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驚豔這,第一次看見如此女兒妝模樣的伊夏沫,明亮的陽光照射在她纖瘦的身影上,三月的桃樹還沒有長葉子,一朵朵花蕊在風下飛舞着,散落在伊夏沫的身側,有那麼一瞬間,裴傲突然感覺她似乎就要這樣消失在這春日暖暖的陽光下。
“王爺,我的手還算巧吧。”看着震驚的裴傲,音夫人呵呵地笑了起來,打趣地看了一眼裴傲這才向着一旁的藝術品走了過去,“王爺很喜歡王妃啊,皇城那些傳言怎麼回事?”王妃原本就是妙齡的美麗女子,偏偏都是一身黑色的衣裳,甚至連頭髮也只是隨意地用緞帶紮起來。
“不得和王爺無理。”對於愛妻的調皮,音四平無奈地開口,不過王妃如此裝扮起來卻是美麗許多,之語裴王爺,以音四平的瞭解,只怕他和王妃之間的感情不是他們這些外人可以瞭解的。
“不方便。”倒沒有察覺自己有多漂亮,伊夏沫一臉無奈地看着裴傲,甩了甩衣袖,複雜的裙衫根本伸展不開動作,如果遇到了危險,只有伸長脖子挨刀份。
冷峻的臉上展露出一股淺笑,按着一臉無可奈何的伊夏沫,裴傲只是肯定的點了點頭,低沉的嗓音緩緩地響起:“今晚阿特族的族長想要親自感謝你,就穿這樣吧。”
“是啊,王妃男人們的事情讓他們去處理,我們去看看廚房裡的菜好了沒有,璇兒那丫頭一直想要我將你給養胖點。”對着裴傲點了點頭,音夫人拉着不自在的伊夏沫快速地向着廚房的方向走了過去。
無可奈何着,伊夏沫可以敏銳地感覺到音夫人的熱情和真誠,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拒絕,其實以音夫人的熱情,拒絕也只是白搭而已。
裴傲看着被直接拉走的伊夏沫,不由得搖了搖頭,她竟然是吃軟不吃硬,怪不得,在裴王府,不論是九幽,還是音璇都那麼得膩着她。
廚房,對於喜歡下廚的太守夫人,下人們早已經習慣,恭敬地頷首後就退了出去,將地方留給她要親自下廚做菜的音夫人。
“王妃,其實我也聽璇兒丫頭說了一些你和王爺的事情,其實不要怪我多嘴,王爺是個男人,可是他更是蒼紫王朝的王爺,皇上才六歲,這全天下的百姓都依賴着王爺才能安居樂業,所以王爺的冷酷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王妃你就多體諒體諒他吧。”
一面熟練的切着菜,音夫人一面唸叨地勸慰着伊夏沫,“隨然我對王爺瞭解的不多,可是天下的百姓都愛戴着王爺,王爺如果不是對王妃有心,不會丟下朝政,親自來豐陽城處理水患。”
在竈臺裡添加着柴火,伊夏沫看了一眼不停開口說話的音夫人,驀然地看着竈臺燃燒起的火焰,裴傲的心思太複雜,如同當初一樣,他一面是對她說要合作剷除範家,可是背地裡卻將她也算計進去。
甚至連放任畢少白劫天牢,伊夏沫也不清楚,他究竟是對自己手下留情,還是根本想要鍛鍊畢少白,讓他重新回到皇城,他的心思,伊夏沫看不透,所以也懶得去理會,她寧願和畢少白在一起,至少她可以清楚地明白他對她的好,對她的關心。
柴火蓽撥地燃燒着,點點的火焰裡泛着青煙,柴火似乎有些的潮溼,燃燒器的柴火裡泛着陣陣的水汽,伊夏沫起初並沒有在意,畢竟當時在凹凸山的時候,木柴都有些的溼,有些的嗆人。
可是這裡是太守府!木柴不是從山上撿回來的,怎麼可能這麼潮溼,伊夏沫臉色煞白地一變,可是卻已經來不及了,一旁這切菜的音夫人臉色因爲毒煙,臉色蒼白的扭曲着,嘴脣更是中毒後纔會出現的青紫色。
“王妃,快走!”急切地喊着,音夫人一手拿着鋒利的菜刀,一手快速地抓着伊夏沫的胳膊向着廚房外衝了出去,可是還沒有到門口,四個殺手倏地從暗中閃了出現,一旁的角落裡,四個廚房的小廝早已經斷氣了。
“王妃,他們是衝着你來的,我數到三,你快跑。”吸了毒煙的身體犯軟着,音夫人的五指狠狠地抓着伊夏沫的手,一面戒備的看着步步逼近的四個殺手,這裡是廚房,離前廳太遠,等暗中的衙役發現,她們估計都被殺了,所以這個時候,只能讓王妃衝出去。
剛剛是坐在竈臺邊,所以伊夏沫吸的毒煙更多,身體酥軟得沒有一點的力氣,而換上的羅裙更是束縛住了她的動作。
“王妃,快跑!”音家的女人都不弱,音夫人一手凌厲的舞起菜刀,快速地在四個殺手逼近的時候殺出一條血路,一把將伊夏沫給狠狠地推向了窗戶口。
“該死!“她太大意了,短短的片刻時間,頭卻已經暈眩得厲害,伊夏沫一手扶住窗棱,這才站穩了身體,蒼白的臉龐上冷汗淋漓着,眼睛前卻已經黑濛濛的一片,看不真切,毒煙發作得太快。
“王妃,快走啊,他們要找的是你。”聽不到身後的動靜,音夫人大聲地高喊,抓着菜刀的手猛烈的砍刺着,爲伊夏沫的逃脫爭取時間。
爲什麼?不過才見了一面而已,抓着木窗的手用力的收緊,回頭,視線模糊不清地看了一眼音夫人的身影,伊夏沫用盡最後的力量快速地攀爬上了窗戶。
撲通一聲,巨大的落水聲響起,廚房後的水下,伊夏沫昏沉沉的頭被冷水浸泡得清醒了一些,快速地向着岸邊遊了過去,可是黑暗再次地席捲而來,無力的四肢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的將她的身體向着水下墜了去。
她不能夠死,她要找人來救音夫人,幽藍的水下,伊夏沫胸口因爲缺氧而憋屈得痛,本能地張開嘴想要呼吸,冷水卻在瞬間傾入了喉嚨,隨後流入肺部,帶來陣陣的猛咳聲。
黑暗越來越凝重,胸口已經痛得無法呼吸,伊夏沫知道自己已經完全沒有力量游上岸,她不能死,不能死,伊夏沫強撐起最後一口氣,快速地拔下頭上的簪子,用力地劃破衣服的下襬,最後的力氣終於耗盡了,毒煙的藥性也完全地發作起來,伊夏沫雙手慢慢地鬆開,簪子墜向了水下,而被簪子劃破的衣服碎片幽幽地浮上了池塘的水面。
“王爺,池塘裡有衣服。”巡邏的衙役發現了破損的廚房門,這才發現被殺死的四個廚房小廝,而快速地尋找下,終於發現了漂浮在水面上的衣服。
“夏沫!”臉色煞白的失去了血色,裴傲視線猛地怔住,死死地盯着平靜的池塘,隨後一個縱身,撲通一聲跳入了水裡。
她不會出事的,她的身手那麼好,而且音夫人也有功夫,不會出事的,絕對不會出事的,水面下,裴傲快速地潛向了水底,幽暗幽暗的水下,能見度很低,當大掌摸到水底的簪子時,裴傲只感覺心劇烈地痛了起來,簪子的尖端扎進了掌心卻也沒有發覺。
那麼多次的危險她都沒有出事,這一次也一定可以挺過來,裴傲快速地在水下查找着,當看見那墨黑色的髮絲飄散在水底時,裴傲加快動作劃了過去,一把抱住伊夏沫失去了知覺的身體,體內真氣聚集而起,宛如出水蛟龍般抱着伊夏沫快速地騰躍出了水面。
岸邊,所有的衙役都驚恐的看着出水的兩個人,音四平原本剛毅的臉龐此刻卻是一片灰黑色,自己的夫人下落不明,王妃卻已經溺水而死。
“伊夏沫,本王說過,你的命只有本王可以拿,不準死,聽到了沒有。”裴傲發瘋似的搖晃着伊夏沫已經沒有了知覺的身體,大力地搖晃着,那失去脈搏和心跳的身體讓他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的慌亂和無措,爲什麼會這樣?他已經爲蒼紫王朝付出了所有,爲什麼還要讓他抱憾痛苦一生,爲什麼?
低吼着,裴傲對着臉色蒼白的伊夏沫痛苦的咆哮着,突然地耳邊響起教授她習武的時候,她曾經說過關於落水急救的方法,裴傲痛苦絕望的臉上快速地浮現出一抹希望。
“莫非,給王妃輸真氣。”快速地將伊夏沫平放在了地上,一手托起她的頭,讓脖子微微地揚起,一手掰開伊夏沫的緊閉的嘴巴,捏住鼻子,深深的憋了一口氣,裴傲低下頭,快速地將氣息渡入伊夏沫的口中,隨後按照她那時的描述,雙手交握一起,按上了已經停止跳動的胸口。
一次一次,殷莫非不斷地將真氣輸入伊夏沫的身體,而裴傲則是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單調的的工作,不聽地渡氣,不聽地按壓她的胸口,企圖換回她已經失去的心跳和脈搏。
黑暗裡,伊夏沫茫然的行走着,知道眼前突然地出現了一團光亮,似乎有輕柔而熟悉的聲音呼喊着自己,那是姐姐的聲音。
眼睛酸澀地痛了起來,伊夏沫向着光亮的地方快速地狂奔而去,乾淨而明亮的臥室裡散發着百合花的氣息,那曾經是媽咪最愛的花,也是伊夏沫和伊冬雪最愛的花。
“姐姐。”睜開眼,四處看着,伊夏沫這才發現自己的全身都插滿了治療的儀器,一旁的聲感儀在搜索到她微弱的聲音,隨即發出滴滴的警報聲。
“夏沫!”而不遠處的研究室裡,聽着突然響起來的警報,腳步聲急促地迴響在走廊裡,隨着門的推開,是伊冬雪那驚喜而激動的嗓音,“夏沫!”
“姐姐。”宛如隔世一般,再次的看見自己唯一的親人,伊夏沫沙啞着開口,淚水迷濛的眼裡滿是濃濃的思念,她好怕,好怕自己一輩子都回不到現代來,好怕她不在的時候,x島的那些人會重新找到姐姐。
“夏沫,姐姐就知道你一定會醒的,一定會醒的。”伊冬雪雙手顫抖地握住伊夏沫昏迷幾個月之後纖瘦的手,悽美的淚從臉頰上緩緩的滴落下來,她知道夏沫一定會堅強地挺過來。
“姐姐,x島的人找你了沒有?”屋裡的回握住伊冬雪的手,伊夏沫不放心的詢問,視線貪婪地看着眼前熟悉的親人,蒼紫王朝的一切宛如夢幻一般,或許那真的只是她的一個夢而已。
“沒有,所有知情的人都死在了爆炸裡,夏沫,我們安全了。”快速的擦着臉上的眼淚,伊冬雪激動地開口,笑容飛揚地美麗臉龐有着一貫的溫柔,“夏沫,我給你檢查一下。”
“好。”似乎這一瞬間的情形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伊夏沫點了點頭,突然的,一陣黑暗猛烈地席捲而來,似乎是中毒煙的症狀一般,伊夏沫臉色猛地一怔,伊利地抓住伊冬雪要抽離的手,急切而慌亂地喊着,“姐姐。”
“怎麼了?夏沫,告訴姐姐,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警覺到伊夏沫那驚恐的臉色,伊冬雪快速地回頭,擔心地看着昏迷了幾個月後,第一次清醒的伊夏沫。
“姐姐,我不要回去。”用力地抓緊伊冬雪的手,伊夏沫痛苦地低喃着,可是黑暗卻如同一塊無邊無際的幔布一般蓋了下來,伊夏沫只能聽見伊冬雪那越來越遠,越來越低弱的呼喊聲。
“王爺,王妃已經去了,你節哀。”音四平痛苦地開口,看着一遍一遍給伊夏沫渡氣的裴傲,只感覺鼻頭一酸,鐵血男子,此刻他也只是爲情所苦的普通人。
“不,她的命只能是本王的。”狠厲地咆哮着,裴傲死命地摟住伊夏沫溼透的身體,仰起頭看向湛藍天空的日頭,她是那麼的堅強,她不會這麼容易出事的,他還等着給她清洗罪名,還等着教授她最上乘的劍法,她不會出事的。
王爺!殷莫非喘息着,輸入了大量的真氣,身體立刻虛弱了下來,看着眼睛含着熱淚的裴傲,不由得感覺到了心痛,除了情兒小姐,這是王爺第一次這麼在乎一個女人,甚至爲了王妃,放棄了很多,爲什麼老天爺要這麼的殘忍?
“你對本王說過你不會死的,爲什麼你要失信,爲什麼?”眼睛赤紅着裴傲顫抖着手撫摸着伊夏沫清秀脫俗的臉龐,那總是泛着冷幽目光的雙目此刻卻是緊緊地閉合起來,沒有半點的升級,如同睡着了一般。
突然地,胸口有着被撕裂般的痛苦傳來,姐姐!猛地睜開眼,伊夏沫劇烈地咳嗽起來,視線茫然地看着四周,不是現代,爲什麼她又回來了?
“夏沫?”震驚着,看着癱軟在自己懷抱裡不停咳嗽的伊夏沫,裴傲剛剛枯死的心再次的有了活力,喉嚨一陣哽咽,猛地收緊手臂,將伊夏沫緊緊的給抱緊了懷裡,她沒死,她沒死。
姐姐!那一瞬間的見面,伊夏沫不知道是做夢,還是自己真的回到了現代,可會死爲什麼她還會回來?巨大的痛苦席捲到了四肢百骸,伊夏沫脆弱地抱住裴傲的身體,淚水再也壓抑不住地流淌出來,痛苦着,是這麼久以來對伊冬雪的思念和擔心,爲什麼她還會回來?爲什麼還要送她回來?
“沒事了,沒事了。”失而復得的心境下,裴傲低沉地安慰着痛苦得不能自己的伊夏沫,大掌異常溫柔地拍着她纖細的後背。
入夜,因爲白天的事情,所以隨意居戒備起來,音四平除了派出去尋找音夫人下落的士兵外,其他人都派到了隨意居的外圍,戒備起來,範家一定是瘋了,所以纔會如此不顧一切地要暗殺裴王妃。
隨意居。
“裴王爺,看來我是高看你了。”看着面無表情,神色淡漠的伊夏沫,知曉事情經過的楊柳一把拉過伊夏沫,面帶責備地等着裴傲,她以爲有裴傲在,安全問題是不用擔心了,沒有想到裴傲竟然大意到差點讓她淹死在水裡。
“樓主,這可不是我二哥的錯,範家的人是狗急跳牆了,是知道他們竟然會如此的瘋狂,什麼都不顧的排除這麼多的殺手來。”裴九幽維護地開口,這根本不能算是二哥的錯,而且小沫兒出事了,二哥只怕比誰都擔心自責。
“裴九幽,不要忘記了你還是我五樓的人,吃裡扒外。”楊柳眉目一橫,譏諷的視線惡毒而詭異地看着裴九幽,他是太散漫了,所以忘記了她的身份可是五樓的樓主,而他只是情報部的分樓主。
“樓主,我只是實話實說。”哀嚎着,裴九幽一臉可憐兮兮的慘痛模樣,爲什麼樓主這麼難搞定,性子陰晴不定,尤其是很仇視二哥。
“怎麼?你的意思是我錯了,你二哥害得蠢丫頭差點溺死倒是對了?”幽幽冷笑着,楊柳消融格外的詭異,手腕靈活地動着,銳利的匕首在掌心裡靈活地轉動着,大有裴九幽乾點頭,就讓他永遠都不需要他脖子上的頭顱了。
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脅,裴九幽吞了吞口水,他可沒有忘記當初在皇宮門口,樓主就是用這把短小的匕首,卻將宮裡的洪公公逼得節節後退,最終才讓小沫兒和畢少白逃出了皇宮。
“音夫人會有危險嗎?”收斂着急劇波動着的情緒,沉默了許久的伊夏沫終於開口,只是痛苦後的聲音有些的沙啞,空洞洞地停在耳中,感覺着格外的虛無。
“音大人已經派出所有的人在豐陽城裡搜索,如果他們的目標是你的話,音夫人不會有生命危險。”裴傲沉聲的應下話,聽到伊夏沫開口,他才發現自己懸着的心終於徹底地鬆了下來,她從溺水後醒過來的模樣讓裴傲第一次感覺到了疏遠,那樣的絕望而痛苦的眼神,似乎根本不願意活着一般。
“那就讓我換音夫人回來。”向着昏迷前音夫人那樣義無反顧保護着的模樣,伊夏沫淡淡地開口,或許她死了就會重新回到現代去,重新見到姐姐。
可是畢少白要怎麼辦?突然地響起畢少白那臨走時決絕的背影,伊夏沫原本一心求死的心忽然有了猶豫,自己如果死了,他要怎麼辦?
“該死的,我不准你這麼做!”他之前的判斷真的沒有錯,她真的不想活了,裴傲神色陰冷的沉了下來,大掌一把抓住伊夏沫的手,不容分說地拉着她向着隨意居內院的方向走了去。
“樓主,我二哥有話和小沫兒說,樓主你還是去臥房裡休息吧。”身影一個晃動,在楊柳要追上的時候,裴九幽嬉皮笑臉地堵在了門口,對着楊柳配着諂媚的笑容。
“裴九幽,你連我的路也敢攔了,看來你是想要試試我的身手。”森冷冷的勾着櫻紅的薄脣,楊柳詭異萬分地笑着,視線看向一臉後怕地裴九幽,突然快速地發起了攻擊。
剎那間,鬼哭狼嚎的慘叫聲迴盪在了花廳裡,暗中把守的暗衛們不由得一個個瑟縮起肩膀,能將小王爺當成沙包般痛打的女人還是少惹爲妙。
“爲什麼?之前你是那麼想要活下來,爲什麼現在想要去死?”憤怒着,直接地拉着伊夏沫進了臥房,裴傲砰的一聲,狠狠地關上門,目光銳利而壓迫地看向沉默的伊夏沫,她究竟怎麼了?爲什麼突然失去了求生的慾望,甚至想要一心去尋死。
“那是我的事和你無關。”冷冷地側過頭,伊夏沫茫然地看着窗戶外的春色盎然,雖然姐姐現在沒有危險,可是她不能冒險,不能讓姐姐一個人獨自地生活在現代。
“和我無關?不要忘記了你可是本王的王妃,你的命只有本王能要,即使是你自己也不準。”大手強制地扳過伊夏沫的肩膀,裴傲一字一字冷冷地開口,面容堅定而冷酷。
“如果我想死,你能攔得住嗎?”伊夏沫麻木地擡起頭,驀然地看着裴傲冷峻的臉龐,語調冰冷而絕望,不能將姐姐一個人丟下來。
是啊,她如果想要死,他能攔得住嗎?裴傲呆滯着看着伊夏沫異常堅定的眼神,一直以來,他都知道她是那麼的堅強,那麼堅強地活下來,不管是當初面對自己的冷酷,還是在天牢裡面面對着嚴刑拷打,可是爲什麼現在她想要尋死?
“可是你難道忍心讓畢少白獨活嗎?”說不出胸口是什麼樣的感覺在發酵,看着一瞬間動搖的伊夏沫,裴傲難堪地放開自己的手,他的自尊不容許他去面對爲了另一個男人而心動的伊夏沫,他與她什麼都不算吧,到最後,能讓她猶豫動搖的人只有畢少白而已。
“他已經恢復了將軍的職位,沒有我在,他同樣會活得很好。”安慰着自己,想着畢少白那輕狂而溫柔的臉龐,伊夏沫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是如此的微弱沒有說服力,她該知道的,畢少白回到皇城,也是爲了更好的保護自己而已。
“你該知道畢少白的性格,他回到皇城,拿回他的將軍之職,只是想用手裡的權利來保護你,如果你死了,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本王可以承受的住,可是畢少白年輕氣盛,他必定會以爲是自己的離開才造成你的死,他活着只會愧疚一生,還有第二種可能,他必定會追尋你去九泉之下。”
“夠了,不要說了。”想着畢少白那一次以此不顧一切的維護,伊夏沫發現她的心不似在現代時那麼的冷酷,她不能不理會畢少白的死活。
“不讓本王說,你就給本王好好的或者。”依舊背對着伊夏沫,裴傲臉色凝重地開口,黑色的眼眸裡是壓抑不住的痛苦,爲了留下她,他只能搬出另一個男人的感情來做最後的挽留,他機關用盡,層層佈局,到最後,爲什麼品嚐苦果的人只有自己。
夜色凝重着,扭曲着痛苦的臉龐,每走一步,全身的骨頭都會痛得如同重組了一般,裴九幽屋裡地搖着頭,他終於明白這個世界上有一類女人是不能沾染的,那就是樓主,動起手來半點不留情,他的小命差一點就這樣沒了。
“二哥,小沫兒,該吃晚飯了。”輕敲着門,裴九幽抹着被揍的青紫的眼眶,樓主好狠的心,明明他一再聲明,打人不可以打臉,樓主那最後一拳竟然還是招呼在了他的俊顏上,如今,要有五天,他是不能去青樓快活了。
門被拉了開來,裴傲一臉陰沉地走在了前面,而屋子裡,伊夏沫看了一眼裴九幽那怪異的臉龐,隨後如同裴傲一般什麼也沒有說的往着門外走了過去。
廚房外的小廳,菜餚已經擺放好了,楊柳看了一眼走過來的裴傲,沒好氣的開口道:“我已經調集了五樓的一些人去找音夫人的下落。”
“有勞了。”雖然說楊柳脾氣詭異,對自己更從沒有過好臉色,可是裴傲知道她是真的關心伊夏沫,否則以她的性子,她是絕對不會露面,更不會摻和其中。
“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蠢丫頭內疚而已。”果真如同裴傲所想的一樣,楊柳一個白眼飄了過去,隨後驀然地吃着飯。
一場的安靜下,裴九幽吃得格外的痛苦,爲什麼四個人加上一個殷莫非,可是卻人人都是守口如瓶,沒有人開口說話。
“不想明天早上起來找不到你的多話的舌頭,就給我閉嘴吃飯。”洞悉着裴九幽那按捺不住的性格,楊柳惡毒的眼神掃了過去,老神在在的吃着,而一旁剛想要開口的裴九幽立刻噤若寒蟬般的低頭猛吃着。
突然,安靜的吃飯聲裡,殷莫非快速地站起身來,對着裴傲微微的一頷首立刻向着屋子外走了過去,隨着殷莫非的出現,一個黑色勁裝的暗衛快速地從暗處現身走了出來。
看着重新進屋的殷莫非一眼,裴傲無聲地投過詢問的眼神,雖然外人感覺不到莫非的情緒變化,可是他跟了裴傲這麼多年,所以即使是很細微的表情變化,裴傲亦是敏銳的察覺到了。
“王爺,進一步說話。”低聲地開口,無視裴九幽那抗議的眼神,殷莫非快速地退到了門外,等裴傲走出門後,快速地將剛剛收到的消息回稟給了裴傲。
“什麼?鳳修和畢少白都將在明天早上到達豐陽城。”微微震驚之後,裴傲一臉思慮地看向漸漸暗黑的天穹,畢少白會重新來豐陽城,裴傲多少可以理解,畢竟他對她付出那麼多,這樣的感情是不可能說放下就放下的,可是鳳修呢?
自己離開皇城的時候將朝政託付給了鳳修和九幽,雖然鳳修離開也不可能出什麼差錯,可是這個時候,沒有必要,鳳修是不可能離開皇城,這樣一來,皇城只有範家的人在,太過於危險,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讓鳳修不顧一切的來豐陽城。
“王爺,如今要如何是好?”風丞相和畢將軍同時離開前往豐陽城,這讓殷莫非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莫非,你連夜回皇城去,帶着本王的令牌和印章,有任何變故就派人快馬加鞭地送消息過來,如果事情緊急,你代替本王全權處理。”思慮着,裴傲信任地看向一邊的殷莫非,將隨身攜帶的印章和令牌遞到了殷莫非守禮。
“屬下立刻就回皇城,王爺多保重。”饒是七尺男兒,可是此刻,殷莫非也微微地動容着,一股熱血衝上了胸口,王爺對自己竟是如此的相信,令牌和印章就代表着王爺的權利,而王爺竟然如此信任地交到了自己的手裡。
看着離開的殷莫非,裴傲放下心來,畢少白來了也好,至少她不會再一心想要去尋死,他可以傾盡一切地保護她,可是他卻沒有辦法阻止一個有着必死決心的人。
袖手天下 105 血洗江岸
“二哥,吃飯最大,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你也該讓莫非吃完。”看着兩個人出去,卻只有一個人回來,裴九幽終於逮到了說話的機會,憋屈了一晚上終於讓他可以開口了。
“吃你的飯,不要管……”裴傲還沒有說話,小廳外,一個身影飛快的掠了下來,在門口恭敬的喊道:“王爺,屬下有要事回稟。”
“嗯。”裴傲再次轉身走向了門外,單膝跪在地上的暗衛隨即快速道:“王爺,太守府出事了,一批殺手在剛剛殺入了太守府,所有衙役都被音大人派到隨意居保護王妃,所以太守府只剩下幾名僕人,除了之前被抓走的音夫人,音家八個親人都給殺手給抓走了。”
暗沉的夜色在裴傲的臉上勾勒出濃郁的陰影,揹着光,看不真切他臉上的表情,只有那低沉而冷靜的嗓音迴響在黑夜裡,“音大人呢?”
“音大人帶着幾名衙役外出查找音夫人的下落,僥倖逃脫了,不過此刻只怕音大人已經收到了消息”回稟的暗衛再次回答,目光掃了一眼異常冷靜的王爺,隨後靜靜地等待着王爺的下一步命令。
“帶上十個暗衛,本王親自處理。”片刻的思慮之後,裴傲依舊維持着平靜的臉色,峻冷的臉龐並沒有因爲這個消息而表現出多餘的表情。
“我去。”門口,聽到了全部對話的伊夏沫漠然的開口,堅定的視線看向裴傲的背影,音夫人是爲了保護自己才被範家的殺手給抓住的,如今,不管如何,她也要將她給救出來。
頎長的背影轉了過來,裴傲目光冷漠的打量着神色堅定的伊夏沫,似乎在考慮着要不要帶着她一起過去,“答應本王,一切聽從本王的命令,否則你就留在隨意居。”
“好。”沒有任何的猶豫,伊夏沫肯定的應下話,她清楚的指導裴傲的能力,音家九口人都被範家的殺手給抓走了,這個時候,她相信裴傲必定可以完美的處理一切。
隨意居門口,暗衛再次送回了消息,音四平帶着十多名衙役向着岷江邊去了,裴傲平靜的神色此刻終於銳利的閃了閃,大手向着一旁的伊夏沫伸了過去,“上馬。”
“二哥,這個時候,小沫兒獨自騎馬不會更快嗎?”曖昧的盯着裴傲伸手的舉動,裴九幽揶揄的開口,俊美如斯的臉上如果沒有哪一個青紫的眼圈會俊美許多。
“蠢!”楊柳看了一眼自顧聰明的裴九幽,涼涼的丟出一個字,隨後利落的翻身上了馬,範家已經被逼的不顧一切要殺夏沫了,或許音家只是一個引子,他們可能在半途埋伏人馬,準備暗殺夏沫,所以裴傲是爲了保護她的安全才會要和她共乘一騎。
想着之前裴傲的保證,一切都聽從他的命令,伊夏沫沒有猶豫的將手放到了裴傲的掌心裡,隨着那低沉的驅馬聲響起,十多騎快馬向着岷江岸邊飛快的趕了過去。
爲什麼樓主會說自己蠢?疑惑不解着,裴九幽驅馬快速的向着一旁的楊柳靠了過去,充分發揮着不恥下問的好奇精神,“樓主,剛剛你什麼意思?”
馬背上,夜色在明月的照耀下,有着朦朧的美感,髮絲飛揚在黑暗裡,快馬飛奔着,楊柳斜睨了一眼一臉不解的裴九幽,冷哼一聲,繼續保持着飛奔的狂速,她已經開始懷疑,裴九幽真的是裴梓陽和裴傲的兄弟嗎?爲什麼那麼精明的兩個男人,會有一個有時候很愚蠢的弟弟。
再次被無視着,裴九幽無力的哀嚎一聲,策馬再次追向楊柳的快馬,從見到樓主後,裴九幽的無力感是越來越重了,二哥原本就是他得罪不起的主,如今樓主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岷江岸,此刻卻已經是危機重重,雙方對着,戰火看起來一觸即發,冷冷的江風吹拂着,霍霍的長劍森冷的映射着天際的月光,只要那劍鋒再逼近幾分,只怕就是血濺三尺的驚悚。
“老爺,不要管我,不就是一條命嗎?”音夫人毫無畏懼的看着拿劍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黑衣殺手,脆聲的開口,根本不在乎自己隨時可能會喪命。
“音大人。”一旁阿特族的族長和幾個族人都敬佩的看向大義凜然的音夫人,這個時候尋常女子只怕都嚇到失了理智,可是音夫人不但不屈不撓,甚至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安危。
“老族長,原本今夜該是去族裡的,卻不想發生這樣的事。”音四平低聲的開口,抱歉的看了一眼阿特族的族長,然後坦然的看着江邊被挾持的愛妻,朗笑一聲,剛毅正直的臉上滿是堅定,“夫人,我不能保你安全,下輩子,一定再向夫人贖罪。”
“老爺,不用擔心,可以嫁給老爺爲妻,我已經知足了。”赫赫風聲下,音夫人和音四平四目對望着,多年的夫妻感情讓他們都明白對方的心意,這個時候根本不能妥協,他們不能對朝廷不忠。
“可是夫人她?”知道音四平的決定,一旁的阿特族長擔心的看着神色異常堅定的音四平,音大人真的決定要放棄音夫人了,還有老夫人,十多歲的幼子,一共九個血族家人。
“音大人,連我們的條件都不聽一聽,就決定捨棄你家人的命了嗎?”殺手投資程鋒冷聲笑問道,一手抽出長劍,快速的向着七十多歲的音老夫人走了過去,長劍森冷的架在音老夫人的脖子上,“音大人,如果我這一劍下去,老夫人可就真的沒有救了。”
“娘,是四平不孝。”撲通一聲對着被挾持的老夫人跪了下來,音四平痛苦的開口,這些人都是爲了裴王妃來的,他不能對不起裴王爺,更不能害裴王妃,讓大燕朝和蒼紫王朝不和,不能讓千千萬萬的百姓陷入戰火裡。
“兒啊,娘不怪你,你是孃的好兒子,是蒼紫王朝的好臣子。”老淚縱橫着,音老夫人滿是皺紋的臉上有着慈祥的笑容,深深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兒子,傴僂的身體猛的一個上前,脖子用力的湊上了長劍銳利的劍鋒,剎那間,鮮血從長劍上滴落下來。
“娘!”音四平和音夫人痛苦的喊着,自盡的音老婦人緩緩的倒在了地上,鮮血順着脖子上的傷口流在冰冷的地上,瞬間就染紅了褐色的大地。
“爹,娘,奶奶,音家沒有怕死的人。”第二次被帶到前面的正是音四平的兒子音御,清瘦的臉上有着無所畏懼的平靜,看了一眼倒在血泊裡的奶奶,十來歲的小兒雙目劇痛的含着淚水,可是那清朗朗的聲音裡卻是音家人的勇敢和堅強。
“音大人,稚子無罪,我聽說小公子天生才學,五歲就脫口成章,這樣慘死在這裡太不值得了。”程鋒把玩着手裡的帶血的長劍,面巾之下,一雙眼帶着森冷的血腥和恐怖,看向音四平的兒子,嗓音愈加的冷漠而詭異,“我這一劍下去,小公子可就魂歸西天了。”
“要殺就殺。”依舊是那朗朗的聲音,音御冷然的挑起俊美,清秀而乾淨的臉龐沒有絲毫的害怕,深深的看了一眼被鉗制的娘,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爹,抿了抿嘴,“爹,娘,孩兒不孝,先走一步了。”
“御兒,不愧是孃的好兒子。”音夫人大聲笑着,淚水卻汩汩的從眼眶裡流了出來,溼潤了一張悲痛萬分的臉龐。
“音大人,小公子他……”阿特族的族長心疼的看着被長劍架着脖子的音御,這個還是可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從小就是那麼的聰慧,溫文有禮,可是就要這樣慘死在敵人手裡。
“老族長不用多言,如果這是音家人命,我們認了,可是音家世代忠良,絕對不會對敵人妥協的。”音四平站起身來,魁梧壯碩的身體傲然屹立在黑暗之中,裴王爺那麼信任自己,甚至將皇倉交給他來管理,他不能有負王爺的信任,更不能讓範家人趁機翻身脫罪。
“音大人好狠的心哪。”程鋒怒極的冷笑着,長劍猛的插了下去,音御小小的身體在鮮血裡再次倒在了地上,不僅是音家的人紅了眼眶,四周跟隨的衙役一個個更是義憤填膺,可恨那些殺手不但身手高強,更抓住了音大人的家人,讓他們想要拼死一搏都不行。
駿馬嘶鳴着,終究還是來遲了,看着地上倒下的兩具屍體,一老一少,正是音四平的孃親和兒子,裴傲神色冷厲的鉅變着,眼神陰鷙的駭人,可是卻是還在瞬間快速的收斂了表情,漠然的翻身下了馬。
“王爺,你怎麼來了?”音四平快速的擦去眼角的淚水,轉身向着裴傲行禮,卻被他的大掌托起了身體。
“本王來遲了。”銳利視線如同兩道霜劍一般射向一旁的程鋒,裴傲大部的向着江岸邊走了過去,黑色的身影傲然如山,冷峻的面容上散發出高貴不可輕視的強勢,一步一步,讓四周的殺手在五行裡感覺到了害怕和驚恐。
“裴王爺,不許再向前了,否則我可就不客氣了。”程鋒一手橫過長劍,冰冷的劍鋒對準的乃是音四平的堂兄。
“不是要等本王前來嗎?居然這麼心急的就殺人了,難道閣下是擔心自己沒有明天了嗎?”冷聲的而開口,裴傲目光快速的掃了一眼死在血泊裡的兩人,隨後將清冷的視線看向一旁的程鋒。
“要說心急,音大人可是真正的心急,不等我說出條件,就枉送了音家兩條命。”程鋒森冷的笑着,一雙冰冷冷的眼看向站在不遠處的伊夏沫,詭異裡,似乎已經透出他的真正目的。
伊夏沫目光看着死在地上的一老一少的兩個人,對上被殺手挾持的音夫人那悲痛的視線,心頭一痛,爲了自己,她不但自己性命危機,甚至讓自己的兒子慘死在了眼前。
似乎感覺到了伊夏沫那凝重的眼神,音夫人血紅吃痛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的寬容,對着伊夏沫搖了搖頭,她不怪她,這原本就和王妃無關,如果她能自由,她一定會手刃了這些殺手,將他們千刀萬剮。
爲什麼?伊夏沫不解的看着神情悲痛的音夫人,爲什麼不怨恨自己?爲什麼那麼的悲傷,卻根本不責怪自己?伊夏沫腦海裡滿是不明白,當初爲了姐姐,她不惜在X島的實驗基地安裝了炸彈,除了那些變態的研究者,甚至也炸死了很多無辜的生命,爲了姐姐,她會不顧一切,即使犧牲再多的人。
可是爲了自己這個不相干的人,爲什麼音夫人還要這麼的寬容,她明明是那麼的痛苦,伊夏沫心頭的情緒再次被衝擊着,轉過目光看向一旁的音四平,這個堂堂七尺的男子,此刻也是面帶壓抑不住的痛苦之色,神情悲痛,面容陰鬱,可是對上視線的那一剎那,音四平似乎回到了第一次看見伊夏沫的時候,含着淚水的眼神已經平靜,沒有半點的埋怨和仇恨。
“這些該死的殺手!”楊柳冷眼看着江岸邊的冷血殺手,一雙美目裡隱隱的生出了殺機,可惜對方的陣型不容易破,而且手裡還有七個人質,一動手,音家的人只怕都沒有活命的機會了。
“你們要的是我,放了他們。”伊夏沫腳步一個上前,冰冷的嗓音平靜的響起,似乎根本不在乎被殺的將會是自己。
“退下。”長臂伸起,裴傲快速的擋住了伊夏沫要上前的身體,冷傲的面容轉向一旁神色堅定的伊夏沫,深邃的目光裡有着濃濃的不悅和擔心,她又想做什麼?用她的命去換回音家幾口人的性命嗎?
“讓開!”看着橫在胸前擋住自己的手臂,伊夏沫冷冷的重複着,清瘦的臉上有着不容拒絕的堅定,如果她的死可以換回音家其餘的生命,她願意一死,或者她還可以回到現代去見到姐姐。
敏銳的感覺到了伊夏沫眼裡的決絕,裴傲只感覺一股怒火從胸口燃燒起來,白天在池塘邊,他已經經歷了一次生不如死的痛苦,所以不管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不管要犧牲多少生命,他是絕對不會讓她有任何意外的。
說他冷血無情也好,說他自私也罷,這個時候,裴傲知道,就算真的犧牲音家餘下的七條性命,他也是絕對不會讓她出事的,絕對不準!
“你攔不住我的。”語調異常的平靜,伊夏沫漠然的開口,不管是爲了音夫人,還是爲了回到現代,她一定要回去,姐姐還在等着她。
“你可以試試?不要忘記了你可是大燕朝的公主,如果你敢再上前一步,本王必定揮兵南下,血洗大燕朝!”又是那樣的眼神,決絕的,似乎死亡對她而言就是最好的解脫,裴傲冷下語氣,剛硬的五官緊繃的猙獰着,只餘下一雙眼,詭異的泛出血腥的冷光,他說到做到,他必定親自領兵踏破大燕朝的疆土。
“你不是這麼不理智的人。”口中雖然如此說着,可是伊夏沫卻突然感覺到一絲的害怕,他的眼神太過於冰冷血腥,這樣失去了理智,任性妄爲的裴傲不是她所知道的那個。
“理智?本王這一生就是太過於理智了,所以這一次,本王偏偏要人性一次,只要你上前一步,不管是你的胖丫鬟,還是你的父皇,兄弟姐妹,本王一個都不會放過!”冷傲的說出威脅的話,裴傲深邃如同黑潭的目光越來越深沉,濃郁裡是他展露的感情,爲了留下她,他不在乎雙手沾滿鮮血,他原本就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以前不是,以後同樣更不會。
爲什麼?一晚上有着太多的不解,白天音夫人不顧一切的保護,如今,音夫人和音大人的寬容,再看眼前裴傲那樣熾烈的眼神,明亮的似乎要將她燃燒掉一般。
“本王不會再爲了任何人,爲了任何事再放手了。”似乎明白了伊夏沫的不解,裴傲沉沉的開口,伸過來的手緊緊地握住伊夏沫的手,他就自私這一次,即使日後因爲蒼紫王朝,他也絕對不會再放棄她,再利用她。
“王妃,我只是豐陽城的太守,有的只是一顆忠誠的心,沒有了音家,蒼紫王朝還有許許多多衷心的大臣,可是蒼紫王朝只有一個裴王爺,如果沒有了裴王爺,受苦的將是全天下的百姓。”音四平看着僵直在眼前的裴傲和伊夏沫沉聲開口,堅毅的臉上滿是赤誠的忠貞,爲了王爺,犧牲一個音家值得。
伊夏沫呆呆的看着平靜的音四平,腦海裡快速的浮現出很多的畫面,第一次在裴王府的地牢,圓兒不顧一切的擋在她面前保護自己,明明那時,圓兒根本就害怕的說不出話來。
東大街,面對着匡衡那些殺手時,鳳修單薄而孱弱的身體固執的擋在危險前面,那個時侯,他們也只是幾面之緣,可是他卻選擇了保護自己。
被劫出天牢的時候,那些跟隨着畢少白的將士,爲了一個甚至不曾見過面的自己,他們熱血灑落在皇宮裡,生死早已經置之度外。
凹凸山,日日夜夜守在山林的入口,一次一次的阻擋夏闕雲派過來的殺手,伊夏沫甚至不知道有多少暗衛死在了凹凸山。
還有現在,音家的人,只因爲自己,他們看着自己的血緣親人慘死在眼前,卻對自己無怨無悔,爲什麼呢?
爲什麼要這樣保護自己,她和他們甚至沒有半點的關係,爲什麼要這麼傻,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犧牲自己,犧牲家人。
“裴王爺,你可是蒼紫王朝的王爺,難道只爲了自己王妃一人,就要放棄音家九條人命嗎?”程鋒冷聲尖銳的笑着,露在黑色布巾外面的雙眼滿是譏諷和嘲弄,“如果讓蒼紫王朝的百姓知道,他們敬愛的裴王爺竟然爲了兒女私情,枉顧自己臣子的生死,爲了保護王妃一人,而放棄九條性命,王爺你英明何在?你的公正何在?”
“本王從不接受威脅。”握住伊夏沫的手依舊似乎緊緊的用力,裴傲冷然的目光看向程鋒,銳利的視線帶着一絲冷酷,“本王不會讓音家人慘死的,本王會讓你們所有人去黃泉之下賠罪。”
音夫人脆聲的笑了起來,亮麗的笑容和音璇看起來時那麼的相似,明亮而爽朗,“裴王爺,有你這句話,我死而無憾,殺了這些畜生給音家人陪葬,音家所有的人感激不盡。”
“王妃。”視線轉向了伊夏沫,音夫人看着眼前這個面容平靜,可是眼神卻那麼茫然的裴王妃,不由親切的笑着,“王妃,還記得我在廚房裡和你說的話嗎?王爺是蒼紫王朝的王爺,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音家的人死不足惜,只求王妃好好的陪伴在王爺身邊,讓全天下的百姓可以安居樂業,我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看來裴王爺是自私的準備犧牲音家所有的人來換取王妃一個人的安全了?”程鋒冷聲開口,憤怒的看着音家的衆人,這個時候,已經死了兩個人,可是這些音家人竟然沒有一個求饒害怕。
“是,繼音家人之後,就輪到你們了。”裴傲冷冷的應下話,炯亮幽深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的思慮,飛揚的眉宇微微的隆起,感覺着掌心裡伊夏沫手的掙扎,用只有兩個人可以聽見的聲音低聲道:“不要說話,本王會處理。”
他還能怎麼處理?伊夏沫擡起目光看向裴傲堅毅的側面,黑暗裡,只有月光慘淡的光亮,可是此刻,看着他如此平靜的臉色,伊夏沫慢慢的放下心來,雖然對裴傲沒有感情,可是她知道裴傲的能力,他說能處理,一定可以。
“族長,那個王爺真的要爲了自己的妻子,而放棄音大人的家人嗎?”憤憤不平着,阿特族的勇士低聲向着身邊的族長詢問着,言語之間是不屑和憤怒。
他們阿特族雖然是少數民族,可是卻最講究公平公正,就算是王爺,也不能爲了自己的私立,而犧牲其他人,更何況,用一條命換取七條命。
“拉瑪力,不要開口,這是蒼紫王朝的事情,和我們阿特族無關。”老族長冷聲對着自己的孫子斥責着,對方是蒼紫王朝最尊貴的王爺,根本沒有他們置喙的餘地。
“可那是音大人的家人啊。”對於音大人,拉瑪力最爲佩服,音大人公正無私,武藝超強,爲了阿特族做了很多很多事情,他怎麼能看着音大人失去那麼多的家人。
“好了,可是你知道裴王妃不但是大燕朝的公主,還是裴王爺的王妃,修建水庫的提議也是王妃想出來的,這件事,我們沒有說話的地方。”老族長花白的鬍子抖動着,再次厲聲斥責了一聲一旁的孫子拉瑪力,這才靜靜地觀看着局面的變化,其實他又何嘗願意音大人犧牲自己的家人,可是這根本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裴王爺,你難道要爲了一個大燕朝的公主,而放棄蒼紫王朝的忠臣嗎?”突然的聲音從黑暗傳了過來,冷冷的,帶着一貫的譏諷和不屑。
呆滯着,伊夏沫和裴傲同時的回過頭,卻見江面上,一艘船上燈火漸漸亮了起來,兩道身影緩緩地從船艙裡走了過來,挺拔的身影站立在船頭,江風吹拂着,懸掛在船上的燈籠隨風搖晃着,襯托出一張冷冷的俊顏。
而站在畢少白身邊的正是一身白色衣裳的鳳修,夜色下,蒼白的臉龐有着溫柔的神色,柔柔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伊夏沫,隨後和裴傲對視一眼,相信畢少白這一番話就可以讓裴王爺明白,爲什麼自己會離開皇城,跟着畢少白來到豐陽城。
隨着船伕將船穩穩地靠上江岸邊,畢少白一手抓着長劍,大步的向着岸堤走了過來,冷風吹拂着紫色的錦袍,神態高傲,面容輕狂,宛如回到了當初伊夏沫第一次看見時的模樣。
“二哥,畢……”裴九幽不明白的藥開口,卻被身旁的楊柳快速的點住了啞穴,只能無聲的張着嘴巴,挫敗的退回了身體。
冷眼看着伊夏沫,畢少白狂傲的冷哼一聲,不屑之情溢滿了張狂的雙眸,“一個大燕朝的奸細,不但下毒毒殺太后,而且企圖挑撥大燕朝和蒼紫王朝的關係,憑什麼讓音太守一家爲了你犧牲?”
原本那一瞬間的喜悅此刻已經快速的褪去,煞白着清秀的笑臉,伊夏沫茫然的看着出口冷言的畢少白,爲什麼會這樣?
“畢將軍不再皇城待命,爲什麼突然會來到豐陽城?”裴傲依舊死死地抓住伊夏沫的手,腳步一個上前,高大的身影擋在了畢少白和伊夏沫之間,也成功的擋住了畢少白那不屑的冷酷臉龐。
“本將軍收到了情報,當初劫和親隊伍的騎兵,正是這個名爲楊柳的女人帶領的。”提起這個讓自己蒙羞的女人,畢少白原本的不屑倏地轉爲騰騰的怒火,森冷冷的瞪着站在裴九幽身側的楊柳,有着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憤怒。
“哼,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劫都劫了,怎麼,你還想討回公道不成?”極盡不屑的冷笑着,楊柳勾着脣,笑容美豔的臉上帶着冷冷的譏諷之色,輕蔑不已的看着怒火熊熊燃燒的畢少白。
“好,既然敢劫本將軍保護的隊伍,你就準備下半生在牢裡度過吧。”被楊柳那輕蔑的語氣氣的臉色鐵青,畢少白手一揮,剎那,一隊精兵快速的從江面的蘆葦蕩裡現身出來,面容肅穆,對着畢少白齊聲的喊道:“將軍!”
“衆將士聽令!將這個突襲我軍的叛賊給拿下!”冷聲狂傲的開口,畢少白倏地抽出了隨身的長劍,冷冰冰的劍鋒指向了楊柳的方向,面容格外的陰沉。
“爲什麼?”突然地聚集起體內的真氣,一剎那,掙脫開裴傲的大手,伊夏沫腳步快速的上前,正好擋在了畢少白的長劍之前。
“讓開!否則本將軍對你不客氣!”他管不了裴王爺的家務事,可是如果她以爲自己是大燕朝的公主就敢擋在他面前維護叛賊的話,畢少白冷酷一笑,神情倨傲,他是絕對不會對她手下留情的。
“你要殺我?”心痛得抽了一下,看着原本那麼維護自己的畢少白如此冷酷的說話時,伊夏沫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會感覺心如同被針紮了一般,劇烈的痛着,憋屈着,甚至連呼吸都感覺到了困難。
“哼,死在本將軍劍下的人多了去了。”畢少白放聲冷笑着,倏地,目光銳利的眯在了一起,“滾開,刀劍無眼!”
臉色蒼白的沒有了血色,伊夏沫怔怔的看着畢少白那冷酷如同陌生人般的臉龐,突然伸過手來,白皙的小手狠狠的抓住了那冰冷的指着自己的長劍,銳利的劍刃立刻割破了她的手掌,鮮血順着指縫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
僵持着,畢少白有着瞬間的錯愕,他沒有想到這個大燕朝的奸細竟然有着這樣大的勇氣,竟然敢用手抓住他的長劍,可是當視線落在那一滴一滴的鮮血上時,畢少白一貫總是冷酷的心突然痛了一下,似乎一股莫名的情緒糾纏在了心頭。
該死的!他爲什麼會感覺到捨不得!煩躁之下,畢少白手猛地用力,長劍刷的一下抽了回來,銳利的劍鋒更是狠狠地割過了伊夏沫的手,更多的鮮血滴落下來。
畢少白!一旁裴傲的目光越加的深沉,緊緊地盯着畢少白那不悅的年輕臉龐,只是回了一趟皇城,他究竟是怎麼了?就算是爲了什麼,可是以他對夏沫的喜歡,是絕對不捨得傷害她分毫。
袖手天下 106章 冷血無情
“夏沫。”鳳修嘆息一聲,快速的走了過來,一把握住伊夏沫滿是鮮血的手,蒼白的臉上有着疼惜和擔心,當畢少白說找到了劫和親隊伍的騎兵時,當他語調裡對夏沫是那麼的不屑的時候,鳳修就知道事情有些的詭異了。
所以他也請了聖旨跟了過來,一路上,鳳修試探着說起伊夏沫,畢少白不但沒有當初的感情,甚至在言談之間滿是不屑和譏諷,對夏沫的感情似乎從沒有發生過一般。
“爲什麼?”掌心的灼熱的刺痛根本比不了心頭的痛楚,伊夏沫任由鳳修握住那滿是鮮血的手,蒼白的臉帶着不解看向畢少白,他爲什麼變了?爲什麼會有着那樣冷酷無情的眼神。
那樣的眼神,畢少白握緊了掌心的長劍,臉龐之上剛剛的冷酷之色在面對伊夏沫那受傷的眼神時悉數的退下,疼痛着,似乎自己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一般。
可是她是大燕朝的和親公主,甚至想要毒殺太后,如果不是爲了查出那些騎兵的下落,自己是絕對不會假意將她劫出天牢,取得她的信任,從而查清楚一切,可是爲什麼面對她那純淨的受傷雙眸時,畢少白忍不住想要逃離,不忍再去傷害她。
“夠了,其他的事情下次再說!”冷沉的不容忽略的嗓音響起,裴傲冰冷的開口,面容森冷,看了一眼畢少白,寒聲命令道:“帶着你的士兵退到一旁,餘下的事情等本王處理了眼前的事情再說。”
“是,王爺。”雖然一貫不屑朝廷裡的官員,可是對於裴傲,畢少白還是有着尊敬,這個蒼紫王朝最傳奇的男人,兩次放棄皇位,可是卻默默以一個王爺的身份守衛着蒼紫王朝,孜孜不倦。
或許也是因爲要逃避眼前的伊夏沫,畢少白冷冷的看了一眼楊柳,隨後手一揮,快速的和一旁的士兵步伐整齊的退到了一邊。
“王爺,將和親公主交給我們,音家的人就完好無損的還給音大人。”程鋒一面開口,一面戒備的看着退到了一旁的畢少白,這個可是蒼紫王朝的鐵血大將軍,不容小覷,誰知道他是不是和裴王爺正在進行什麼陰謀。
“本王最後一次告訴你,不可能。”裴傲示意鳳修給伊夏沫處理手上的傷口,冷冷的看了一眼開口的程鋒,冷峻的神色是不容再放肆的堅定,“日後,不管你們想要誰來要挾都是不可能成功。”他不會再爲了任何人,任何事,再放棄她了。
“王爺,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知道會是這樣的街舞,程鋒毒辣的冷笑着,長劍猛的向前紮了下去,音四平的堂兄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聲,鮮血從胸口的傷口處汩汩的流淌出來,高大的身影漸漸無力的滑倒在了地上,抽搐着,最後緩緩的閉上雙眼。自始自終,沒有求饒,自始自終,沒有出聲。
又是一條鮮活的生命,伊夏沫茫然無措的視線轉向一旁的畢少白,卻見他皺着俊眉,在察覺到伊夏沫的目光時,神色一冷,那不寫的面容裡有着責備和憤恨,似乎在說,如果不是她,這些音家的忠臣就不會死。
他寧願死的是自己吧,呆滯着,所有的思維都停止了轉動,伊夏沫深深的看了一眼畢少白那冷酷的臉,隨後麻木的抽回只包紮了一半的手,再次向着程鋒的方向走了過去,“放了他們。”
這原本就是他希望的,可是爲什麼,在伊夏沫出口說話的時候,在她毫無畏懼的走向危險時,畢少白突然攥緊了拳頭,一股害怕和慌亂在瞬間席捲了四肢百骸,如果不是自制力一流,他差一點就要出聲阻止。
鳳修意味深長的盯着畢少白掙扎猶豫的臉色,默默地將一切收進了眼底,依舊沉默的站在一旁,靜靜地觀望着眼前的局勢。
“本王說過你的命只屬於本王,即使是你,也沒有權利處理。”第二場攔下伊夏沫,裴傲頎長的身影如同一道不容突破的高山,穩穩地擋在了伊夏沫的面前,在她動手的同時,快速的點住了她的穴道。
緊繃的心絃突然的鬆了下來,一陣冷風吹了過來,畢少白只感覺背後一陣發冷,原來那一瞬間,在她走上前的時候,他竟然全身緊繃着,甚至出了一身的冷汗,可是他爲什麼要在乎一個大燕朝的奸細的死活。
程鋒回頭看了一眼六個人,卻一個也沒有懼怕的音家人,怒火燃燒的收緊了拳頭,陰毒的視線狠狠地盯着裴傲那堅定的沒有任何裂痕的臉龐,裴王爺是絕對不可能放棄伊夏沫的,那麼……
要重新提條件了嗎?長臂一手緊緊的圈住伊夏沫被點了穴道不能動彈的身體,裴傲緊抿的薄脣默默地上揚,露出意味深長的冷意,他倒要看看這蒼紫王朝的水究竟有多深。
“自古紅顏禍水,果真如此。”程鋒放聲嘲笑着,目光緊緊的盯着裴傲的臉,隨後轉向一旁沉默的音四平,面巾下的臉龐露出詭異的神情,只可惜被黑色的布巾給遮擋住了,“當然了,如果音大人願意說出皇倉入口的所在地,我也會放了音家其餘的六個人。”
臉色一變,鳳修溫和優雅的臉上快速的劃過一絲瞭然,看向不遠處的裴傲,看裴王爺如此鎮定的臉色,只怕他早已經猜測到了八九分。
“不可能!”這一次沒有等裴傲開口拒絕,音四平已經大聲的回拒,皇倉裡有着蒼紫王朝五分之一的糧草,當年除了裴氏皇族,只有他這一個外姓人知道,如果泄露了皇倉的入口,就算死一萬次,音四平也沒有臉面去九泉之下見音家的列祖列宗。
“哈哈,音大人不用擔心,就算我有那麼大胃口想要吞掉皇倉的心,也沒有辦法在蒼紫王朝帶着幾萬擔糧食安全的離開,所以音大人不用這麼着急的回答,我只要三千擔糧食,作爲交換,我必定會遵守承諾放掉音大人的家眷,如何?”
每年水患一發生,朝廷都要從皇倉裡拿出五千擔的糧食救濟岷江上下游的百姓,如果能用三千擔糧食換回音家的人,倒也是可以商量的,畢竟只要治理住了水患,這糧食也算是多出來的,即使損失了對蒼紫王朝沒有太大的影響。
“不可能,不要說三千擔,就算一粒米,也不用想從我手裡拿走。”冷言的回拒,音四平冷聲的怒道,面容異常的堅定,他絕對不會爲了自己的家人而做出損害朝廷的事情來。
“音大人,你可要三思而後行,這裡可不是其他人,乃是你的血緣至親,只要三千擔糧食,我就會放了他們,否則不要怪我下手無情!”聽到音四平那果斷的拒絕聲,程鋒怒聲一吼,長劍逼迫的壓到了音夫人的脖子上。
局勢再次出現了僵直,鳳修一如開始一般,沉默的站在一旁,如同一個旁觀者,楊柳更是如此,閒散的注視着眼前的一切,反正和她有關係的只有蠢丫頭的安危,其他人的死活,甚至是全天下人的死活都和她沒有關係。
“音大人,三千擔的糧食我們還能出得起。”解開了啞穴,裴九幽快速的上前,看着地上已經僵硬住的三具試圖,對着一旁的音四平堅定的開口,“音大人,你不用擔心,只要解決了水患,朝廷也不會和音大人在乎這三千擔的糧食。”
“小王爺,不用勸了,音家沒有貪生怕死之輩,更不會向歹人妥協,那三千擔糧食是朝廷的糧食,音四平再不濟,也絕對不會用這個作爲交換條件。”看着急切開口的裴九幽,音四平搖着頭,只是用悲痛的目光和被挾持的音夫人凝望着,縱然有萬語千言,此刻卻也只能這樣默默地對視着。
“音大人,你。”一旁的阿特族的老族長也擔心的看着異常固執的音四平,雖然三千擔糧食不是小數目,可是隻要水患治理好了,這糧食可省下了,更何況還可以救下音大人的家人。
“老族長,小王爺,你們不用勸了,我心意已決。”再次的闡述着自己的看法,音四平神情冷漠的看向程鋒,“你要動手就動手吧,你的條件我是不會答應的。”
“音大人,你還真的頑固,愚忠。”挫敗着,裴九幽無奈的搖着頭,快速的將視線轉向一旁的裴傲,用小沫兒作爲交換,不管是爲了蒼紫王朝,還是因爲二哥對小沫兒的感情,二哥都是不可能答應的。可是如果用三千擔糧食作爲交換條件就不一樣了。
“二哥,看來還是需要你開口。”裴九幽只能將視線轉向一旁的裴傲。二哥可是蒼紫王朝除了睿兒那個小鬼,權力最大的一個,相信只要二哥開口了,音大人也無法再說什麼了。
“九幽,不要忘記了當初本王已經將皇倉交給了音大人,既然音大人不願意,本王也不能插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裴傲竟然也和音四平一樣拒絕用三千擔的糧食換取音家人的性命。
“小王爺,不用再說了,屬下和王爺一樣,是絕對不會因爲私事而做出有損朝廷的事情來。”話雖如此,可音四平的眼裡卻還是快速的閃過一抹失望的神色。
“二哥,你瘋了,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裴九幽驚詫的看着臉色冷厲的裴傲,不敢相信他竟然爲了三千擔糧食,而不顧音大人家人的死活。
“九幽,退下,這是朝廷的事務和你無關。”語氣冷了幾分,話語裡隱約的露出不悅,裴傲寒聲的斥責着一旁的裴九幽,看向程鋒等人,“你們不要再企圖談條件,你們只需要記住,音家的人不會白死,他們的血不會白流,就算天涯海角,本王也會追殺你們,讓你們死無全屍!”
“可是二哥,音大人的家人死了,再殺掉這些殺手還有什麼用?他們還能活過來嗎?”忍不住的對着裴傲咆哮着,裴九幽失望的看着異常冷血的裴傲,他知道二哥素來心狠,可是他從沒有想過二哥竟然冷血刀這樣的地步,雖然三千擔糧食不是小數目,可是那關係着音大人的家人,二哥怎麼能如此的冷血無情。
“音大人,裴王爺,你們有三天的時間可以考慮,三天之後,如果我得不到滿意的答案,你們就給這六個人收屍吧。”程鋒冷冷的開口,一揮手,四周的殺手快速的聚攏到了一起,帶着手裡的六個人質快速的向着另一條路退了去,片刻之後,馬蹄聲響起,卻已經遠離。
江邊安靜下來,只有呼呼的風聲,音四平一瞬間的堅強褪去,蒼白着沒有血色的臉龐,一步一步拖着步子向着倒在地上的三具屍體走了過去。
“大人!”一旁的衙役們心痛的低喊,悲痛的目光看着地上三具鮮血淋漓的屍體,再過三個月就是老太太的壽辰了,小公子還在準備在三年後的殿試,可是如今。
“王爺,我代表阿特族所有的人,請求王爺答應那些人的條件,只要水患一解決,阿特族所有的人都會勤勞種地,一定會將三千糧食給補足。”老族長痛心的看着跪在地上收拾的音四平,懇切的目光看向一旁的裴傲,當初用裴王妃作爲交換條件,王爺不答應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如今只需要三千擔的糧食就能換回音大人的家人,爲什麼這麼自私的不答應。
“本王雖然不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但也是一言九鼎,此事不用多談了。”冷酷的丟出話來,裴傲一手解開伊夏沫的穴道,強硬的抓着她的手準備離開。
“王爺,夫人是爲了救王妃才被抓去的,其他人也是因爲大人將所有的衙役都派去隨意居保護王妃,纔會讓歹人有機可乘,爲什麼王爺到如今卻不肯答應救出夫人他們?”一旁的衙役突然起身,單膝跪在地上,對着裴傲大聲的開口。
“還請王爺三思。”隨着帶頭衙役的跪下,四周的衙役也都哀求的跪了下來,音大人待他們恩重如山,這個時候,他們怎麼能看着音大人飽受失去家人的痛苦和折磨。
“二哥!”裴九幽甩不開楊柳的禁錮,只能對着一旁漠然冷血的裴傲焦急的大喊着,二哥怎麼就因爲三千擔糧食,而不顧音大人家的六條人命,再說那些還是音璇的親人,算起來也是他們的親人哪。
“夠了,各位都請起來,這是音家人的命,大家不要難爲王爺了。”一手摟着已經開始僵硬的愛子,音四平大聲的阻止,“裴王爺並沒有做錯,三千擔糧食能救多少百姓,怎麼只因爲音家區區的六條人命而交換。”
裴傲冷眼掃過四周跪下的人,漠然的別過目光,可是冷酷無情的臉龐在面對伊夏沫時柔和下來,“我們回去,你的手還需要上藥。”
裴傲究竟在打算什麼?從那一次天牢的劫難之後,伊夏沫清楚的明白裴傲絕對不是如此受制於人的角色,可是不管伊夏沫怎麼想,卻已經被裴傲一手攬到了馬背上,駿馬嘶鳴聲下,快速的向着隨意居的方向狂奔而去,緊隨其後的是十多名一直保持沉默的暗衛,在他們的眼裡,王爺的任何決定都是正確的。
“那是什麼王爺,居然如此的狠心。”拉瑪力憤怒的等着裴傲離開的方向,憤憤不平的扶起地上的老族長,從沒有看見過如此狠心的男人。
“拉瑪力, 不用多說了。”老族長低嘆了一聲,無奈的看着地上神情麻木而痛苦的音四平,這個時候,最難過的只怕就是音大人了。
“不行,我要去和二哥說。”看着音家的三具屍體,看着默默收屍的衙役們,裴九幽低咒一聲,快速的翻身上馬,向着裴傲離開的方向追趕了過去。
半個時辰之後,江岸邊已經恢復了平靜,除了地上殘餘的乾涸血漬,告訴世人這裡曾經發生了多少悲壯的一幕,餘下的只有江風的怒號聲。
“爲什麼?”馬背上,迎風狂奔着,伊夏沫低聲的開口,她不懂裴傲的做法,可是更讓她掛心的卻是畢少白的變化。
漸漸地勒減下了馬速,裴傲一手握着繮繩,一手緩緩的催動着駿馬,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從伊夏沫背後響起,“你是想要問畢少白,還是要問本王?”
不等伊夏沫開口,裴傲繼續道:“如果你要問畢少白,本王也是剛剛纔見到他,所以本王也不知道他怎麼了?只有爲什麼沒有答應換回音家的人,你不怨恨本王嗎?”畢竟音夫人是爲了保護她而被抓走的,而音家的其他人也是因爲音四平將所有的衙役都派遣到了隨意居,纔會導致太守府無人防守,最後被那些殺手有機可趁。
自己有什麼資格去怨恨他,那些人都是因爲自己而死的,如果一開始裴傲決定要自己去換取音家的人,他們不會死,說到底,裴傲只是在保護她而已。
至於畢少白,伊夏沫再次感覺着心痛着,憋屈痛楚絞在心頭,很痛很痛,無法發泄下,伊夏沫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是他終於覺悟了嗎?他是堂堂的將軍,永遠的活在陽光和榮耀下,而她卻是一個見不得光的殺手,雙手沾滿了血腥和生命,她不想要自卑,可是伊夏沫清楚的明白自己沒有資格站在他身邊。
更不用說,她終究還是要回到現代去,她再在乎畢少白,可是姐姐永遠是她最在乎的一個人,爲了姐姐,她什麼都可以捨棄,包括自己的命,包括對畢少白那隱隱約約的感情。
隨意居里被陰霾覆蓋着,畢少白帶着所有的部下守在隨意居外的一品香酒肆外,只要楊柳一出了隨意居,他就會立刻採取行動,將這個當初劫了和親隊伍,讓他出醜的逆賊給抓住。
“二哥,你瘋了,居然爲了三千擔糧食而放棄音大人的家人?”裴九幽冷怒着臉瞪着書房裡神色平靜的裴傲,已經過了一天了,爲什麼二哥還能這樣的平靜,如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音家的人可是因爲小沫兒而被抓,從而慘死的。
“九幽,你該知道皇倉的糧食有多麼重要,如果水庫修建失敗,這三千擔糧食一旦丟失,到時候水患來臨,沒有糧食賑災,天下必將大亂。”頭也沒有擡,裴傲淡漠的丟出話來,視線依舊專注在手中的水患資料上。
“可是水部的官員也說了,水庫有九成的把握可以修建成功,二哥,你難道忍心音大人一家這樣枉死。”不放棄的繼續遊說着,裴九幽啪的一伸過手按住裴傲眼前的資料,俊美如斯的臉上有着深深的失望和疏遠,“外面阿特族的族人,還有豐陽城的百姓和衙役已經跪了一個早上了,二哥,失了民心就是失了天下。”
終於擡起頭來,裴傲看向一臉憤慨的裴九幽,冷峻的臉上閃過一絲的失望。“九幽,你要知道對我而言,蒼紫王朝的一切是最重要的,即使犧牲音家幾條生命。”
“那爲什麼二哥不犧牲小沫兒呢?用她一個人至少可以換回音家九口人的性命。”氣惱的口不擇言,裴九幽憤怒的質問着。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懶得再和裴九幽糾纏,裴傲起身向着書房外走了去,失望着,還有更多的情緒糾纏在了心理,裴九幽看着裴傲那頎長而冷酷的背影,訕訕的冷笑着:“二哥,你怎麼能這樣的自私,你捨不得犧牲小沫兒,卻能狠下心來犧牲音大人的家人。”
“九幽,如果有一天,你身在朝廷之中,你就該明白我必須這麼做。”裴傲繼續向着外面走了去,天色灰濛濛的衣袍,看來又將要下大雨了。
“不,如果掌控朝政就是要變得如同二哥這樣心狠手辣,我永遠都不會進入朝廷。”冷冰冰的丟出話來,裴九幽對着裴傲的身影竭力的嘶吼着,他不會變得如同二哥這麼冷血無情。
“原來你比裴梓陽還要狠。”懶洋洋的靠在迴廊的柱子上,聽着書房裡剛剛傳出來的對話,楊柳掀起眼皮掃了一眼走過來的裴傲,難怪當初裴梓陽說最適合皇位的人是裴傲,可是他卻放棄了皇位。
“顧好你自己,畢少白可不會對你手軟。”冷哼一聲,對於楊柳的幸災樂禍,裴傲同樣不客氣的丟過話來,畢少白帶着部下守在隨意居外,除了不敢闖進來外,他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說起這個,我倒要問你,那個莽夫又在搞什麼?”楊柳豔麗的臉上眉頭一挑,詢問的看向裴傲,她是想了一夜,可惜根本不明白畢少白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似乎忘記了對夏沫的感情,如同面對的是陌生人一般。
神色裡這纔多了份凝重,裴傲學着楊柳一般靠在迴廊的柱子上,銳利的目光眯起的去看向灰濛濛的天空,風颳得猛烈,掀起他的黑色的長袍,髮絲凌亂的舞動着,落在剛正冷峻的臉頰上,看起來有些的疲憊。
朝政是永遠都無法肅清乾淨,你除了一個範家,會在不久之後就會出現第二個範家,這一生,只怕他都沒有辦法脫離朝廷,累嗎?無數個夜裡,借酒消愁的時候想起情兒,裴傲不但感覺到累,而且還有深深的孤寂,運籌帷幄,步步爲營,到最後,終究只有他一個人支撐着蒼紫王朝。
“鳳丞相一路上跟着畢少白來到豐陽城,如果畢少白有什麼苦衷的話,以鳳丞相的聰睿,必定會察覺什麼,而且昨夜他毫不猶豫的將長劍從夏沫手中抽出來,神情冷酷無情,看來他是真的對她沒有感情了。”裴傲緩緩的開口,畢少白,原本還希望他可以挽留一個一心想要尋死的她,可是如今,只怕更加增加了她要尋死的決心。
“還有一種可能,從一開始他對夏沫就沒有感情!”雖然知道這樣的可能性極低,可是楊柳話一出口,整個人身上立即籠罩上一層陰寒,如果畢少白敢如此玩弄夏沫的感情,她絕對不會放過他。
“嗯,我會處理。”連續幾天幾夜的看資料,裴傲臉色微微的染上一層不易察覺的疲憊,隨後站直了身體向着外面走了過去。
屋子裡,鳳修正給伊夏沫的手換着藥,溫和的臉上有着一如既往的關心和柔情,“你啊,每次都是舊傷沒好又添新傷。”
“我沒事。”看着掌心裡拿到觸目驚心的割傷,想着昨夜畢少白冷酷無情的面容,輕狂裡是深深不屑,伊夏沫別過目光,或許真的到了她該離開的時候了。
“夏沫,你該被人疼惜的。”明明就被畢少白傷到了,可是爲什麼還是如此堅強的不流露一絲痛苦的感情,鳳修小心翼翼的包紮好伊夏沫的手,溫柔的手掌輕輕的撫摸上她的發,“其實裴王爺很是關心你,我也是。”
“我知道的。”如果自己走了,就再也見不到鳳修了,伊夏沫突然的直起身體,擡頭仰望着一臉溫柔的鳳修,包紮着紗布的手柔柔的撫摸上他瘦削的臉頰,“你保重自己,身體不好,不要那麼勞累,不要去爭什麼權力地位,太累,照顧好自己。”
權勢地位,根本就是過眼雲煙,蒼紫王朝的一切早已經被時光掩埋上幾百年了,如果可能,她希望鳳修可以好好的活着,他的身體原本就不適合再這樣的忙碌下去。
鳳修幽幽的笑了起來,她是第一個如此關心他身體的人,而從不在乎他的地位和身份,只擔心着他的身體,可是人在朝廷,他有着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
“我知道了,你休息吧。”終究還是無法對她做出什麼承諾,鳳修拍了拍伊夏沫的頭轉身向着門外走了去,關上門,一回頭卻見裴傲一臉陰霾的站在角落裡,目光陰沉,裴王爺都聽到了?
“王爺。”收斂了心頭的暖意,又恢復成一貫溫文爾雅的鳳丞相,鳳修向着裴傲走了過去,看來裴王爺對夏沫真的動了情,否則不會因爲聽見剛剛下面對自己的關心叮囑,而變了臉色。
“要下雨了,外面阿特族和豐陽城的百姓都還跪在外面,鳳丞相就有勞你將他們勸回去吧。”冷冷的開口,裴傲神色莫測的看向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的鳳修,即使已經是開春之後的三月,可是他似乎還是懼寒,衣服穿的甚多,臉色也沒有恢復過來。
“鳳修明白了。”點了點頭,鳳修沒有回絕,如果夏沫的關心換來王爺的牴觸和懲罰,他也認了,這麼多年來,太多人關心過他 的身體,可是又有誰只是單純的只關心過他,而不是因爲他右丞相的權勢和地位。
衣袖一甩,裴傲看了一眼臉色平靜的鳳修,轉身向着外面走了過去,片刻之後,幾個縱身就消失在了隨意居,速度之快,讓跟在暗中保護的暗衛不由得頭痛的加快了腳步,王爺的身法也太快了,根本無法跟得上。
三月的春天,雷聲轟隆隆的響起,烏雲覆蓋上了天際,電閃雷鳴之下,大雨傾盆的下着,地上跪着的人沒有起身,裴九幽一把抹開臉上的雨水,擔心的看着同樣站在大雨裡的鳳修,看着他越來越蒼白的臉色,身上厚厚的衣服早已經被雨水溼透了。
“鳳丞相,你回屋去。”雨聲太大,裴九幽不得不提高嗓音對着鳳修喊着,自己是習武的身體,淋一場春雨不算什麼,可是鳳丞相身體如此弱,怎麼能淋雨呢?
“那是裴王爺的命令!”鳳修還沒有開口,一旁敬德忍不住的接過話來,總是憨厚的臉上第一次染上了憤怒,主子的身體不要說是淋雨了,受了涼都會一病不起,裴王爺這根本是可以懲罰主子。
袖手天下 107章 少白疑惑
“二哥?”裴九幽原本就怨恨的心,此刻更加的勃然大怒,看着大雨裡跪倒的人,看着站在雨幕裡的鳳修,痛苦的閉上眼睛,爲什麼二哥能做到這麼狠絕的地步。
“主子,你……”敬德還要開口,卻被鳳修出聲打斷了,“好了,不要多言,王爺也是沒有辦法,總不能讓這些人一直跪在這裡。”
“可是王爺也不能拿主子的身體做代價。”敬德一把抹開臉上的雨水,恨不能代替鳳修承擔這大雨侵襲的冰冷和寒意。
“無妨。”鳳修不在乎的開口,蒼白的笑着,眯眼看着不遠處跌跌撞撞跑過來的身體,不得不佩服裴王爺的心機,這些人跪着不走也不是辦法,如今自己這樣孱弱的身體淋在雨裡,音大人勢必要趕過來處理。
一把揮開侍從的雨傘,音四平臉色慘敗的駭人,帶着疲倦,帶着痛苦,快速的向着隨意居門口跑了過來,單膝跪在了地上,“鳳丞相,是屬下連累你了。”
“音大人,不必如此,快起來。”鳳修快速的走了過來,一把托起音四平的身體,可是邁步太急,一陣暈眩猛的襲擊過來,讓鳳修身體不穩的一個踉蹌,如果不是一旁敬德眼明手快的扶住,只怕要狠狠地跌倒。
“各位,請回吧,不要難爲王爺了。”站起身來,音四平一臉感激的看着跪在雨裡的衆人,剛正的臉上有着動容,嗓音也微微的沙啞哽咽着,“音家所有的人都會感激大家的,可是音四平不能爲了音家幾條賤命而做出有損朝廷的事情來,不要說王爺不會答應,就算是我也不會答應,大家的好意,音四平無以回報,可是鳳丞相乃國之棟樑,身體一貫不好,大家不回去,鳳丞相也不會回去,如此一來,音四平只有一死以謝天下!”
“大人。”
“音大人。”跪在雨裡的衆人痛心的看着臉色異常疲憊的音四平,到了這個時候,音大人還是爲了朝廷考慮,可是爲什麼裴王爺卻那麼的心狠手辣,根本不在乎音家人的死活。
“大家回去吧,否則鳳丞相的身體承受不住的。”音四平哀求的開口,饒是七尺的鐵血漢子,在經歷了昨夜家人慘死在自己面前的一幕之後,在一夜之間也如同老了很多歲,疲憊裡滿是隱匿不了的痛苦和哀傷。
最終在音四平的勸說下,衆人還是回去了,而鳳修的身體也在同時倒了下來,隨意居里又是一陣的忙碌。
裴傲真的瘋了!坐在牀沿邊,照顧着高燒昏迷的鳳修,握着他冰冷如雪的手,伊夏沫眉頭不由得皺起,裴傲是在告訴她,如果她真的要尋死,他絕對會如同昨夜在江邊說的一半,他會血洗了大燕朝,他會殺了圓兒,甚至是鳳修,會殺了每一個她在乎的人。
否則他不會明知道鳳修的身體如此的弱,竟然讓他在大雨裡站了那麼久,而自己卻是在鳳修昏倒後,才被暗衛通知,爲什麼?爲什麼要留下她這個根本無心生活在這裡的人?
“小沫兒,不用擔心,鳳丞相吃幾幅藥就沒事了。”換下了溼衣服,裴九幽看着牀邊面色擔憂的伊夏沫不由開口勸告,只是語調低沉,沒有了一貫的清朗飛揚。
“王爺明知道主子身體不好,竟然利用主子來遣散那些跪在外面的人。”忿忿的開口,敬德依舊是一臉的怒容,神色陰沉,連帶的看向裴九幽都沒有好臉色。
二哥真的是無所不用其極,裴九幽沉默着,可是心頭的失望卻是一點一點的累積,二哥明知道鳳大人身體如此孱弱,讓他在雨裡陪着那些人,不愧是高招啊,鳳大人昏倒了,相信音大人也絕對不可能再允許任何人來隨意居請求二哥答應那些殺手的條件了。
伊夏沫的目光閃了閃,視線掃過神色陰沉的敬德和一臉冷漠的裴九幽,隨後再次凝望着昏迷的鳳修,小心翼翼的給他換着額頭上的溼布巾,其實裴傲這麼做根本不是爲了遣送那些人,而是要告訴她不準自己自盡。
大雨傾瀉的下着,裴傲站在屋子裡,彈了彈身上的雨水,看向坐在桌子邊的畢少白,不發一言着,直到性格暴躁的畢少白終於忍受不了沉默,“王爺,你找我來有什麼事?”
悠然的走到了桌子邊,爲自己倒了一杯茶,白色的霧氣瀰漫上來,裴傲抿了一口,這才慢條斯理的開口道:“雖然本王和皇上都不計較你劫天牢的事,可是畢將軍你要老實的告訴本王,爲什麼做出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王爺,我也是爲了找出當初劫和親隊伍的騎兵,在蒼紫王朝,居然有一支訓練有素的騎兵,相信王爺也不會放心吧。”所以他纔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去劫了天牢,和伊夏沫一起逃離到了豐陽城,幸好他做對了,終究還是找到了楊柳這個幕後黑手。
“爲了找出騎兵的幕後人,畢將軍甚至不惜犧牲色相,去勾引本王的王妃,本王該說畢將軍太忠於朝廷嗎?”果真不對勁,裴傲冷然一笑,玩味的視線詭譎的盯着畢少白。
狂怒着,噌的一下站起身來,畢少白一臉怒容的瞪着老神在在的裴傲,冷聲怒喝道:“王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畢將軍會發怒,說明畢將軍從來不是爲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天下任何人或許都會採取這樣的手法來接近敵人,從而查清楚一切,可是這絕對不包括畢將軍。”一口飲盡了杯子裡的熱茶,裴傲起身向着門口走了去。
“畢將軍,你好好想想,你會爲了查案,而不惜委屈自己去迎合一個女人嗎?你是蒼紫王朝的大將軍,生性狂傲,冷血無情,你不是朝廷裡玩弄手段的朝臣。”緩緩的關上門,裴傲的臉色卻漸漸的陰沉下來,畢少白已經回到皇城了,甚至已經恢復了大將軍的職位,畢忠沒有理由再對畢少白做出什麼,畢竟他是已已經的姿態離開夏沫而回去的。
在這,如果畢忠真的有什麼手段能讓畢少白忘記對夏沫的感情,一開始畢忠就會使用了,不會等到今天,究竟皇城裡,還隱藏着什麼人?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屋子裡,安靜的只能聽到大雨磅礴的聲音,畢少白呆呆的看着裴傲離開的方向,回想着他剛剛的話,頭突然劇烈的痛了起來,是啊,那是他最不屑的手段,即使爲了查案子,他也絕對不會委屈自己去迎合一個女人,可是自己明明就是這樣做了?
痛再次劇烈的痛了起來,似乎有什麼在腦海裡瀰漫着,揮散不去,讓畢少白越來越感覺到痛苦,只能雙手抱着頭,究竟爲什麼會這樣呢?
大雨裡,肚子一人撐着傘走在雨幕下,裴傲慢慢的走着,突然的,一個人急匆匆的撞了過來,“對不起,我……”中年漢子快速的站起身來道歉,可是當擡頭看見裴傲的臉龐後,原本歉意的臉被一股憤怒和仇恨所代替。
“哼,原來是冷血王爺,要不要將我這個賤民抓到牢裡去啊。”憤怒的看着站在身前的裴傲,中年漢子一把推開他的身體,純樸的臉上有着不屑和憤怒。
而似乎都知道了站在大街上的人就是那個冷血無情,先是爲了自己的王妃不顧音大人家人性命,然後又捨不得三千擔糧食的冷血王爺,四周在大雨裡匆匆趕路的行人都停了下來。
民怨激怒着,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砸着自己手裡的東西,一瞬間,所有人都怒罵着,手裡的東西向着裴傲的身上扔了過去,暗中一擺手,制止住了要出現的暗衛,裴傲漠然的挺立着背影向着隨意居的方向走了過去,背後是一聲聲憤怒的罵聲,和不停砸過來的東西。
後腦勺劇烈的痛着,裴傲擡手抹了一下,鮮血點點的粘在了掌心裡,音四平在豐陽城果真深得民心,隨意居門口,裴傲剛收了傘跨進門裡,沒有防備下,狠厲的一拳猛的向着他的臉揮了過來。
高大的身體被這大力的一拳猛的擊倒在門外,大雨落了一身,裴傲擡起手背擦了擦破裂的嘴角,擡眼看向站在門口,一臉憤怒的裴九幽。
“二哥,你知不知道鳳丞相因爲你到現在還昏厥在牀上,你怎麼能如此的狠心,不放過任何一個人,明知道鳳丞相身體虛弱淋不了雨,卻還是讓他在大雨裡站了那麼久,二哥你還有沒有人性哪!”
裴九幽憤怒的收起了拳頭,看着跌倒在大雨裡的裴傲,俊美的臉上滿是憤怒,“二哥,你是爲了逼鳳丞相,還是要逼音大人?音大人已經說了,再有人開口求情,他立刻自刎。”
不看裴傲一眼,裴九幽轉身向着屋子裡走了去,大雨傾盆的落着,嘴角被一拳打得裂開,裴傲漠然的擦着嘴角的血跡,擡頭看着大雨濛濛的天空,直到一個身影蹲下身來拉起他的胳膊。
“起來,你也想發燒嗎?”看着跌倒在地上淋着雨,卻絲毫不準備起身的裴傲,伊夏沫終究還是走了過來。
“鳳丞相身體如何?”那一瞬間冷峻臉上的落寞之色快速的褪去,裴傲看着伊夏沫伸過來的手,大手終究伸了過去,一把握住她的手借勢從地上爬了起來。
“高燒還沒有退,需要吃幾天的藥。”他一貫總是高傲不可褻瀆的姿態,運籌帷幄的處理這一切,可是此刻,看着一身污泥的裴傲,臉頰紅腫,嘴角還滲透着血跡的他,伊夏沫突然感覺到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會跌倒,會受傷。
“怎麼?平日本王一身整齊的時候也沒有見你如此看過本王,倒是今天這樣狼狽的模樣卻讓你失神了?”低沉的嗓音裡帶着淡淡的笑意,裴傲沒有鬆開伊夏沫的手,反而是握着她的手向着不遠處的屋子走了去。
“不要爲難鳳丞相。”將自己的手從裴傲手裡抽了回來,伊夏沫看着他一身泥水的身影幽幽的開口,或許那一瞬間他的狼狽讓她突然感覺到同情,他從來都是那麼神聖不可褻瀆的高傲姿態,可是他終究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一面換着髒掉的衣服,裴傲頭也不回的開口,“那你就不要做出讓我不理智的事來。”所以決定權在她的手裡,鳳修生病只是一個警告,如果她真的敢自盡,就算在九泉之下,他也不讓她安生。
“裴傲!”一把拉過裴傲的胳膊,伊夏沫憤怒的盯着他理所當然的峻冷的臉龐,他爲什麼要理會自己的死活?
“本王知道自己的名字。”只換上了一身白色的單衣,衣襟敞開着露出結實而壯碩的胸膛,裴傲靜靜地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伊夏沫,大掌撫摸上她因爲憤怒而皺起的青眉上,“本王說過,你的命是本王的,如果你敢自盡,本王一定會殺掉所有你在乎的人,讓你就算在黃泉之下也會一輩子不安。”
“裴傲!”他如此狠厲陰冷的模樣,不但沒有讓伊夏沫感覺到害怕,反而,從他那森冷嗜血的模樣裡,伊夏沫隱隱的看到了他的脆弱,無邊無際的寂寞,那是身爲一個殺手她曾經有過的感覺,沒有讓可以傾訴,沒有朋友同伴,有着只是無窮無盡的任務和廝殺。
“我說到做到,不要逼我。”換了稱呼,說不出是命令還是請求,裴傲一個用力將伊夏沫單薄的身體猛的拉回自己的懷抱,緊緊地抱住她。
這麼多年,情兒對他而言也只是溫柔,可是懷抱裡這個身影,讓他找到了靈魂契合的感覺,太多太多的地方,他們是那麼的相似,她的冰冷,他的無情,她的淡漠,他的寡情,她理解他的冷酷毒辣,她一個眼神就可以安慰他孤傲的心,讓他即使面對風雲變幻的朝事,也不會感覺到那樣空洞荒蕪。
“我不會爲了你留下了,絕對不會。”明明這些人在現代而言,根本已經死去了上千百年的古人,可是爲什麼,她卻狠不下心來,不理會他們的死活。
“不管你是爲了你的胖丫頭,還是因爲鳳修,或者是爲了畢少白,對我而言,只要你活下來就可以了。”苦澀蔓延上心頭,她如此堅定的話語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般扎進了心底,讓裴傲痛得難以忍受,可是他終究還是會忍受下來,這麼多年來在朝廷裡,他已經學會忍耐。
猛的一把推開裴傲的身體,伊夏沫深深地看了一眼冷峻的讓她感覺到憤怒的裴傲,快速的轉身向着外面走了去,她不能丟下他們不管,以裴傲的性子,他絕對會殺掉所有她曾經在乎過的人,甚至會因此血洗了大燕朝。
即使恨着他,可她終究還是留下了,即使恨着他,可她終究會記得他,即使是恨意也罷,幽深的眼瞳裡閃過一絲苦澀和嘲諷,隨後繼續穿着衣服,孤家寡人,很久很久之前,在他還只是一個小小的皇子的時候,他就明白,所有他不會接受皇位,不會讓自己像父皇一樣,一輩子都被囚禁在深宮大院裡。
可是到最後,他還是走上了這條路,他看的比誰都通徹,可是他還是逃脫不了宿命的安排,裴氏皇族註定了要百年孤獨。
疾步走在迴廊裡,伊夏沫煩躁的皺着眉頭,只有她狠下心來,她就可以回到現代去,可以回到姐姐身邊,雖然姐姐說X島的人都以爲她們死在了爆炸裡,可是爲了防止萬一,她應該陪在姐姐身邊,保護姐姐。
在這裡,畢少白也不需要自己了,他已經恢復了大將軍的職位,鳳修是蒼紫王朝的右丞相,即使自己死了,他或許也只會傷心幾天,然後繼續着他的事情。
圓兒也會忘記,九幽音璇,在自己沒有出現時,她們都有着自己的生活,楊柳或許會更加高興,終於可以擺脫她這個麻煩了,可是爲什麼她還是狠不下心來自盡,是擔心自己一旦死了,裴傲真的會失去理智的殺掉所有的人。
“王妃。”就在伊夏沫疾走的時候,一個聲音低低的傳了過來,伊夏沫快速的回頭,卻見迴廊拐角處一個黑色勁裝的暗衛快速的走了過來,“王妃,這是傷藥和消腫藥,還請王妃送給王爺,殷護衛回皇城,所以……”
殷護衛回皇城了,他們這些暗衛都是見不得光的人,更何況王爺在大街上被那些百姓辱罵圍堵的時候就沒有讓暗衛們現身,現在也不會在乎後腦上的砸傷和臉上被小王爺打的紅腫。
“爲什麼不自己送過去?”看着暗衛手裡遞過來的傷藥,伊夏沫不解的開口,她現在很混亂,根本不想再見裴傲。
“王爺不會用的,所以王妃……”暗衛單膝跪了下來,殷護衛臨走時交代下來,如果發生了任何事,也只有王妃可以勸得了王爺,而且殷護衛更是叮囑他們,王妃雖然面容冰冷,可是卻是吃軟不吃硬,如果王爺又不眠不休的處理政事,不保重自己的身體,就讓他們來求王妃。
嘆息一聲,看着跪在地上的暗衛,想着他們之前那樣不顧一切的在凹凸山保護自己,伊夏沫無奈的接過他手裡的兩瓶傷藥重新向着裴傲的書房快速的走了過去。
屋子裡,果真如同暗衛猜測的一般,裴傲根本沒有時間處理自己身上那些輕傷,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後,就回到了書房,坐在書案前專注着水部呈送上了的關於修建水庫的一切事宜,人力,財力,物力都需要裴傲親自審閱。
突然的開門時讓裴傲一愣,擡頭不解的看着走進來的伊夏沫,視線緩緩的落在她手中的瓷瓶上,不由得放下手中的狼毫筆,“本王倒沒有想到這點小傷你還會在乎。”
“你的暗衛送來的。”直接將藥瓶放到了書桌上,伊夏沫乾脆的開口,這點小傷她根本不會在乎,更不用說這傷口都不是她身上的。
他就說她怎麼會在乎他身上的傷,放下的狼毫筆再次的拿了起來,一手拂開礙事的瓷瓶,裴傲再次低下頭專注的處理着手中的預算,左手拿過算盤,噼裡啪啦的算起了修建水庫需要的銀兩。
這點傷口裴傲自己都不當一回事,伊夏沫轉過身再次看向快速算賬的裴傲,挫敗的開口道:“上藥。”
“不用,一點小傷不礙事。”修建水庫已經迫在眉睫,而首先要清算出所有需要的銀兩,然後從朝廷裡撥下款額,今晚只怕又不能睡了,也好,反正這隨意居也沒有多餘的牀給他睡了。
“上藥。”固執的開口,伊夏沫拿起藥瓶塞到了裴傲的手裡,她在現代身爲殺手的心狠都到哪裡去了?看着那暗衛哀求的模樣,竟然無法狠下心來不理會。
“如果你給本王上藥的話,那就開始吧。”言下之意,如果讓他自己動手,他寧願不理會,畢竟時間緊迫,僅僅是需要的銀兩,只怕沒有兩天兩夜,他無法算清楚,更不用說其他繁雜的事情還需要他來處理。
無奈着,伊夏沫快速的拽開瓷瓶的塞子,看了一眼裴傲紅腫的臉龐,嘴角裂了不說,裴九幽出拳很重,整個左臉都腫起來了。
“痛,夏沫,你不能輕一點嗎?”終於感到了一絲後悔讓她來上藥,裴傲吃痛的抽了一下臉,扭曲着俊顏因爲紅腫而不再有他一貫冷傲的風範,倒是像是鬧着彆扭的大男孩。
“我一貫如此。”不是刻意下手重了些,可是她處理自己傷口都是如此,導師說每一個傷口都是一個教訓,所以給自己處理傷口下手必須重,這樣他們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記住了教訓,他們才能活得長久。
“本王知道。”她學不會故意刁難別人,裴傲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顏,她真的不算漂亮,十四歲的身體還沒有完全發育,太瘦,抱起來完全沒有舒適的感覺,清秀的面容沒有表情,冷清清的覆蓋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遠和淡漠。
可是有時候,裴傲卻覺得她是那麼的純淨,愛恨都是那麼的明顯,即使冰冷的面容,也如同那千年的雪山,冰冷裡更多的還是如雪般的純淨,她凜冽如風,卻讓他忍不住想要擁抱,即使到了最後被凍傷的仍是自己。
“這瓶是用來做什麼的?”手指蘸着膏藥塗抹上了裴傲腫起來的臉頰,伊夏沫不解的看着餘下的一個瓷瓶。
暗衛還真是盡責,心頭微微的融入着一絲溫暖,這麼多年了,這些暗衛都是無怨無悔的跟着他,裴傲轉過頭,伊夏沫這纔看見他腦後的黑髮上有着乾涸的血跡,傷口不大,似乎是被什麼給砸破的。
片刻之後,終於是完成了上藥的任務,出了書房看着暗衛那麻木的臉上毫不掩飾的感激和喜悅之情,伊夏沫漠然的向着鳳修的房間走了過去,臉九幽都說裴傲冷血無情,可是這些暗衛對他卻是那麼的忠心。
“主子,藥來了。”聽着鳳修那一聲聲的咳嗽聲,敬德臉色更加的陰沉,快速的扶起他單薄的身體,讓鳳修靠在了牀頭,將藥端了過來,忍不住抱怨,“主子,裴王爺真的太過分了。”
“無妨,這樣一來,那些百姓倒也不會來隨意居了。”臉上還有這病態的紅暈,嘴脣乾裂着,鳳修搖頭不在意的開口,“其實王爺不只是爲了讓我來遣散那些百姓,只怕是王爺不信任我而已。”
“主子,這話怎麼說?”敬德不明白的看着神色莫測的鳳修,在他看來裴王爺明明就是故意藉機來刁難主子。
“修建水庫乃是大事,如今我這一病,王爺就有理由不讓我插手水庫修建之事。”裴王爺的心思永遠是普通人猜不透的,鳳修接過藥慢慢的喝了下去,裴王爺不放心,擔心他在修建水庫的時候暗中動手腳,所以如此一來,不但利用自己遣散了那些百姓,更讓自己沒有理由插手修建水庫的事宜。
門口,伊夏沫原本要敲門的手幽幽的放了下來,自己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層,這就是朝廷裡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表面上如此的和氣,卻根本沒有半點的信任,可是鳳修明明猜到了裴傲的用意,卻還是選擇了在大雨裡淋了那麼久,一個不小心只怕會丟了性命。
隱隱的氣惱着,伊夏沫不由得想起了孱弱的伊冬雪,那嚇人對待姐姐何嘗不是如此,一面想要利用姐姐的頭腦來做研究,卻又將她囚禁着,爲鳳修抱不平着,伊夏沫轉身向着書房的方向再次走了過去。
“主子,王妃走了。”聽着越來越遠的腳步聲,敬德低聲的開口,收拾着藥丸,不解的看了一眼靠在牀上閉目養神的鳳修,主子爲什麼要這麼做?故意挑撥裴王爺和王妃的關係。
“嗯,你下去吧。”點了點頭,鳳修低聲的開口,黑暗裡,浮現出伊夏沫那關切的小臉,那麼的在乎,那麼的擔心,或許是他自私吧,終究想要留住她的那股溫暖,所以他不在乎被裴王爺利用,讓自己的生病和虛弱來博取她的關心。
袖手天下 108章 醉酒侵犯
“你讓鳳修淋雨,除了要遣散那些百姓,更是因爲不相信他,不想讓他插手你修建水庫的事情!”書房的門第二場被推了開來,伊夏沫冷着一張了看向忙碌的裴傲,他爲什麼這麼的謹慎,甚至不相信任何人。
“所以本王和你很相似,不輕易的相信任何人。”鳳修終究還是出手了,這樣也好,至少可以證明他在乎她,那麼關於她的安全,裴傲不用擔心鳳修會暗中下黑手。
“這就是一箭三雕嗎?一方面遣散了爲音大人求情的百姓,一方面警告我,最後還讓鳳修因病無法插手修建水庫的事情。”伊夏沫緩緩的卡口,清冷的目光銳利的看向裴傲,這個男人,他的心機怎麼能那麼的深,每一件事,他都會部署的那麼的圓滿,滴水不漏,讓人根本猜測不的他真正的用意。
“爲鳳修打抱不平。”低沉的笑聲響了起來,裴傲站起身來,看向站在書桌前的伊夏沫,睿智而深沉的眸光裡染上一絲的溫柔,“要遣散那些百姓,本王有不下十種辦法,要讓鳳修插手水庫修建的事情,本王也有不下五種的辦法,可是這一箭不爲其他,只想要留下你而已。”
一箭三雕,其餘的都是附屬的,他真正要做的只是留下她而已,裴傲冷硬的線條柔和下來,他是心機深沉,可是對她,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或許這也是宿命,她註定被他糾纏上,即使會因此犧牲很多人,利用很多人。
那樣直接的沒有任何算計和僞裝的臉龐落入了眼中,伊夏沫腳步一個後退,側過頭避開了裴傲的臉,她不相信他,他太過於聰明,她根本猜不透他的想法,或許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人能猜測到他心底真正的想法。
似乎猜到了伊夏沫心頭的想法,裴傲突然的嘆息一聲,幽幽的語氣裡似乎有着後悔,“你放心,本王不會再利用你。”如果知道當初的算計和利用,會換來今天的結果,裴傲絕對不會那麼做,可惜她已經不再相信他了,這苦果也只有自己能品嚐了。
無聲的走出了書房,伊夏沫向着自己的房間走了去,不相信裴傲,因爲她已經無法去相信他的任何話,可是看着他,她卻還是生出一股的同情,比起自己,他或許更累,自己只需要負責姐姐一個人,而他卻必須負責全天下百姓的生活。
大雨傾盆的下着,伊夏沫還沒有推開房門,就聞到了屋子裡那透露出來的濃郁酒氣,快速的推開門,卻見桌子邊,畢少白正一口接這一口喝着烈酒,醉薰的臉看起來已經失去了慣有的理智。
“不要喝了。”快速的關上門走了過去,伊夏沫一把要奪下他手中的酒罈,“滾!不要碰我!”怒喝聲猛的響起,畢少白一把推開伊夏沫的身體,怒紅着一雙眼睛憤怒的盯着她,又倒了一口烈酒,酒水順着脖子汩汩的流淌進了衣服裡。
“我怎麼可能喜歡一個大燕朝的公主,更不用說你還是裴王爺的王妃。”畢少白醉醺醺的嚷着,不停的喝着酒,不停的唸叨着,“本將軍對你好,不過是爲了找出那支神秘騎兵的下落,你以爲本將軍會看山給一個大燕朝,包藏禍心的奸細。”
他對她好知識爲了找到楊柳?伊夏沫呆呆的站在原地,臉色劇烈的變化着,各種的情緒快速的劃過雙眼,痛苦的,猶豫的,絕望的,最後那雙清冷的黑眸迴歸於漠然的平靜。
“本將軍很成功吧,不但騙到了你,連裴王爺都被本將軍給騙到了,本將軍只是爲了找到楊柳那個女人,抓住她一雪前恥而已,不要以爲本將軍真的會看上一個破鞋。”放聲空洞的大笑着,畢少白竭力的說服着自己,可是看着伊夏沫那蒼白如紙的臉色時,一股不捨倏地涌了上來。
矛盾,煩躁,畢少白暴躁的低吼着,猛的將手中的酒罈砸在了地上,嘩啦一聲,酒罈破了,酒流了一地,畢少白一個上前,猛的抓住伊夏沫的胳膊,譏諷的大笑着:“本將軍不會喜歡你的,本將軍不過是犧牲了色相來查清楚楊柳的底細而已,你看,本將軍又恢復了大將軍的職位,如果本將軍真的喜歡你,本將軍怎麼可能回皇城,皇上又怎麼可能既往不咎呢?”
心劇烈的痛着,原來一切不過是騙局而已,伊夏沫看着一臉得意的畢少白,猛的一把推開他的身體,冷冷的吐出話來,“你成功了。”
被推的一個踉蹌,身體在醉酒下一個不穩,畢少白砰地一聲跌在了地上,破碎的酒罈碎片劃破了手,看着那汩汩流淌出的血液,畢少白再次想起昨夜在江岸邊伊夏沫那流血的手,深深的不捨再次籠上心頭,讓他更加大聲的笑着。
“那當然,本將軍怎麼會失敗?本將軍一世英名怎麼能因爲一個大燕朝的和親公主而毀掉,本將軍要抓了楊柳,要洗清你們帶給我的羞辱。”掙扎的爬起來,畢少白粗魯的一把抓住伊夏沫的胳膊,強制的將她的身體扳了過來,“很痛苦嗎?不過這一切都是你罪有應得。”
“滾!”她的自制力一貫都是好的,可是此刻,伊夏沫卻還是壓抑不住的低吼出聲,握成拳頭的手猛地擊向了畢少白的小腹,爲什麼要這樣傷害她?他曾經是那麼的維護她保護她,甚至願意爲了她放棄一切,到頭來,一切不過是一場騙局而已。
“放肆,你以爲你是誰?”小腹劇烈的一痛,畢少白狂吼着,憤怒之下,抓着伊夏沫的雙手猛地收緊,暴戾的吻突然壓了下來,她不過是一個工具,一個洗清他罪名的工具而已!
大力的掙扎着,可是畢少白已經是八分的醉意,力大不說,一身的武功也是初學武的伊夏沫所不能比擬的,縱然不停地掙扎,可最終還是被畢少白給狠狠地壓到了地上。
“不要裝成什麼貞潔烈婦,嫁給王爺之前你已經不是完璧之身了,還裝什麼清高。”暴躁的咆哮着,將她壓在身下的那一瞬間,畢少白還是那麼的渴望,渴望這樣永遠的抱着她,吻着她,這樣的意識涌入了腦海,讓畢少白原本就矛盾的心思更加的糾結,所以只能更加的暴力,更加的野蠻。
嘩啦一聲,以上從衣襟處被撕開,那一瞬,伊夏沫呆滯的停止了掙扎,只能茫然的看着畢少白低下頭,如同野獸般的強吻上她的身體 ,帶來一陣陣的羞辱和難堪。
背叛,強暴,伊夏沫蒼白的看着屋頂,當畢少白手撫摸上腰的那一瞬間,伊夏沫的脆弱漸漸轉爲冰冷,手肘一個用力猛地撞向畢少白的胸口,在他吃痛的瞬間,身體快速的翻轉,一手拿出隨身攜帶的匕首,銳利的刀鋒冷漠的劃過畢少白的胳膊,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來,否則她這一刀割破的將是他的脖子。
胳膊上的痛讓畢少白怒紅了眼睛,看着防備的伊夏沫,冷酷的笑着,“很好,很好,本將軍倒要看看大燕朝的公主究竟有什麼本事。”
“不要逼我。”握着匕首的手微微的顫抖着,第一次,伊夏沫發下他下不了手,殺過很多人,甚至有小孩老人,可是對待畢少白,即使他如此的對待着她,卻還是狠不下心來,唯恐再次的傷了他,他曾經那麼不顧一切的保護着她,爲了他放棄了一切,隱居在山林裡,做一個最平凡普通的樵夫。
失神的瞬間卻已經失去了戰機,卻見畢少白身影快速的一動,一張狠厲的扭住伊夏沫抓着匕首的手腕,用力地一個反扭,在他手因爲痛而鬆開時,快速地奪回了他手裡的匕首,森冷的匕首此刻對準了伊夏沫的脖子。
“該死的,畢少白你在發什麼瘋!”因爲對方是畢少白,所以暗衛在感覺着屋子裡越來越大的動靜時,只能去回稟裴傲。
一腳踢開門,裴傲目光倏地冷厲下來尤其是看見伊夏沫那被撕毀的衣裳時,原本陰沉的視線此刻更是陰鬱的駭人。
“滾出去!”醉着酒,根本就沒有看見眼前來的是誰,畢少白憤怒的吼叫着,手中的匕首聚集着十成的內力猛地射了出去,而一心要救下伊夏沫的裴傲根本就沒有任何躲閃動作,身影快速的掠了過來,一把將被畢少白抓住的伊夏沫拉到了自己身側,匕首也在同時滑過他的手腕。
“來人,將畢少白給我帶到外面,等他酒醒了再說。”看都不看手腕上的傷口,裴傲快速的解下外衣抱住伊夏沫僵硬的身體,視線再看到她冷漠如霜的面容之後,心頭不由得感覺到了擔心,能傷害她的永遠只有她在乎的人。
如同當初在天牢裡,明明是被自己利用了,甚至遭受了那麼的酷刑,可是她卻根本沒有一點的在意,因爲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所以也不在乎自己的欺騙和利用,可是此刻,看着伊夏沫那失去了神韻的眼神,裴傲感覺到了擔心,用力的抱住她的身體。
雖然依舊在反抗,可是在暗衛合力的擒拿下,畢少白最終還是被抓住了,按照裴傲的命令給綁到了大雨裡,大雨磅礴的下着,讓畢少白的酒意慢慢的清醒過來。
書房裡,裴傲簡單的包紮好了手腕上的傷口,因爲不放心伊夏沫,所以也將她帶回了書房裡,一面快速的算着賬,一面沉聲道:“畢少白有些的不對勁,所以鳳丞相纔會一路跟隨的來到豐陽城,甚至在暗中找了大夫給他把脈,沒有中毒,不過你不用擔心,等本王處理好了水患的問題,會回到皇城中查清楚一切的。”
“不用了。”畢少白那猙獰而不懈的面同清晰的出現在腦海裡,伊夏沫漠然的坐在椅子上,神情平靜得讓人感覺到害怕。
“小沫兒,你沒事吧。”得到了消息的裴九幽擔心的衝進了書房,快速的看向坐在椅子上的伊夏沫,將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擔心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我沒事。”淡漠的嗓音沒有一絲的感情,冷冷的,如同最開始進入裴王府的伊夏沫,裴九幽一驚,這才驚覺她雖然身體沒有受到傷害,可是卻似乎在一瞬間封閉住了內心,回到了那個冷漠如霜的伊夏沫。
“二哥,這下你滿意了。”裴九幽看着呆漠的如同失去了靈魂的伊夏沫,憤怒地轉過身來看向處理着公務的裴傲,冷冷地笑着,桃花眼裡滿是冷然的譏諷,“畢少白那個混蛋該死,可是二哥最該死的人是你,如果不是你開始將小沫兒拉入你的陰謀佈局裡,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說完了出去。”沒有擡頭去看裴九幽的表情,裴傲冷漠的開口,可是撥算盤的手還是因爲裴九幽那無情的話僵直了一下。
“我會出去,從一開始我就不該住在裴王府,二哥,一直以來我都是那麼的感激你,是你揹負了朝政,讓我可以自由自在的過日子,可是如果我知道二哥會變得像今天這樣冷血無情,會變得沒有半點的人性,只會不停的算計利用別人,我寧願一開始是我接受了朝廷,至少我絕對不會像二哥這樣變得毫無人性。”
是對裴傲的憤怒,卻也是對他的愧疚,裴九幽再次轉過身拉住伊夏沫的手,“小沫兒,我帶你走。”
“不用。”冷冷地回絕,伊夏沫依舊坐在椅子上,不去想畢少白,不去想蒼紫王朝的任何人任何事,只想這樣坐着。
“小沫兒,你還呆在這裡做什麼?”忍不住的咆哮着,裴九幽煩躁的再去拉扯伊夏沫的胳膊。如果不是二哥,他是不會變成現在這樣,畢少白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夠了,出去。”冷冷的下着命令,裴傲掃了一眼拉扯伊夏沫的裴九幽,放任他在江湖裡漂泊,究竟是對還是錯,他依舊聰睿,可是卻少了一份朝廷中人的敏銳和算計,太過於感情用事。
看着紋絲不動的伊夏沫,裴九幽憤怒地一甩手快速地向着書房外衝了出去,爲什麼所有人都變了?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清脆的撥打算盤的聲音再次的響在了書房裡,夜色黯沉下來,暗衛輕敲着書房的們將飯菜送了進來,“王爺,王妃該用膳了。”
“嗯,放在桌子上。”裴傲快速的做着記錄,半晌沒有聽到聲音,這次發現桌子上堆積的都是資料,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地方來放飯菜。
罷了,站起身來,裴傲將桌子上的資料收拾着,看了一眼依舊坐在角落裡的伊夏沫,沉聲開口道:“該吃飯了。”
書房裡只有碗筷的聲音,伊夏沫夾菜的手突然怔了一下,看向裴傲左手紗布上點點殷紅的血跡,從包紮了手之後,他就一直在撥打算盤,所以手腕的傷口似乎又裂了開來。
順着伊夏沫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腕,裴傲淡淡一笑,拿着筷子的手指向她昨夜在江邊被畢少白的長劍割傷的右手道,“這就是有難同當。”
再次聽到畢少白的名字,伊夏沫面容一怔,臉上快速的閃過一絲晦暗,“他是不是真的只是在利用我來找到楊柳?”所以當初的溫柔,當初那樣毫不掩飾的保護都是假的。
如果是以前的他,裴傲必定會模棱兩可的回答,不算欺騙,但是以伊夏沫的性格,就可以讓她因此懷疑畢少白,可是不想再對她有任何的隱瞞和欺騙,裴傲悠然地吃着飯,一面肯定的回答。
“或許任何人都有可能用這樣的手段來達到目的,但是畢少白十四歲就去了邊關,說他是年少輕狂,還是看不慣朝廷裡的勾心鬥角,他的性格雖然暴躁了一些,可是卻也算是光明磊落,他如果想要查楊柳,絕對是明着來,這樣的手段是畢少白不屑用的,只怕他在回皇城的路上,或者回到了皇城之後,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灰暗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一些,伊夏沫靜靜的凝望着裴傲剛毅的臉龐,緩緩的點了點頭,相信畢少白的同時,或許他又重新開始相信裴傲的話。
晚飯之後當裴傲再次準備拿起算盤清算修建水庫需要的銀兩時,伊夏沫終於開口,一面拿過他面前的賬簿,快速的看了一眼,冷幽的開口,“我幫你算,你負責記錄。”
導師當初說過殺手是世界上最完美的職業,除了體能訓練之外,他們也需要學習太多太多的知識,天文,地理,歷史,金融,小到花藝,茶藝,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學不到,各類的知識下,然他們可以僞裝成各種各樣的身份,進而更加精準的完成任務。
而學過速算的伊夏沫,對於這樣簡單的加法計算,根本不需要藉助算盤,快速的看了一眼,速算出的答案已經報了出來,速度之快,讓裴傲整整愣了片刻都沒有回過神來。
“你怕我算錯?還是不放心我插手修建水庫的事情?”看着失神的裴傲,伊夏沫突然想起了爲了不讓鳳修參與進來,他甚至藉機讓鳳修淋雨生病。
“不,本王只是好奇你怎麼可能看了一眼就報出答案。”就算是算學異常好的自己,裴傲也需要藉助算盤,畢竟這都是上百上千的疊加,他怎麼可能這麼快地報出答案。
“小時候學過。”他沒有不相信自己,伊夏沫簡單的回了一句,隨後和裴傲合作的清算其所有的賬目,而有了伊夏沫速算的幫助,原本裴傲以爲要處理兩天兩夜的賬冊,竟然到了卯時卻已經處理好了。
“來人。”快速的將各種預算和用途都規寫到了賬簿上,裴傲快速的喚來了暗衛,仔細的交代了幾句之後,將手中的賬冊遞給了暗衛,讓他八百里加急送回皇城,等皇上批閱之後,就可以從國庫撥下款銀。
看着交代完的裴傲,伊夏沫動了動疲憊的身體,沉寂了一晚上的問題終於還是問出口了“你爲什麼相信我?”他甚至不相信鳳修,可是卻相信自己,只因爲自己是提出修建水庫的人?
卯時的天空還是灰沉沉的灰暗,再過幾刻鐘就要天亮了,裴傲聽着背後伊夏沫的問話,也不由的問着自己,爲什麼會相信他,甚至連那些數目有沒有重新覈對過,就直接入冊然後送回皇城。
而且比起鳳修,她更可疑不是嗎?大燕朝的公主,可是他不相信鳳修,卻選擇了無條件的相信着她,門口,裴傲沒有關門,繼續看着屋子外黎明前最黑暗的天穹,裴傲回道:“不知道,或許就是相信你吧,如同你對鳳修那樣沒有原因的保護。”
她保護鳳修,是因爲在他的身上總是看到了姐姐的身影,身爲殺手,她從不輕易的相信任何人,裴傲比自己更多疑,可是他竟然說出這樣矛盾的話來,果真是她看不懂,也猜不透的男人。
“好了,終於可以睡一下了。”一連很多天都沒有睡好下,裴傲簡單的收拾了書房,看着沉默下的伊夏沫,已經沒有了白天被畢少白差一點凌辱時的冷漠,或許選擇告訴他畢少白必定發生了什麼事情是對的,如果自己有所隱瞞了,他一定會更加的冷漠下去,將他和畢少白隔離開的同時,卻也是將自己和她隔離開來。
“你睡牀吧。”看着雖然精神很好,可是臉色又顯得疲憊的裴傲,伊夏沫大方地讓出了牀鋪,其實有時候是她苛求他了,他爲了蒼紫王朝如此的鞠躬盡瘁,勞心勞力,外人看見的都是他的權勢都是它的高傲和威嚴,可是有誰知道他又做了多少事,付出了多少。
“這點風度本王還是有的。”淡笑搖頭,看了一眼伊夏沫,裴傲還是選擇走向了軟榻邊,閉上眼,可卻還是忍不住的思考修建水庫的一切,銀兩已經清算出來了,接下來要講各類數據綜合起來,等銀兩一到,就可以開工動土了。
牀鋪上,伊夏沫默默的閉上眼,不消一會兒卻已經睡下了,畢竟已經接連幾天都不曾好好休息過,倒是裴傲在大致的理着腦海裡的思路,忽然想起音四平的事情,三天只剩下兩天了,這其中不知道還會有什麼樣的變故。
思慮着,睡意全無,裴傲回頭看了一眼睡着的伊夏沫,靜靜而呼吸聲均勻的傳來,讓裴傲冷硬的面龐柔軟下來,究竟這其中還有什麼變卦?
索性爬起身來,裴傲悄然的走到了牀邊,替伊夏沫掖了掖被子,大掌輕柔的握住她的手,靠在牀頭江豐陽城發生的事情在腦海裡又思慮了一遍,除了闕雲這個未知的人外,音四平這裡又有些的詭異,更不用說突然變得怪異的畢少白。
一遍一遍的想着所有發生的事情,不忽略任何一個細節,半個多時辰之後裴傲終於還是陷入了睡眠,靠着牀頭的身體慢慢的劃睡在牀上,本能的縮進了被子裡,長臂圈住了伊夏沫單薄的身體。
原本是殷莫非的屋子,可是在楊柳佔據了裴傲的臥房之後,裴九幽只好到殷莫非這裡睡,看着睡在牀上終於清醒過來睜開眼的畢少白,沒好氣的瞪過一記白眼。
頭劇烈的痛着,宿醉之後的感覺如同是由無數的士兵在敲着腦袋,畢少白忍不住的呻吟着,眼一睜就看見裴九幽那放大的俊顏,不由驚嚇的低喝一聲,“你瘋了,沒事在我房裡做什麼?”
“我的畢將軍你醒醒酒吧,當初是誰說爲了小沫兒滴酒不沾的,看來你真的該戒酒,你知道昨天你差點做了什麼嗎?”氣惱着,裴九幽一屁股坐在了牀鋪上,沒好氣的瞪着頭痛不已的畢少白,他竟然差一點對小沫兒用強,幸好樓主去外面查闕雲的事情了,否則他就不是淋雨那麼簡單了,樓主的手段,裴九幽後怕的搖了搖頭,只怕畢少白不被閹了也差不多了。
“我昨天做什麼了?”話音一頓,突然一些破碎的記憶快速的浮現在了腦海裡,畢少白神色僵硬的繃直着,輕狂的臉龐突然地閃過一絲晦暗,可是卻依舊逞強的開口,“不就是一個大燕朝的奸細。”
“畢少白,你究竟怎麼了?沒有中毒,也沒有失憶,可是你怎麼突然變得沒有了感情了?”神色敏銳着,裴九幽死死的盯着畢少白一臉不屑的模樣,緩緩的開口,“你爲了小沫兒甚至放棄了將軍一職,要帶着她浪跡江湖,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你爲什麼突然又回皇城,爲什麼對小沫兒那麼的無情?”
“我對她真的很用心嗎?”腦海裡浮現出裴傲昨天臨走時的話,畢少白按着腫痛的太陽穴,看了一眼裴九幽,不由得道:“你說我和她究竟是怎麼回事?”
打開了話匣,裴九幽慢慢地開口,將畢少白和伊夏沫所有的一切都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說的口乾舌燥之後,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畢少白,“事情就是這樣了,你要說你一直在演戲,可是未免也演得太真了?再說你認爲自己是擅長演戲作假的人嗎?”
“我不知道。”爲什麼所有人都認爲他深愛着一個大燕朝的奸細,而他卻沒有半點的感情,裴九幽說的所有事情他都記得,可是在他的記憶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打探出楊柳的下落,根本沒有動感情。
“不管如何,你至少要向小沫兒道歉,讓我好好的補一覺。”打着哈欠,裴九幽毫不客氣地講畢少白給趕下了牀,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必須要養足了精神。
猶豫着,最終畢少白還是向着伊夏沫的臥房方向走了過去,大雨依舊沒有停,天剛亮,四周還是黑濛濛的一片,畢少白悄然的推開門,向着內室走了過去,腳步一頓,呆呆的看着牀鋪上相擁而眠的兩個身影,許久地失神着。
裴九幽根本就是在騙自己,如果她對自己真的有感情,又怎麼會和裴王爺同牀共眠,一切不過都是這些人欺騙自己罷了,轉身,悄無聲息着,而牀上的裴傲和伊夏沫都沉沉的睡着,誰也不曾發覺到畢少白曾經來過,然後又一臉失望的離開了。
嘩啦啦的大雨密集的下着,春雷陣陣,轟鳴聲中,修建水庫的事宜卻已是刻不容緩,睡了不到兩個時辰,裴傲卻已經清醒過來。
睜開眼,看着睡在牀裡側的伊夏沫,有那麼一瞬間,裴傲感覺他們又回到了當初在王府的時候,那時的她對他已經有着信任,甚至偶然間會露出笑容。
本王該拿你怎麼辦?大掌輕柔的佛開伊夏沫臉上的髮絲,露出一張清瘦的臉龐,雙眸緊閉着,可即使是在睡夢裡,卻依舊能感覺到她渾身散發出來的清冷,如果可能,裴傲寧願這樣的待在牀上,及時就這樣凝望着她的睡顏也是好的,可是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處理。
疼惜着,粗長的手指輕輕的摩擦上伊夏沫得臉頰,柔柔的觸感讓裴傲冷峻的神情柔軟下來,快速的一個傾身,蜻蜓點水般的碎吻落上了伊夏沫的脣角,縱然捨不得,卻還是已經快速的起身下了牀。
“王爺,你要出門?”暗衛已經將洗漱的水送到了外間,有些疑慮的看向裴傲,外面的那些百姓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嗯, 去太守府一趟,派人保護好王妃,皇城有任何的消息立刻送給本王。”點了點頭,裴傲回頭看了一眼安靜的內室,神色再次的溫柔下來,只是抱着她入眠,卻已經可以讓他有着一夜好眠。
袖手天下 109章 準備自盡
如同昨日一般,在看見裴傲再次出門之後,大街之上,百姓唾棄着,辱罵着,可是因爲是坐在了馬車上,四周還有太守府的衙役護衛着,百姓卻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不停的將爛菜葉扔向馬車後面。
凝着眉頭,伊夏沫撐着傘看着已經遠去的馬車,他爲了蒼紫王朝做了那麼多,竟然還被這樣對待着,忽然想起自己當初也被百姓這樣唾棄着,那個時候,她根本無所謂,可是裴傲會感到難受吧,畢竟他爲了蒼紫王朝付出了那麼多的心血。
直到大雨裡,裴傲一行人的身影已經遠的看不見了,伊夏沫這才轉身向着一品香的方向走了過去,她要去見畢少白,要問問他究竟怎麼了?
“小姐,請這邊坐,畢將軍還沒有回來。”一聽是來找畢將軍的,酒肆的小二殷勤的招呼着,將伊夏沫引到了靠窗戶的雅座,屏風阻擋着,不被大堂的嘈雜聲所打擾。
“知道嗎?棺材鋪的劉老頭說音大人訂了九口棺材,準備給家人說收屍了。”大堂裡,吃早飯的客人交頭接耳的說了起來。
“哼,好狠的裴王爺,就爲了那三千擔糧食,竟然如此犧牲音大人的家人,太無恥了。”一旁的中年男人憤怒的一拍桌子,怒目圓瞪着,雙目裡射出怒火和兇光。
“你知道什麼?”鄰桌的清瘦男人陰笑着接過話來,視線快速的掃了一眼,這才低聲道:“你以爲裴王爺是捨不得三千擔糧食,我告訴你,其實裴王爺是爲了自己的王位着想,你想哪,這三千擔糧食一拿出,朝廷勢必要怪罪,以後那些兇徒都挾持官員的家屬,從朝廷交換銀兩,所以這例子開不了,裴王爺也是沒有辦法。”
“放屁,音大人爲了豐陽城做了多少事,那一年水患,音大人家裡三天都沒有開鍋了,可是還是將家裡的糧食都拿出來救濟,一直等到朝廷的糧食撥了下來,音大人才準家眷開鍋熬粥。”壯年的漢子憤怒的砸了碗,想起當年的一幕,更是悲壯不已。
“說到底,都是裴王爺冷血無情。”議論聲紛紛的傳過來,伊夏沫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緊,他們只知道責怪裴傲,可是誰又知道他在暗中爲了這些辱罵他的百姓做了多少事情。
“怎麼?爲裴王爺抱不平嗎?”畢少白雙手環着胸,譏諷的目光冷笑的看着臉色陰沉的伊夏沫,心頭卻已經如同火山般奔騰燃燒着,說不出來的感覺發酵在胸口,讓畢少白只想狠狠的傷害着她,拉開他和她的距離,似乎這樣就可以理清楚心裡頭那股煩躁的感覺。
“他不該被這樣對待。”清楚而敏銳的感覺到畢少白眼裡的冷意,伊夏沫下意識的皺起眉頭,爲什麼他變了?如同對待陌生人一樣對待她。
冷聲笑着,畢少白目光轉向大堂裡譴責裴傲的百姓們,輕狂的臉上有着強撐起來的驕傲,“他們難道說錯了嗎?明明三千擔糧食就可以換回音家的人命,可是裴王爺還是放棄了。”
“不過你可是裴王妃,這樣說裴王爺,你自然是不高興了。”畢少白視線一轉,冰冷冷的目光看着伊夏沫清瘦的面容,嘴角依舊帶着嘲諷的冷笑,他差一點就要相信裴九幽的話了,如果不是今早看到她和裴王爺同眠,畢少白幾乎要以爲她真的願意和自己隱居山林了。
“你到底怎麼了?”看着畢少白此刻的模樣,伊夏沫茫然無措着,可惜手還沒有碰到他的胳膊,卻已經被畢少白狠狠的撥開。
“王妃,你自重,男女授受不親,本將軍可不想再爲了你被削去了大將軍的職位。”一把打開伊夏沫的手,畢少白冷哼一聲,看着伊夏沫刷的一下蒼白的臉,一股不捨頓時涌上了心頭,讓他甚至想要道歉,可是卻在同時攥緊了拳頭,強迫自己不去同情一個大燕朝的奸細,不去同情一個睡在別人懷裡的女人。
“你說過你不在乎將軍之位,你說你願意和我隱居山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手背泛着紅,有着微微的痛,可以感覺到他剛剛那一拍打的有多重,伊夏沫擡起頭,清澈如霜的眸子盯着畢少白。
“王妃,你還真的幼稚,那不過是本將軍逢場作戲而已,說白了,就是騙你的,否則本將軍怎麼能找到楊柳的下令,怎麼能洗清你們帶給被將軍的羞辱。”放聲笑着,俊朗的臉上極盡的張狂,畢少白濃眉下目光一轉,一手突然輕佻的擡起伊夏沫的下巴。
“本將軍沒想到王妃你還真的相信了,不過如果你真的被本將軍吸引的話,本將軍倒願意成全你,不過只是一夜歡好,還省了去青樓的銀子。”
“從一開始就是欺騙我的嗎?”伊夏沫心真真的抽痛着,那沉積的感動,溫暖,一點一點在畢少白冰冷無情的面容裡破碎消失。
“哼,否則你以爲本將軍會看上裴王爺的女人,一個被別的男人用過的破鞋嗎?”話一出口,畢少白只感覺頭劇烈的痛了起來,他不想這麼傷害她的,他只是想要問她,如果她真的對自己有感情,爲什麼會和裴王爺同牀而眠,可是他的驕傲不准他這麼做,到最後,說出口的卻是最傷人的話語。
呆呆的看着畢少白,伊夏沫原本茫然的臉漸漸的平靜清冷下來,當她變得面無表情時,畢少白這才警覺她的模樣是那麼的冷漠,無形裡死於要隔絕一切人和事,那雙凝望着他的雙眸不再有着任何的感情,沒有剛剛的受傷,也沒有憤怒和仇恨,淡淡的,如同被大火燃燒過的原野,一片的空洞,一片的荒蕪,再也映不出他的模樣。
慌亂,害怕,後悔,各種的情緒在心底複雜的交融在了一起,畢少白突然感覺到了無措,想要張口說什麼,可是後來卻哽咽的卡在了一起,根本發不出一點的聲音。
“裴傲說你不會欺騙我,他說你的性感不會讓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他說你一定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變故。”伊夏沫平靜的開口,視線看向窗戶外連綿的大雨,她甚至還記得那時在破廟裡,明明他就是那麼的冷,卻還是在半夜被凍醒時,將他的外衣披在自己身上。
明明自己做的飯根本焦糊不能入口,他卻吃的那麼香,如同天下美食一般,他的劍不再在疆場殺敵,而是在林子裡不斷的砍樹,親手給她搭建了簡易的木屋,很粗糙簡陋,卻是伊夏沫最眷戀的地方。
“我走了。”太多的感動只殘留在了記憶裡,伊夏沫漠然的轉身看着客棧外走了過去,大雨淅瀝的下着,不消一會,就淹沒了她的身影。
“畢將軍,姑娘沒有打傘。”一旁的小兒疑惑的將伊夏沫的傘遞了過來。“滾!”怒吼聲咆哮的響了起來,畢少白猙獰着怒容狂吼着,重重的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木桌上,突然的怒火嚇得一旁的小二噤若寒蟬的一愣,隨後風一般的溜走了。
從一開始他接近她 只是爲了找到楊柳那個女人的下落,而她不也是利用了自己將她救出了天牢,然後又和裴王爺糾纏不清,甚至他是親眼所見他們共睡一牀的,可是爲什麼,爲什麼他感覺那麼的彷徨。
啊!歇斯底里的吼叫着,發出野獸般的痛苦叫聲,畢少白瘋狂的揮舞衝進了客棧的後院,大雨裡,狂怒的舞着長劍,似乎要發泄心頭那股鬱悶和後悔。
姐姐,我該回來了,茫然的走在了大雨裡,伊夏沫靜靜地向着凹凸山的方向走了去,最後一次看她曾住過的木屋,最後一次,等她回到了現代,蒼紫王朝的一切都和她無關了,不管裴傲要殺了誰,都和她無關了。
大雨裡,看着一直向着城外走去的伊夏沫,其中一個暗衛立刻泛身向着太守府的方向飛快的行去,而餘下的暗衛則依舊緊緊地跟隨在伊夏沫的身後,暗中保護着她的安全。
不知道走了多久,可是在天色漸漸暗沉時,伊夏沫終於到了凹凸山的入口,“王妃小心,暗中有人來了。”就在伊夏沫失神時,一個暗衛快速的現身,同樣是一身溼透,對着伊夏沫恭敬的開口,隨後快速的帶着她躲到了不遠處的岩石下,高高突起的岩石正好遮擋住了他們的身影。
“小王爺,這萬萬使不得!”音四平無奈的喊着,大雨裡,一張剛毅的臉有着說不出的矛盾,一方面是欣喜自己的家人終於可以得救了,可是另一方面卻又有愧於朝廷。
“音大人,這糧食是我派人取出來的,真的要怪罪下來,朝廷也只會怪罪到我身上,如果音大人真的想要彌補的話,就好好的將水庫給修建好,這樣水患一解除,朝廷也會感激大人的功勞,而不會在乎我私自取走的這三千擔糧食。”大雨裡,裴九幽朗聲的開口,一面指揮着自己的親信快速的將糧食從皇倉的秘密入口快速的將糧食給搬出來,隨後放到了一旁的牛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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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屬下立刻去通知王爺。”小王爺竟然私自開了皇倉在運送糧食,暗衛心驚着,對着一旁的伊夏沫詢問。
“不用。”莫名的,伊夏沫明知道這該是多麼重要的事情,可是卻本能的阻止了暗衛的行動,以裴傲的性格,他不可能猜不到裴九幽的做法,而且運送三千擔的糧食,需要這麼多的人和牛車,裴傲既然沒有事先阻止,就說明他是故意放任裴九幽這麼做的。
“王妃?”暗衛不曾想伊夏沫會阻止,不由錯愕的一愣,呆呆的神情肯定的伊夏沫,這可是大事,而且王爺一直不准許用糧食交換人質,這個時候他怎麼能不去回報。
“王妃,難道你也認爲王爺做錯了嗎?”看着越來越多的糧食從秘密的入口被運送出來了,安慰焦急的開口,神色緊張的看向伊夏沫,“屬下跟隨王爺多年,王爺雖然受百姓愛戴,可是卻一直是孤單一個人,唯有面對王妃時,王爺的表情纔會有變化,會高興,有時會生氣,王妃,如果你都不支持王爺的話,王爺一定會傷心的。”
伊夏沫茫然的戶頭看向一臉真切的暗衛,就是因爲這樣,所以在凹凸山的時候,這些暗衛纔會不顧生命的,日日夜夜守護着她的安全,即使那個時候她已經決定要跟隨畢少白隱居在山林裡。
“王妃,當初在這裡,王爺派了王府裡最精銳的暗衛二十八騎來保護王妃,所以即使王妃和畢將軍走了,王爺對王妃還是不能忘情,屬下請求王妃不要離棄王爺。”看着不爲所動的伊夏沫,暗衛焦急的再次開口,身爲暗衛,他們唯一知道的只有忠心,甚至被剝奪了其他的感情,可是他們卻能清楚的知道裴傲對伊夏沫的感情,即使當初在裴王府,王爺常常深夜站在北苑外,看着北苑失神。
後來,王爺半夜處理公文時,有時會失神,那個模樣,讓暗中守護的暗衛知道,他們的王爺肯定是在思念王妃,王爺雖然很冷酷,可是對王妃的一切,他們這些暗衛卻是看得真切。
“裴傲應該能猜到這一切,他沒有阻止,說明他已經有了部署。”看着急切的暗衛,伊夏沫緩緩地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愕然着,不曾想伊夏沫竟然說出這番話來,暗衛臉色尷尬的變了變,才恍然大悟,自己果真是太急躁了,竟然忘記了王爺怎麼可能放任這麼大的事情發生而不知道呢。
嘿嘿的傻笑兩聲,暗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愧疚的看了一眼伊夏沫,“王妃,是屬下逾越了,還是王妃瞭解王爺。”難怪王爺對王妃如此的用心,王爺和王妃真的很般配。
半個時辰後,三千擔糧食都搬運出來了,裴九幽關了皇倉的機關,再將浮土和岩石搬到了遠處,一切看起來就如同最普通的山壁一般,根本看不出來這裡面竟然是皇倉的入口。
“皇倉所在地乃是最機密的國事,按照規矩,這顆藥丸你們服下,每半年,我會派人將下半年的解藥送給你們,當然了,如果你們有任何人泄露出這個秘密,不要怪我翻臉無情。”裴九幽冷聲的開口,快速的將手裡的瓷瓶丟向了旁邊的親信,即使這些人都是他親信,也絕對不可能泄露出皇倉的秘密,可是爲了防止王爺,裴九幽還是做了最謹慎的打算。
“小王爺,趁王爺沒有發現,還是將糧食送回倉裡吧,音家的人死不足惜,不值得小王爺如此冒險。”音四平看着那一車車裝好的糧食,面色堅定的看向裴九幽,怎麼能爲了音家的幾口人,而白白丟失了這麼多的糧食。
“音大人,當年二哥將皇倉交給你管,就是信任你,知道你忠心,如今你爲了蒼紫王朝大義滅親,捨棄自己的家人,我們裴氏皇族也不能如此無情,讓音大人這麼犧牲。”裴九幽拍了拍音四平的肩膀,看着手下的親信都吞服了藥丸,這才快速的命令啓程,向着交換地趕了去。
等所有人都走遠了,伊夏沫這才起身從岩石後面走了出來,向着山林深處走了過去,遠遠地,大雨裡,木屋依舊清晰可見,一瞬間,伊夏沫似乎回到了當初和畢少白在木屋裡的一切,那麼平靜的生活,那麼的安定而滿足。
一夜就在木屋裡度過了,第二天難得的好晴天,伊夏沫看着屋子外的陽光,三月的山林裡飄散着陳天的氣息,陣陣的桃花香從不遠處飄了過來,讓人不由得感覺到耳目一新。
自己該回去了,姐姐還在等着她回去,伊夏沫競競的看着站在身後的木屋,陽光從樹林裡照射進來,疏密裡,一切顯得那麼的平靜而祥和。
掌心裡漠然的握住了匕首,曾經殺過無數的人,這一次,只要她將匕首深深的扎進心臟中,她就會回到現代,再也不用理會蒼紫王朝的一切,南柯一夢,或許這真的只是她陷入昏迷裡的一場夢,夢醒了,她就會回到現代。
靜靜地站在初晨的陽光下,蒼紫王朝的一幕一幕都浮現在了眼前,伊夏沫記得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被人肉販子給關押在屋子裡,到見到畢少白,被鳳修帶回了右丞相府,然後到了裴王妃,太多太多的人,太多太多的事情都如同過眼雲煙的在眼前浮現而過。
“王妃,出事了。”就在伊夏沫要將匕首插入胸口的前一秒,守衛在暗中的暗衛快速的閃身出來,面色凝重,“王妃,隨意居出事了。”
“怎麼了?”匕首再次收了起來,伊夏沫回頭看向低頭回稟的暗衛,隨意居出事了?究竟是誰出事了?
“昨晚王爺就知道了小王爺私自用三千擔糧食將音大人的家眷換了回來,王爺震怒,和小王爺發生了衝突,畢將軍不知道爲什了也摻和進來,最後王爺將小王爺和畢將軍關進了大牢,混亂裡,王爺被畢將軍一掌擊中,受了內傷。”暗衛快速的將收到的消息回稟給了伊夏沫,受了內傷,王爺竟然還熬夜忙碌公務。
太守府大牢,陰暗的地牢潮溼而森冷,坐在草堆上,裴九幽懶懶的看向一旁同樣被關押進來的畢少白,自嘲一笑:“想當初我們是不合,這會倒是患難與共了。”
“不要將本將軍和你這個風流王爺相提並論。”不屑的瞪了一眼笑的欠揍的裴九幽,畢少白靠着冰冷的牆壁,“也只有你蠢人,會用三千擔糧食換六條人命,你可知道在邊關,這三千擔糧食可以讓士兵吃上整整一個月。”
“喂,畢少白,你不認同我的做法,那你幹嘛也摻和進來,你那一掌可是讓我二哥吐血了。”站起身來,裴九幽一拳頭打上了畢少白的肩膀,意味深長的盯着他輕狂的臉龐,說起來,到現在他也不明白,爲什麼畢少白會摻和進來。
“本將軍做什麼需要向你彙報嗎?”冷斥一聲,畢少白閉上眼睛休息着,他怎麼能告訴裴九幽,他不過是嫉妒裴王爺,結果一時怒火攻心,就這樣摻和的打成一團了。
“以前你只會爲了小沫兒這麼衝動,不過你這麼一變化,連我都傻了,或許只有你自己知道你究竟是真的喜歡小沫兒,還是爲了追查樓主才接近她。”伸直了四肢,看了一眼污垢髒亂的牢房,裴九幽懶散散的打了個哈欠,不管如何,總算是將音大人的家人給揪出來了,就算是被二哥關也是值得的。
隨意居,等伊夏沫從凹凸山趕回城裡,已經是日落時分,而裴傲卻已經離開了隨意居,去岷江岸邊開始修建水庫的開工動土。
“小沫兒,不管如何,這次你可要幫我,二哥這次是真的怒了,你要是不幫我,我可就慘了。”當伊夏沫再匆忙的從隨意居趕到了太守府,已經到了晚飯的時候,裴九幽敲打着碗裡的白飯和蘿蔔,對着看望的伊夏沫慘兮兮的哀嚎着。
“活該。”看着安然無恙的裴九幽和畢少白,伊夏沫的擔心終於放了下來,如今看着只有裴傲自己受傷了,他們兩個都沒事。
“小沫兒,難道你也認爲二哥做得對?”驚詫着,裴九幽愣愣的開口,不相信的目光看向站在牢門前的伊夏沫,“爲了三千擔糧食,就放棄音家的九條人命,你也認爲二哥做得對?”
如果是自己,伊夏沫知道她會做出同樣的事情,人命曾經是她最不在乎的東西,除了自己,除了姐姐,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可是如今,她似乎有些的軟化。
“天哪,小沫兒你被二哥給帶壞了。”哇哇的叫着,裴九幽不依不饒的拉着伊夏沫的手,目光一轉,詭異的笑着,諂媚的開口道:“小沫兒,就算我做錯了,如今我已經知道錯了,你幫我和二哥求情,二哥只聽你一個人的話,讓他將我放出來吧,這牢房裡的飯真的不是人吃的。”
畢少白盯着裴九幽那放肆的手,濃眉緊皺着,尤其當聽到裴九幽口中那句“二哥只聽你一個人的話”,一個莫名其妙的怒火更是蹭的一下燃燒起來,讓原本就不悅的臉龐此刻顯得更加的陰鬱。
看了一眼畢少白,伊夏沫抽回被裴九幽緊緊抓住的手轉身向外面走了過去,漠然的轉身向着牢房外走了去,絲毫不理會背後裴九幽那可憐無比的慘叫聲。
剛一出牢門,伊夏沫卻見音四平帶着音夫人和其餘音家的人正跪在地上,“王妃,屬下請你求王爺開恩,要關就關屬下,這事和小王爺還有畢將軍無關。”音四平低聲的開口,一手緊緊地抓住了音夫人的手,能救回家人固然好,可是損失了三千擔的糧食不說,還連累了小王爺和畢將軍。
“王妃,我死不足惜,可是如今糧食已經被那些歹人給帶走了,還請王妃求情,不要怪罪小王爺和畢將軍。”音夫人嗓音依舊清脆如昔,可是痛失愛子之後的她,短短兩天卻蒼老了許多,眉宇之間有着掩蓋不了的疲憊和勞累。
“我知道了。”看着跪在地上的衆人,伊夏沫點了點頭,向着外面繼續走了去,等回到隨意居,已經是天色暗黑。
“去看那兩個莽撞蠢男人了?”隨意居門口,楊柳悠哉哉的開口,美豔的臉上帶着嘲笑,看起來有些的幸災樂禍,當然了,這幾天一出門,就被畢少白的人跟蹤着,雖然要殺了他們很簡單,可是裴傲居然給她放了話,如果敢亂殺人,就剷平了她的五樓。
雖然楊柳是不怕裴傲,可是裴氏皇族的人還是不容小覷的,爲了以後五樓的安生,她也只好儘量甩掉後面的那些尾巴,不過現在終於算是清淨了。
“不用擔心,裴王爺也只是一時氣急,纔會將小王爺和畢將軍關押進天牢的。”鳳修吻合的嗓音親切的響起,如水的目光清冽而純潔,帶着一貫的包容和溫暖,“快進來,就等你吃飯。”:
“嗯。”跟隨着鳳修和楊柳身後,伊夏沫還在思考要不要立刻就回到現代,還是等豐陽城的事情完結了,終究,蒼紫王朝的這些人還是讓她有些羈絆。
“夏沫,你覺得裴王爺這次做錯了嗎?”飯桌上,看着有些恍惚失神的伊夏沫,鳳修溫和一笑,輕聲的開口詢問。
“三千擔糧食就換回了六條人命,裴九幽這個蠢人。”楊柳倒是率先接過話來,嘲諷的冷笑一聲,幸好裴傲將裴九幽這個蠢人給關進了牢房裡,否則她一定要好好地教訓他一下,五樓居然出了這麼感情用事的樓主,只怕裡滅亡的日子也不遠了。
“那如果今天要換的是夏沫呢?”聽着楊柳那不屑的冷哼聲,鳳修優雅的一笑,將問題再次丟給了楊柳,這個五樓的樓主果真是陰晴不定,喜怒無常。
“如果是夏沫,裴傲敢不換,我燒了他的糧倉。”對於自己的人是百分百的維護,楊柳美目一冷,狠聲的丟下話,不過轉念一想,“不過這個假設是不會成立的,有我在,她不會出事,就算出事了,裴傲也會將她完好無損的給救回來的。”
雖然痛恨天下的男人,尤其是裴氏皇族的男人,可是楊柳對裴傲還是有些的信任的,這個狐狸般奸詐陰險的男人,是非常的護短,雖然他曾經也很混蛋過,害的夏沫受了不少苦,不過綜合看來,還算是可以信任的一個,至少比裴九幽那個只會遊戲人間的浪蕩子要好。
伊夏沫擡眼看向維護自己的楊柳,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她就真的解脫了,不用再擔心自己的安全,也不用理會她不願理會的事情,不會爲了自己的事情而奔波。
夜色漸漸的深沉了,可是依舊沒有等到裴傲回來,伊夏沫連開口爲裴九幽和畢少白求情的機會都沒有,只是靜靜地坐在院子裡,目光悠然的看着天際,視線平靜而淡漠,似乎可以看見人世間的盡頭。
原本準備回屋子休息,可是經過院子時,看見庭院裡坐着的伊夏沫,楊柳腳步一頓,怔怔的看着面容平靜的伊夏沫,月光慘白的灑落在她的身上,安靜裡,她的臉龐看起來那麼的白亮而透明,似乎隨時都會消失在天地之中一般。
一瞬間,楊柳的臉色慘變着,這樣的伊夏沫,讓她想起連煙,那個時侯,在知道裴梓陽是蒼紫王朝的皇帝,甚至還立了範瓊爲皇后後,連煙也是這樣平靜的看着夜空。
“怎麼了?”察覺到了楊柳的不對勁的臉色,伊夏沫不解的低問,自己還是第一次看見楊柳的臉色如此的慌亂,似乎很害怕什麼一般。
“沒事。”猛的回過神來,楊柳甩了甩頭快速的走了過來,可是視線依舊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平靜的有些駭人的伊夏沫,“你在想什麼?”
“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清淨許多,可以不用再理會我,可以過你以前的日子。”幽幽的開口,伊夏沫靜靜地看着蒼穹裡的月亮,姐姐一定還在不眠不休的努力,還在等着她回去,她怎麼能一直徘徊在蒼紫王朝。
“你胡說什麼?”殃殃一聲尖銳的怒斥,猛的站起身來,視線狠狠地盯着伊夏沫,爲什麼會這樣?當年,連煙也是這樣和她說着,“楊柳,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清淨許多,可以不用再理會我,不用再跟在我身後保護我,不會爲了我生氣,爲了我忙碌,你可以過你以前的清淨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