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第一支箭一樣,引動的天地異象極爲劇烈,天穹之上雖然沒有電閃雷鳴,但東方的天際已經白了,瞬間照亮了這黑洞洞的世界,好似太陽已經提前升起,漫天飛舞的雪花很突兀的凝固了一瞬,彷彿整個世界都已經靜止。
莫說大衍此刻重傷,就算是巔峰狀態也來不及施救,所有人的目光都隨着那道黑線移動,實際難以捕捉它的軌跡,因爲太快了,只能在神識中感受着箭支穿過了李天畤的身軀,然而黑線並沒有消失,反而比之前變得更爲犀利和恐怖。
下方的血河陣法中央,一名年長的老頭突然斷喝一聲跳起,手中的骨杖凌空揮出,不知道砸向何方,與此同時辛娜的身形看似微顫,實際上已經左右移動了數個來回,手腕上一串骨鏈發出刺目的紅光,有一頭如狼似虎的血獸虛影飛出,但很快在空中崩解,一道黑線穿出,辛娜的身軀很奇怪的倒飛出去。
轟隆一聲沉悶的響動,好似山巒塌陷一般聲勢浩大,恐怖的塵煙騰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蘑菇雲,與血河大陣相聯繫的空中陣法瞬間崩塌,紅光不在,與外面的世界融爲一體,李天畤的身軀當空栽下,落入那騰起的蘑菇雲中。
數十道金光緊隨着墜下,戰爭傀儡雖然無人指揮,但有本能的護住驅動,所以毫不猶豫的都跳入煙塵中,轟隆隆的聲音不斷,正在搭建的大型祭壇的一角垮塌,大衍殘破的虛影也隨之落下,唯有‘元界之子’手擎長弓,傲然矗立在半空。
醒悟過來的血族神通者反應不一,有的衝入煙塵,有的向‘元界之子’發起了攻擊,誰都知道那個傳說,對方不可能再射出第三支元煌箭,失去了這個恐怖的大殺器,‘元界之子’便什麼也不是。
但傳說終究是傳說,‘元界之子’忽然一閃身便不見了,煙塵中開啓了另一場戰鬥,塵霧種偶有一道刺目的黑光閃過,每每便會聽到一聲慘呼,這種混戰往往會有誤傷,朦朧中會有兩名血族神通者手持神兵捅入對方的軀體。
可是明明他們認出了對方,卻還是毫不猶豫的下手,因爲那一道黑光,他們便把對方當成了李天畤或者大衍,總之極爲詭異,直到一聲犀利的長嘯後,一道血紅沖天而起,那黑光才消失不見。
辛娜的身軀冉冉升起,她披着一件大紅色的斗篷,手持白色權杖,形象極爲偉岸,口中默唸着含糊不清的古老真言,塵霧在飛快的消散,血族的神通者頓時神智清明,形勢瞬間扭轉,三名祭司聯手發力,突然伸手抓向權杖所指引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幽藍的光芒爆閃,‘元界之子’的身形終於,被逼了出來。
他的面色慘白,嘴角一道碧綠的鮮血,顯然受了不輕的傷,但神情還是那麼孤傲囂張,實際上除了孫天罡,能見到‘元界之子’真容的人極少,就連大衍也只見過一面,他身後是昏迷不醒的李天畤以及數尊尚有戰鬥能力的傀儡,他手中的黑色長弓在輕顫,依然散發着毀滅的氣息,但在刺目的紅光中已經微不足道。
山坳的東南方,空中有轟響聲陣陣,像是在打雷,又好似有氣流在猛烈的衝撞,一個黑點急速飛來,喘息之間便迅速放大,那是一團黑雲,極爲凝實的黑雲移動起來風馳電掣,在山坳的上空看得更真切一些,黑雲的表面實際上是炎火,黑色的炎火衝破了那道耀眼的血紅,等同於闖進了辛娜的血河領域。
兩股屬性完全不同的能量猛烈碰撞,一道耀眼的光斑轉瞬變成了籠罩整個山坳的衝擊波,站的近的血族神通者人仰馬翻,轟隆一聲,已經坍塌一角的大祭壇終於完全坍塌,山坳中心地帶頓時混亂不堪,黃塵、飛石、飄雪混合着鮮血,驚心動魄。
黑雲被撞散了,顯露了真身,並且發出了一聲極爲痛苦的嘶吼,護體的黑色炎火濺的到處都是,有的被紅光磨滅,有的撲到某個血族身上,將其徹底焚燒,黑雲自然是黑麒麟,受了很重的傷,但這次出場是它最爲睿智和勇猛的一次。
一接到董老頭消息,黑麒麟便出發了,它並沒有跟着車隊走,但也不着急,甚至到了荒漠邊緣還查看了李天畤與大衍設在哪裡的臨時營地,兩個小帳篷,一堆篝火殘跡,若干殘破的傀儡零件,還有隱在暗處的防禦陣法,那尊變形蟲僞裝的大衍形象早已不在了,失去了法力,化作了虛無。
雖然在營地看不到有多慌張,但黑麒麟能感受到李天畤到荒原數個日夜以來戰鬥的殘酷,戰爭傀儡是李天畤壓箱底的保命手段之一,自然很珍貴,就是董老頭和顧長風絞盡腦汁也無法多要一尊,即便是戰損的傀儡,李天畤也會仔細收好,待有空閒時間研究傀儡術後修好。
但這一次,戰損的傀儡明顯被拋棄了,除了戰況慘烈以爲,黑麒麟還看到了李天畤準備赴死的決心,這纔是本質,所有它有些慌了,慌了會瞎想,容易出現極端的想法,但黑麒麟不亂,只有一個極端的想法,去替李天畤收屍。
黑麒麟沒有做過多複雜的準備,三顆腦袋開了一次會,就火速出發了,荒原深處的潛山其實不遠,但它前半程走的足夠慢,因爲代表毀滅的無面反悔了,經過激烈的爭吵後,無面佔了上風,替李天畤收完屍,它將毀滅血族中的最強者。
基於這樣的思想,黑麒麟變得無畏,從某種角度上講,也如同李天畤一樣抱着必死的決心,但它首先要找到血族中的最強者,山坳內激戰的後半段,它實際已經到達了潛山外圍,甚至遠遠的在鉛雲中圍着山坳轉了一圈,血族的血河大陣外圍有很厲害的禁制,它沒有看大大衍敲棒槌,也沒有看到垂死中的李天疇。
當第一支元煌箭射出後,那道彷彿能毀滅天地的黑線讓黑麒麟極爲忌憚,但他知道那不是血族的傑作,而是出自他在鎮魔塔中的鄰居,當第二支元煌箭射出後,它終於看見了李天畤,由於隔的太遠,無法知曉其死活,但目睹了那道黑線穿過了李天畤的身軀,黑麒麟暴怒,但他知道打不過‘元界之子’。
可是當山坳中央騰起血紅的瀑布時,黑麒麟終於安心了,他洞悉了黑線的秘密,也找到了血族的最強者,於是化作黑雲義無反顧的衝了進來,撞上血紅的那一刻,黑麒麟覺得自己無比勇猛。
但撞過之後,黑麒麟後悔了,因爲它找不到李天畤了,就連那個讓他相當忌憚的‘元界之子’也不見了,它當然不會相信撞擊的暴烈能量能夠毀滅李天畤和那個恐怖的傢伙,問題是它找不到必死的理由了,若非出其不意,黑麒麟遠遠不是辛娜的對手,一旦泄氣,它根本沒有勇氣祭出無面的死亡之光,即便是祭出了這個大殺器,也很難能必殺辛娜。
於是黑麒麟真的發毛了,扭頭想跑卻已來不及,被血族的神魔團團包圍,在辛娜的白色權杖下,傷勢頗重的黑麒麟,神通根本發揮不出一半的水準,很快被生擒活捉。
煙塵漸漸散去,似乎很應景,肆虐的風雪也終於漸漸小了,甚至堆積在潛山上空的鉛雲都單薄了許多,但那兩個雲洞依然如怪獸的眼睛一般靜靜的懸浮在天空,
血族神通者翻遍了山坳的角角落落也沒有發現李天畤和‘元界之子’的蹤跡,此時,東北方向又有三個黑點飛來,卻是鎩羽而歸的刀客、紫風三人,看到祭壇垮塌,四處一片狼藉,不禁大吃一驚,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大祭司辛娜居然受了傷,僅憑李天畤怎麼可能辦得到?
‘元界之子’重現,並未讓刀客有多麼驚訝,最多隻是難對付一些而已,現在他考慮的要複雜的多,也現實的多,尤其是對車隊的伏擊失敗後,刀客感到了無邊的涼意。
他不得不承認,凡生雖然很弱小,但凡生社會很強大,他們有裝備精良、悍不畏死的軍隊,有大批的、令神通者都感到巨大威脅的火器,以及衍生出來的各種武器,他終於第一次正視凡生世界,正視這個不同於以往血族曾征服過的任何世界。
眼下刀客更擔心的是凡人的反擊,一南一北兩個車隊深夜飛馳而來顯然前不是爲了看風景,刀客本以爲可以回來組織更大規模的伏擊,但剛剛見識過那些大殺器,又見到山坳裡的慘狀,刀客改變了想法,血族現在首要考慮的是如何生存下去,而非找到聖血大陣。
此次喚醒辛娜的時機很不好,又撞上了李修成這樣一個不知所謂的傢伙,刀客承認自己操之過急,但能認識到問題,壯士斷腕也是值得的,所以刀客建議立刻撤離山坳,或許重新回到凡生世界的角角落落,躲過這次風浪後才能再次迎來機會。
刀客的建議遭到了大多數長老和祭司的反對,這並不意外,費了那麼多力氣發動了血誓祭天,幾乎是動員了這個世界的全部族人,很多藏匿在凡間社會的血族都暴露了,他們陸續在向潛山趕來,有的甚至已經按照血河的指引在凡間界製造了血腥的殺戮,這時候半途而廢,那麼那些族人呢?全部捨棄掉麼?你怎麼肯定下次還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