來的不太友善的眼神。
轟隆隆的巨響,祝磊已經跳上了摩托車,“不好意思,着急辦事兒,你隨便坐。”話音剛落,他也不待武放回應,摩托車粗大的輪胎在地面鑿起一道揚塵轟然而去。
此時李天疇已經走出平房,正站在祁寶柱旁邊伸懶腰,見到武放並不意外,而且猜到對方此行肯定會帶來點什麼。
簡單的打過招呼後,三人搬着小凳圍坐一圈。武放毫不避諱的問道,“老祝似乎很忙啊?
“還好。王繁身邊的那個薛義凱有動靜了。”李天疇更不隱瞞,將剛纔蠶豆所說的情況簡單講了一遍。
武放點點頭,“嗯。這麼說昨天晚上還是很有收穫的嘍?”
“談不上,但確認了那幫人的幕後指使是老A,完全是心理推測,沒啥證據。中間人大偉只是接單幹活,實在沒有太多有用的東西可挖。”李天疇說的輕描淡寫,就好象到鄰居家拜訪詢問了一些家長裡短的事情那樣簡單。
但武放了解到的情況則完全是另一副景象,昨晚大偉的老窩被抄了,傷了六七個小弟不說,本人也被廢了一條腿,夜裡兵兵乓乓的放槍還招來了警察,可見當時打鬥的激烈與兇險程度,這件事已經在韻山道上傳開造成了轟動。而更爲轟動的是大偉自立山門之前的老闆春哥被人剝光了吊在自家小院裡,哀嚎了半個晚上,因爲他身邊的幾個保鏢全部被人放倒了。
而這兩起轟動事件的始作俑者,正揉着尚未完全清醒的睡眼坐在自己面前,武放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李天疇這樣做的直接目的是追查真相,但在別人眼裡也兼具報復、警告甚至是恐嚇的味道,事情想不搞大都不可能。
幾天來武放清晰的感受到了李天疇的變化,用果決、狠辣來形容對方近期的處事風格倒也不顯得過分。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變化,但同時也很頭疼,他第一次意識到對李天疇的把握有些力不從心。
“大偉的嘴那麼硬?”武放忽然想到了鬼樓裡的那個大高個的悽慘模樣。
李天疇呵呵一笑,“時間上來不及,而且也沒有鬼樓那麼好的場所,效果自然會大打折扣。對了,說到鬼樓,那幫子人都放了吧?”
武放苦笑一聲,對方顯然是洞察了他的心思,“給了他們一把小刀,自立更生吧。”
李天疇略一思索直接岔開了這件事兒,很認真的問道,“武兄有沒有啥好消息告訴我?”
“有。關於老A的情況,同樣也是時間問題,我那兄弟查的還有些粗糙,但可以先跟你說說。”武放不自覺的摸出了香菸,莫名其妙的近些日子煙癮很大,“老A是外地人,年紀估摸着快五十了。早年也在SZ市混過,後來不知道啥原因跑到清水乾起了販毒的買賣。起初是二倒手,後來倒騰大了,開始自制毒品,據推測現在規模很大。”
“自制毒品?沒人管麼?”李天疇頗爲吃驚。
“怎麼沒人管?圍剿都不止一次。”武放直搖頭,“但這老小子鬼精,而且心狠手辣,犧牲了幾個小的毒販子,藏的更深了。清水和韻山相似,到處是山,地理環境複雜,他往深山溝裡一貓還真不好找。另外,他手底下網羅了一幫亡命之徒,絕不是我們昨天見到的那幫混混可比,而且和鄰近縣市的一些大混混都有交情,關係網和背景很複雜。”
李天疇聯想到韻山的蔡家園,那裡山高皇帝遠,的確如此,“按你這麼說,這傢伙還真不好弄嘍?”
未料到武放很直接的點點頭,迴應了倆字兒,“沒錯。”這也直接招來了祁寶柱的嗤之以鼻和白眼。
李天疇曬然一笑,“昨天把大偉收拾了,我就不相信這老小子沒有反應。”
“嚴格說,大偉不是他的人,充其量就是關係走的近而已。反不反應,那要看對他的利益有沒有損害。這老小子只認錢。”武放並未把祁寶柱的白眼放在心上,反而遞上去了一支香菸,“就我的理解看,實際上老A對裕興的試探已經達到了目的,後面的事情不好說。”
“如果是試探,就一定會有後手,武兄,我可不想這麼被動。”
“沒那麼簡單,最近老A可能在走貨渠道上重新洗牌,尤其是對福山,這不太正常,至於什麼原因還不清楚。所以如果說老A有弱點,恰恰就在這個渠道上,之前和裕興衝突的那個王繁就很關鍵,他是渠道上的一條線。我那兄弟查過了,韻山是這條線上的中轉,由老A那邊的一個親信專門負責,綽號叫阿滿。”武放一口氣兒說完,連着吸了幾口煙。
“就這麼多?”李天疇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想着阿豪莫名其妙的出現,除了報復之外,似乎和這些事兒不搭邊,難道還會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武放沒好氣兒的瞪了一下眼睛,“你還想要啥?兩天時間,這就不錯了。”
“呵呵,感謝,也替我謝謝你那個兄弟。”李天疇雖然開着玩笑,但眉宇間明顯閃過一絲不安,他急忙掏出手機,撥通了祝磊的電話,好半天話筒那頭才傳來祝磊粗重的喘氣聲,“啥事兒?”
“見到蠶豆了麼?”
“剛見到,我倆在一起。”
“情況有變,你帶着他立刻趕回來。”李天疇大大的鬆了口氣,結合武放剛纔的消息,現在蠶豆繼續跟着對方即使沒有任何動作都很危險。保不齊王繁或者阿滿在故意設套,
“啥情況?薛義凱那邊呢?”
“回來再說吧,薛義凱那邊暫時放一放。”
李天疇收起了手機,雙手使勁在臉上呼啦了幾下,感覺腦子清醒了不少。不得不說薛義凱是條很有價值的線索,中斷了可惜,但他不能拿蠶豆去冒險。
事情到了這種程度,沒想到竟是意外的複雜,老A勢力的強大也不再是籠統中的認識,之前自己粗陋的計劃顯然是不夠看的。再看武放和祁寶柱的目光都有些詢問的味道,李天疇笑笑沒作任何解釋。
“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幹?原定計劃?”武放也不在意,而是換了個問題。
李天疇仰起腦袋,看着已接近正午刺眼的陽光,除了感到一絲不適應的眩暈感之外,更多的竟然是火熱。這種冬天裡難得的熱力,就像是喝了烈酒,一股股的向頭頂蒸騰,美妙、舒服而且極易衝動,“該怎麼幹就怎麼幹。”
武放一愣,明顯感到了李天疇在情緒上的波動,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倒有些賭氣的味道,他似乎摸到了點什麼,但又不確定,於是笑呵呵的搖頭道,“兄弟長學問了,現在說話都是雲山霧罩的,讓老哥我聽不明白。”
“大實話。不管咋折騰,裕興始終處在明處,太被動,對方隨便弄出點花樣都能讓你難受。所以我琢磨着主動點好,可不是該咋幹就咋幹麼?”
武放沉默不答,這句大實話聽上去還是有些雲裡霧裡,但他卻從中品出了許多其他的東西,從語義上就可以感覺出來對方的底氣壯了,放得開了,而且膽子也大了。再語氣上揣摩李天疇性格上的變化,那就是粗曠許多、也更加張狂。
“沒有具體的想法麼?”
“還沒想好。”李天疇的回答讓武放直接翻了白眼。
“那王繁呢?”祁寶柱突然插話。
“王繁?老祝說這個老痞子想找我談談,我覺得挺有意思。”李天疇不置可否,但和最初的態度有了很大的變化。
“有啥好談的?抓緊時間把這老雜毛給辦了,豈不一了百了?”祁寶柱不高興,按他的性格也不可能仔細琢磨李天疇突然改變主意的原因。
“辦是一定要辦,但要先緩緩,有些問題我還沒想明白,早一天晚一天的不礙事。”李天疇含糊着應對,腦子裡剛出現的一些輪廓還太模糊,也無法給對方以明確的解釋。
祁寶柱的脾氣素來火爆,但不會當着武放的面掰吃什麼,他重重的哼了一聲,起身離座,直接奔房間裡了。
“甭理他。”李天疇呵呵一笑,看向武放的眼神忽然變得親切而熱情,“方不方便引薦一下你那位幫忙的兄弟?”
武放很警惕的把眉毛一豎,回答的果決而乾脆,“不方便。”
李天疇並不意外,也不着急上火,反而笑嘻嘻的遞上了一支香菸,“那就不強求,請他再幫個忙總可以吧?”
“兄弟開口,我自然盡力,但別搞雲裡霧裡的這一套。“不知怎麼的,武放接過香菸時有些心驚肉跳,顯然對李天疇如此套近乎極不適應,總感覺陌生了許多。
“好。兩件事兒,一是幫我查一查這個韻山的阿滿,第二是麻煩這位仁兄,是不是能幫忙摸一摸老A的山門的確切位置,感激不盡。”
武放一皺眉頭,感覺李天疇的思維過於跳躍了,結合之前對方的情緒波動,他意識到這傢伙恐怕是已經有了什麼膽大包天的想法,自己顯然沒有跟上節奏。
不管是個啥想法,如果太過瘋狂絕非好事兒,武放突然發現自己對李天疇的瞭解不似之前看起來的那樣充分,這個關鍵當口必要敲打一下對方,“沒發燒吧兄弟?你自己家門口的一大坨屎沒抹乾淨,就想着跑人家家裡湊熱鬧,想太遠了吧?”
李天疇哈哈一笑,“防患於未然,先做點準備,這點小事兒不是太有難度吧?”
“有難度,這事兒得冒險。我那兄弟時間寶貴,而且脾氣也大。”武放的態度來了一個大轉彎,連連搖頭,雖然沒有把話說死,但拒絕的意思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