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道人聲稱他找到了死者的魂魄,打算晚上做一場法事嘗試還原當晚死者遇害時的情形,生怕大家不相信,他還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擺在桌子上,瓷瓶通體青色,像是裝黃酒的器物,上面用紅布封口,看上去非常扎眼,也處處透着古怪。
“請問這位怎麼稱呼?”劉局笑眯眯的詢問,眼看着大家不是目瞪口呆就是交頭接耳,更有甚者捂着嘴巴想笑卻又強忍着的樣子,場面實在尷尬,他只好發聲圓場,中午匆匆從外面趕回來,還沒來得及認識幾位,會前介紹的人太多,他實在對不上號。
“俗家姓李,道號木玄子。”木道人認真答道。
一旁的李副處長連忙低聲向劉局簡單的介紹了幾句國安九處超自然事件調查組的情況,他知道的也不多,其實還不如教官,反正就是上面派下來的一個偏冷門的外勤組,目的就是來協助破案。
劉局何嘗不知,只是案情分析會開成這樣,他生平第一次遇到,他是老公安出身,破案就要講究證據、線索和思路,講究證據鏈的完整,上來動不動就要做法事,這算破的哪門子的案?搞不懂上級是怎麼想的,派這麼個組過來,是拿人尋開心還是添亂?
想是這麼想,但作爲局領導又兼着‘8.2’專案組的組長,他卻不能隨便亂說話,只能通過圓場的方式把這位木道人給晃悠過去,讓別人發言,不要耽誤大家的時間,他其實挺期待教官的意見,並不單單是對方的名氣大,幾年前因爲一起間諜案,兩人有過短暫的合作,劉局對教官的本事甚爲推崇。
“呵呵,小李的思路獨樹一幟,冒昧問一下,如果按你所說,能夠還原再現當時的現場,可不可以拍攝或者錄製下來?”劉局仍然面帶笑容,這句貌似很感興趣的問話其實是轉折前的鋪墊,對方無論回答是與否,他都會在接下來的一句把對話扎死。
“還做不到,事實上能不能還原,我也沒有太大把握。”木玄子老老實實回答,實際上他有思想準備,也明顯感受到了現場的尷尬,這種場面他也不是頭回碰到,習慣了。
事實上,但他的確在第二名死者的肛門處找到了已經奄奄一息的魂魄,很可惜,三魂中只找到了爽靈,七魄中也只找到了伏矢,其他的都已消失於虛無,哪怕再多上一兩魄,把握性也會大一些。
劉局說的不錯,倘若冒險使用了本門的絕密功法,成功倒還罷了,不成功非但徒增笑話,還要冒着自己的魂魄被拘走的危險,失望之下,他伸手收起了那個小瓷瓶。
“不要緊,也是一種思路嘛,大家抓緊時間,從多個角度多談一談。”劉局說這句話時自己都臉紅,這算是哪門子的思路,但他敏銳的看到對方並沒有堅持就退縮了,所以立刻/搶下話頭看向了教官,不用問,他對這個組的第三位小蘇的發言已經不感興趣,打算直接跳過。
但教官不這麼認爲,翟和尚的話其實給了他觸動,白玉扳指一定有問題,就間接說明張志強有問題,但如此詭異的殺人,他是如何做到的?貌似只能從屍體上找答案,可是常規的手段顯然已經鑽進了死衚衕,受害者死於急速脫水似乎已經成了定論,但要用什麼方法證明?花多少時間去證明?這些都是未知數。
至於所謂的第一現場的假設,教官早在潛意識中就把它給否定了,且不說時間上根本來不及,而且小樓周圍守衛森嚴,真把國安局大院當成隔壁老王家麼?還是說把人家特勤人員當傻子呢?
只可惜木道人的方法,用現代科學的角度來講是沒有任何理論依據的,是一種宗教活動衍生的儀式,跟科學嚴謹的破案程序根本搭不上界,證據鏈上也不可能有這麼一環,退一萬步說,就算場景還原成功,光木道人一個人看見有什麼意義?
所以教官不想發言,因爲沒有太好的思路,但礙於劉局的面子,只能簡單講兩句,他把剛纔心裡的想法歸納成三點,一,大家說了那麼多,並沒有從兇手的作案動機上考慮,這一點很重要,往往找不到動機的兇案會讓偵破工作陷入困局,第二點,物證室是第一現場,關於這個觀點,教官毫不含糊,態度上也近乎武斷,他不想多做解釋;
第三點,教官經手的案子,離奇古怪的太多,但往往越是巧合,越能接近案件的真相,他認爲,張志強剛一收押,國安局就發生命案,這就是時間和時機的雙重巧合,多一個思路從玉扳指入手,從張志強本人入手會避免走更多的彎路。
教官的思路無疑非常清晰,而且談到的幾點都切中要害,儘管他否定了第一現場的假設,但羅昌華絲毫不爲意,不住的點頭,劉局也頗爲讚賞,他對案情雖然瞭解的不多,但教官的話卻是他想聽的。
“更正一下,是張世宗,至少我們是以張世宗的名義收押此人的。”別的方面白曉軍說不出什麼,他本身就不是辦案出身,也沒做過幾天外勤,業務上實在拿不出手,但在這一點上,他必須擡槓。
“是什麼不重要。”教官微微一笑,但隨即面色變得十分嚴肅,其實心裡已經隱隱有了火氣,都什麼時候了?人命關天,爭這些有意義麼?既然你擡槓,那也別怪我米某人不客氣,“我強調張志強的原因,就是想從他本人的身世入手可以更方便一些,比如西山、洪谷,以及張氏家族。”
此言一出,驚的白曉軍眉毛直跳,姓米的莫非吃錯藥了?這種話從某種程度講是機密,也是犯忌諱的事兒,就是在處裡開會,觀點不對鬧矛盾時,誰也不會公開去談論,別人不知道,難道你米甲不知道麼?李天畤出事兒的根本原因就是因爲他去了洪谷?
“談案情,教官不要扯遠了,現在此人是不是張志強還有待證明,不是麼?”白曉軍儘管把語氣放的十分平和,但氣炸了表情一覽無餘,他其實是相當委屈的,一再明裡暗裡的提醒你米甲,不領情也就罷了,自己又偷偷跑去西山,別以爲王處替你遮蓋,我白某人不知道,我有點破過你麼?現在可是你壞了規則,這種事情能公開說麼?弄出大問題看你怎麼收場。
“也是。”教官微微一笑不再堅持,他剛纔的火氣的確沒有控制住,但也不後悔說過的話,是時候該喊一嗓子,到時候看看有誰會跳出來,他相信剛纔的話不出兩秒鐘就會傳到帝都有關人物的耳朵裡,張志強就這樣被關着,放心的了麼?
劉局是何等敏銳的人物,立刻察覺到教官和白曉軍倆人不對付,而且隱約牽扯到他不應該觸碰的東西,所以咳嗽兩聲開始總結性講話,充分肯定了的幾方的發言,主張先按照羅昌華的偵破思路推進,當然,要結合教官的幾點意見作參考,他不在的時候,專案組全權由白曉軍指揮,然後宣佈散會,非常乾脆。
教官不得不佩服劉局的聰明,至始至終都沒有點白曉軍一方的人發言,最後卻把指揮權交給白曉軍,說明他洞察其中的利害關係,但他又不想知道原委,也不想去煩裡面的因果,抽身奇快,大牛!
教官是第二個擡腿離開會場的,也很乾脆,不乾脆不行,申英傑那邊出了狀況,‘醫生’發過來的消息語焉不詳,總之流雲觀出了大事兒,白雲道長好像生命垂危,而且觀裡還牽扯了一場官司,聽說正被當地派出所調查。
白雲老頭身體極好,幾年前見他時還紅光滿面,仙風道骨,怎麼恰好趕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問題了?教官雖然不是火急火燎,但隱隱感覺申英傑此刻去流雲觀絕對不是心血來潮,而是得到了李天畤的某種暗示,此刻分身乏術,很多東西也不用藏着掩着了,所以他直接把電話撥給了申英傑。
“英子在什麼地方?”
驟然接到教官的電話,申英傑有點慌神兒,不過她現在正處在假期時段,到處走走也無可厚非,稍稍鎮定一下後回話,“教官,我現在正在梧桐嶺。”
“哦?離着流雲觀很近嘛。”
“流雲觀?”申銀傑一驚,同時也有怨氣,都請長假了教官怎麼還扒着她的行蹤不放?不舒服。
“對呀,流雲觀,之前沒跟你說過,天疇在那裡待過一段時間,我和觀裡的白雲道長也認識,剛纔得到消息,說白雲重病,不知道什麼情況?方便的話幫我問候一下?”
申英傑的額頭上立刻滲出了冷汗,話說到這種程度她哪裡還聽不出來?教官是在幫她圓場,避免太過尷尬,其實她來流雲觀的一舉一動,對方都很清楚,思前想後,索性把心一橫道,“我正在流雲觀,白雲道長臥牀不起已經有好幾天了。”
“什麼原因?爲什麼不請醫生?”
“老仙師倔的很,不讓請,吊着一口氣說就想見一面李天畤。”
“哦,觀裡現在誰主持事情啊?”
“有個叫卓羣的中年道士,不過現在流雲觀挺亂,惹上了官司。”既然承認在流雲觀,申英傑決定就索性說個清楚,其實卓羣已經被派出所拘傳走了,她剛去山下的派出所鬧過一場,沒什麼用,因爲牽扯到了命案,這是她始料未及的,無能爲力,正在一籌莫展,否則她也絕不會這般痛快的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