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與狂風之下,雪花與沙塵混合,綿長的潛山山脈若隱若現,猶如即將葬身於荒原的蒼龍,那種悲愴的景象令人傷感。
忽然一道血光沖天,在這幅荒蕪的近乎要沉淪的畫面中極爲的突兀和恐怖,光柱很高,直衝雲霄,鉛雲被破開了一個大洞,血紅色混合着鉛色便是幽暗,洞內陰森,就如打開了末世的窗口。
辛娜等一衆血族高層仰望的雲洞,沉默了很久,刀客那張沒有生氣的三角面孔此刻也忽然有了一絲凝重,但很快就恢復了冷漠,他很想說一句讚美的話,畢竟沉淪了這麼久的族人在燃燒自己鮮血的那一刻依然展現出了驚人的血脈力量,他相信,這樣的宣告和召喚將在瞬間傳遍這個星球的每一個角落。
然而刀客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仰望着雲洞發呆,那個大洞久久沒有癒合,可是雲層外的天空爲什麼這般漆黑?沒有陽光便是黑夜,難道不應該有星光麼?
血族的其他大人物也是這般想法,他們覺得天空很不真實,似乎被什麼東西給遮擋了,但爲什麼偏偏是這片空域?
然而大人物們尚未來得及深入思考,祭壇便出了問題,一名主持血誓的祭祀忽然向後栽倒,其頭顱竟離奇的飛到了半空,一抹綠光閃過,另一名站立着的神通者又被這道光華切爲兩半。
“轟天刀!”刀客瞳孔微縮,東北角臨時搭建的小祭壇距離較遠,他雖然認出了葉刀,但難以鎖定其主人的方位,三角形頭顱就像沒有關節一般在飛速旋轉,而額頭上兩顆巨大的眼珠突然一起脫離本體,飛速朝綠光閃現的方向掠去。
其他反應過來的血族高手們呼啦一下衝向事發地,有數名神通者爲搶佔先機,先後升空,渾然聽不見刀客的大吼聲,很快,一名飛在半空的神通者被忽然而至的葉刀劈爲兩截,血雨灑下,瞬間被狂風捲走,幾乎沒有多少落回地面。
這一刀終於暴露了李天畤的位置,於是刀客忽然自辛娜身旁消失了,淡綠色的光華出現在巨大祭壇基座的東南,很難被捕捉,但逃不過刀客的眼睛,只是雪花隨風反轉的一瞬間,一道清冷的強光閃耀,瞬間撕開了昏沉陰暗的沙塵與風雪,那是一把巨大的鐵刀很突兀的出現,又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凌空劈下。
祭壇東南角一側的荒地上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裂縫,極爲筆直齊整,但隨着轟隆一聲,裂縫變成了可怖的大口子,這一刀之威就連堅如鋼鐵的地下凍土也承受不住,與此同時,上空突然傳來一聲十分低沉的金屬撞擊聲,伴隨着綠色光華的綻放,李天畤的身影從雲層中跌了下來,雲層後面是一隻巨大無比的金色螳螂的輪廓,他的兩隻臂膀便是兩把巨型鐵刀,一刀斬在大地,一刀劈向空中。
李天畤連續摺疊空間,避過了第一刀,卻沒有避開第二刀,只能祭出葉刀硬拼一擊,沒料到對方的真元渾厚狂暴的難以想象,一刀便受了傷,他的身軀借勢在空中翻滾,如同狂風中飄零的落葉,看似很慢,但方向難明,實則是極爲高超的拖刀術,對方若是膽敢貼的太近,便會遭到他兇猛的反擊。
然而刀客並不上當,龐大的軀體劃出一個詭異的弧線,眨眼間就繞道了李天畤身側,狂暴大刀迎頭斬下,李天疇早已祭出黑色大槍,真視之瞳下對方刀體飛落的軌跡盡收眼底,於是一槍刺出,並非針對刀客的軀體,而是那如山板一樣的刀身,叮的一聲脆響,繼而火星四濺,槍尖刺中刀身,那你的極爲準確。
他用的力氣極大,以至於粗大的槍桿都彎了起來,螳螂兩顆巨大的眼球就在高空,立刻洞悉了李天畤的用意,然而他的第一刀往往都不是真正殺招,第二刀劈下來,如山嶽墜落,瞬間封堵了李天畤所有能逃離的線路。
但詭異的是,李天畤忽然不見了,那杆長槍忽然化作一條昂首長吟的黑龍,筆直的彈向天空,險之又險的避開了犀利之極的刀鋒,依然用的是空間術,這次李天畤冒險扭曲了空間,將重重刀影落下的軌跡扭成了一個很小的弧度。稍稍的變化待刀客察覺也已經晚了。
黑龍張開血盆大口,目標竟然是螳螂左側的那顆眼珠子,去勢之急如閃電一般,完全是藉助了剛纔的彈力,螳螂並不慌張,張開更大的嘴巴咬向黑龍,忽然綠光再現,極爲刺目,目標依然是奔着螳螂的眼珠子,巨大的轟鳴聲,聲威震人心魄,昭示着李天畤灌注了所有真元的搏命一擊。
螳螂不敢再託大,龐大的身軀飛速後退,黑龍借勢直衝雲端,眨眼便沒入了鉛色的雲團之中,那綠光呼嘯着掠過山坳上空,也很快消失不見。
狂風漸止,星星點點的雪花竟然變成了鵝毛大雪,那道被血光衝開的雲洞依然通透,裡面是無盡的黑暗,刀客心有不甘的仰望天穹,兩顆巨大而詭異的眼珠子不停的翻動,試圖從上空的雲團中看出什麼,可惜沒有任何發現,胸中縱有千般恨意也無可奈何。
與李天疇之間短暫的交鋒不過是一兩息的功夫,刀客便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原本以爲即便不能將對方很快拿下,也很有信心拖到其他同伴趕來一起圍攻,誓將此人格殺當場,但熟料李修成花樣百出,他竟然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心情立刻凝重起來。
遠處的辛娜一直站着未動,陰沉的臉幾乎沒有變化過,她和身邊另外一個躲在陰影裡的長老都沒有出手,是因爲在等待另一個更強大的傢伙,可惜自始至終,那人都沒有出現,但不出現更爲令人焦慮,當然,這種焦慮,作爲大祭司的辛娜是不會表現出來的。
他們等待的不是大衍,而是柳默,在荒原出現的三個對手裡面,柳默自然是實力最強的,但殊不知柳默已經離開了,他不屑於參與到這些種族之間的爭鬥中,只想做好一名守山人,只想在迴歸星河之前再見一面那位恐怖的大能者,不管其他守山人怎麼想,他始終是這個態度,這次破例來荒原是盡一份師兄弟之情而已。
這些剛剛發生不久的事情,血族竟然一無所知,甚至連李天畤突然偷襲也毫無防備,刀客震怒,荒原中埋下的那麼多耳目難道都死絕了麼?
消息很快就反饋回來,那些耳目真的都死絕了,一個活口都沒有。
於是刀客和辛娜很快就推斷出了那三個人接下來的做法和目的,就似荒原上的野狗羣面對強大的對手一般,死死纏住對手,不正面進攻,只是時不時的咬上一口,然後一鬨而散,但很快又聚集起來遠遠綴在後面,找機會再咬上一口,直到對手的血被放幹爲止。
“放幹血族的鮮血?”刀客仰天大笑,從未有一個種族敢放言放幹血族的鮮血,而且他很自戀的認爲,就連這種想法也不敢有,從沒有哪一個種族敢,因爲他們恐懼於祖源之力,他們不瞭解什麼是祖源之力,那是星河深處的血之長河,千萬年來流淌不息的血之長河,擁有難以描述的澎湃力量,它是血族的根源,它的源頭在……就連刀客和辛娜也不知道,但緋羽成功的找到了它,並且創造了聖血大陣,使血族與血之長河重新有了切實的關聯,這是整個血族避免毀滅,重新振興的根基所在。
現在的血族再次走到了輪迴的關口,再次藉助祖源之力涅槃也是種族延續甚至重生的必然之路,誰要膽敢破壞,必遭全族的報復,最爲恐怖的報復。
“再來一次熱血燃燒吧。”刀客死死盯着高空的雲洞,在密集的鵝毛大雪中,那個黝黑的洞口卻顯得格外的陰森,他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總覺的這方天空被動過了手腳。
周圍幾名長老聞言,面色劇變,但看辛娜並無反對的意思,一個個怒視刀客,而刀客並不在意這些目光,巨大的螳螂刀往空中一揮,立刻有數名強悍的神通者來到身邊,其中居然還有沈文裕。
“帶隨我去見識一番凡生的世界。”刀客面無表情的吩咐沈文裕,然後身軀沖天而起,一個個光影隨之升空,很快沒入雲團中。
“尊敬的辛娜大人,不能再燃燒族人的熱血了,前後三次,我想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都已經清晰的聽到了您的召喚。”一名長老委婉勸說。
“尊敬的辛娜大人,應該阻止刀客那廝,至少在找到聖血大陣之前,我們要確保不被整個凡間社會所關注。”
“折宏大人莫非還在做夢麼?大規模的血誓祭天一旦發動,想不被凡生關注可能麼?”藏在陰影下的那名長老冷聲反問。
“那也總好過這般衝動吧?萬一中間有個曲折,我族將陷入整個凡生圍攻的漩渦,到那時便要追悔莫及。”
“圍攻?你是說被螻蟻圍攻?折宏,我很爲你的想法羞恥。”
“凡生的個體確實如螻蟻般脆弱,但是他們走出了另外一條強大之路,很容易被我們忽視。”折宏長老搖頭,“老朽久居凡間界,對此略有了解,他們把這種強大稱之爲科技,威力巨大的火器,還有其他強悍的法器,都不輸於強大的神通,肖衍達和沈文裕更爲熟知,他們有很多記錄,絕非我們所認爲的弱小。”
“長他人志氣,滅我族威風……”
“夠了!”一直未曾開口的辛娜大祭司打斷了長老們的爭吵,面色更是陰冷的可怕,“刀客說的有道理,準備第四次血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