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上了?是老子來找你的好不好?”教官啪的一拍桌子,怒氣衝衝,“爲什麼超過二十四小時不報告行蹤?爲什麼關閉了定位?”
教官突然暴怒,不但把權興國三個嚇了一跳,也把盛光達和李冉弄的暈暈乎乎,難道老米真的把這仨人當成假想中的大問題?
“報告,遇到了特殊情況?”權興國一下子嚴肅起來,若不是在飯館大堂里人多眼雜,差點就要稍息、立正和敬禮了。
“扯淡,再特殊的情況,擠不出一點時間麼?”
“的確很緊張,而且想回電話,但山區裡的信號很差。”
“那就說說你的特殊情況。”
“在這裡……”權興國一臉爲難的左右看看,滿飯館的人,顯然不適合談機密的事情。
“坐下吃飯,添兩個菜,邊吃邊說。”
“是!”
李冉讓開了教官身邊的位置,盛光達則喊來老闆,張羅着添加椅子碗筷,順手連加了三道硬菜。
看着一臉嚴肅的教官,權興國也不敢多囉嗦,將他們三人在路上的遭遇講述了一遍,不聽不知道,一聽更覺得離奇。
權興國三人作爲最後一個組出發,原本是打醬油的,因爲按照當時李邵波和教官的分析,李無雙和馬家這幫人最有可能的逃竄方向是西部,因爲當年‘天鎮衛’家眷遷來安頓後,經過近兩個世紀的漫長歲月,後人們陸續向周邊擴散,根據地方上有關部門提供的資料,絕大部分都遷往西部和南方,往東部去的很少。
而易武縣的向北就出了國境,也不是說沒有後人遷徙過去,但統計上是極少數,馬家這幫人走北線的概率比東部還要渺茫。
所以前兩個組是重點,顧箭去南方,‘醫生’去西部,而東邊就交給了權興國,因爲執行任務的首要原則就是隻監視跟蹤,不接觸,三個組其實都沒有太大的危險,尤其清閒的是權興國,但沒想到他的組遭遇最爲離奇。
出發了不到五個小時,他們便發現了一幫可疑的人,他們成羣結隊,大概近二十個人,沒有任何交通工具,也沒有攜帶什麼像樣的行囊,走在早晨的公路上顯得特別突兀。
這幫旅人偶爾會低聲交談,但更多的時候顯得安靜、沉默,服飾打扮上與本地人很接近,但又有明顯的區別,所以立刻引起了權興國三人的注意,爲了不打草驚蛇,他們的車徑直從這幫人身邊開了過去,只是略略降低了速度,通過倒視鏡來觀察。
經過反覆確認,的確有馬家的人混跡在其中,馬自清的二兒子也在,權興國本來要將這個情況立刻通報的,但車輛的前方突然出現了狀況,一名身材高大的灰袍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路邊上,就像突然間冒出來一樣,他正是那個自稱爲貢布的中年男人。
那種十分特立獨行的打扮讓人印象深刻,但對方的相貌似乎仍然雲裡霧裡,好像是昨晚記憶的樣子,好像又不是。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好在權興國還算反應快,既沒有突然剎車,也沒有貿然加速,而是筆直的按原有速度開了過去,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認出他,他猜測大概率的是不會認出來的,因爲他們仨並沒有參加審訊,馬原甚至都沒有在公開場合露過面,而且他們所開的車輛也是當地很普通的小輕卡,到處都是泥巴,破破爛爛的,很不起眼。
吃驚歸吃驚,權當沒看見,三人一商量,決定在前面的鎮集休整等待,當時已經進入了甘省境內,還有不到五公里就有一個叫做慶元的小鎮,把車藏起來,迅速換了身衣服,然後在鎮中心馬路邊上選了一處很不起眼的麪館,一邊吃早飯,一邊觀察中心馬路的情況,也正好彙報路上發現貢布的事情。
但詭異的事件又發生了,才落座點了餐沒多久,小店外忽然腳步聲雜沓,一幫趕早的人涌進了麪館,當先一人正是那披着灰色袍子的中年男子貢布,權興國三人驚得差點把下巴掉到地上。
這也太快了吧?步行?五公里一轉眼就到?超自然能力?神通者?這一連串最近十分新鮮的名詞在權興國的腦子裡閃過,他的額頭瞬間就佈滿了豆大的汗珠,而謝志海和馬原比他還不堪,都沒敢擡頭看對方,不是怕了對方,而是吃驚,更擔心被認了出來。
他們雖然都參加了無名山的行動,但不幸被麒麟獸給抹去了記憶,很多有關超自然能力者的事情都是從教官和顧長風嘴裡聽說的,爲了保密,這倆人也是儘量把事情碎片化,很多都是沒頭沒腦的,可如此一來反而產生了負面效果,誇大了超自然能力者的神秘感。
中年人很禮貌的衝權興國點點頭,就像是見過面的熟人一般,然後扭頭招呼外面的人進店落座,一下子涌進近二十號人,頓時把小麪館給擠的滿滿當當,權興國三人彷彿變成了這幫人中的綿羊,安靜溫順的不得了。
這算是被對手包了餃子麼?權興國騷的滿臉通紅,執行過那麼多的任務還從來沒有像這樣窩囊過,但一時間他沒有更好的辦法,而且越是沒辦法,就越是感到壓力大。
這其中一部分原因是馬家老二,這老滑頭見了權興國三人權當不認識,樂呵呵的跟其他幾人圍坐一桌,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別人裝不認識也倒罷了,馬老二非但裝不認識,而且毫不驚慌,那就等於大嘴巴在抽謝志海,昨天羈押的時候,馬老二出言不遜想鬧事,還被謝志海摁倒在地上,這特麼全反過來了,毛老二更像是在示威,哪有半點把他們仨放在眼裡的意思?
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貢布,這人的氣質天生就有一股侵略性,那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壓迫感讓人極爲不舒服,尤其那雙變幻不停的眼睛,也讓人心生恐懼,這種恐懼來自內心深處,一種對神秘事物的擔憂和緊張。
但權興國三人也並非尋常之人,這種心態經常有,每每執行重大任務的時候就會不自覺的緊張,但超常規的訓練和豐富的戰鬥經驗讓他們很快就能克服,可這次不同,越是沒譜的事兒,越往深裡想,怎麼都控制不住。
偏偏貢布一副優哉遊哉的樣子,大大方方的招呼店老闆點餐,挨桌跟人說話,看得出來,這幫人都對他很敬畏,甚至誠惶誠恐,他走到哪一桌,那一桌人便一起起立,微微躬身雙手合十,然後前臂交叉拍打雙肩數下,而貢布也以同樣的姿勢還禮,但在權興國看來就敷衍了許多。
這樣的禮節和手勢代表了什麼?權興國在腦海裡搜遍了已知的宗教和少數名族獨有的傳統,居然找不到與之相似的,而且他們交談的聲音太小,含糊不清,根本沒聽出什麼東西來。
此後,貢布就沒再搭理過權興國三人,直到大夥唏哩呼嚕的把麪條吃完,這幫人將要離去的時候,權興國才猛然驚醒,纔想起自己的任務,怎麼會沒由來的胡思亂想,莫名其妙的膽怯呢?就這樣讓他們走了,豈不是窩囊之極?
“站住!”權興國拍桌低喝,也同時警醒了身側的兩個同伴。
剛剛站起身的衆人一愣,都齊刷刷的扭頭看着權興國,貢布還很誇張的側身往後退了兩步,伸手一指自己,“我?還是我們?”
“不全是,馬洪慶,馬天,還有你,貢布先生,難道忘了昨天不辭而別的事兒了麼?”雖然任務要求只跟蹤,不接觸,但現在已經被人家圍了一頓飯的功夫了,也就不講究什麼要求了,這三個人今天必須帶回去。
“昨天?昨天難道不是你們領導讓我們走的麼?”
“別跟我打馬虎眼,沒有任何人同意讓你們走。”既然已經豁出來了,權興國也做了相應準備,他們都攜帶了武器,即便對方擁有超自然能力,也有個兜底的傢伙和保障。
“那這件事兒要說清楚,你是領導?”貢布一臉無辜。
“當然要給你說清楚的機會,但現在必須跟我們回去。”權興國儘量避免跟此人囉嗦,每當跟這傢伙的眼神碰撞,他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心慌感。
謝志海和馬原已經在人羣裡把馬洪慶和馬天給拽了出來,出乎意料的是,這二人並沒有掙扎和呼叫,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裡,眼睛卻只看着貢布。
望着一屋子的人,權興國心裡沒底,萬一鬧起來不好收拾,如果被迫動用武器,那影響就會更糟糕,必須快刀斬亂麻,眼前這個貢布雖然神秘,但光天化日之下量他不敢過於放肆,於是正想着揪住他往外拽,卻未料貢布自己一拍腦袋道,“必須說清楚,這就跟你回去。”
權興國愕然,貢布卻一轉身就往外走了,滿屋二十來號人,卻沒有一個站出來阻攔,甚至連發聲辯解都沒有,權興國趕緊給謝志海二人使了個眼色,然後搶步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