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戈正要出門,玄關處的壁燈突然不停地閃爍,她意識到什麼,鞋都沒來得及換上就急忙推門而出。
她沒有想到,出門就看到了程硯。
男人有些變化。
他的輪椅不見了,腿上的石膏也拆了。
姜戈現在見到他已經沒有先前的恐懼和戒備,反倒像是見到許久未見的老朋友,熟絡又有些意外:“你的腿已經好啦?”
程硯嗯了聲。
他聲音有些發啞,低低地問:“見到人了嗎?”
姜戈拿出口袋裡的手機,點開那張跟程瑜拍的合照給他看。
“是她嗎?”
程硯垂下眼睫,看見程瑜熟悉的笑顏,目光凝滯。
姜戈語氣篤定:“她是你妹妹?”
“是。”
“還別說,你倆長得是有點像,不過你妹妹可比你討喜多了。”
程硯扯了下脣角,看來兩人相處不錯。
姜戈忍不住問:“可是你爲什麼要我去找她?”
這個問題讓程硯沉默了片刻。
他說:“想確認一下。”
“確認什麼?”
“她是不是還活着。”
姜戈倏地一怔。
這個意思是,程瑜在2019年的時候遭遇了什麼不測?
兩人每次見面的時間和時長都沒有規律,可能下一秒就會回到現實,程硯沒有時間傷感,他這次必須抓緊時間,一次性把話講清楚。
“姜戈。”
“嗯?”
姜戈還沒有從他剛剛的話裡緩過神,反應有些遲鈍。
程硯抿了下脣,聲音沙啞,一字一頓告訴她:“我所在的這個時空,也就是2019年的你,在2018年12月25日因爲一場車禍失明瞭。”
姜戈渾身一震。
失明兩個字如同一個威力巨大的響雷在她耳邊突然爆炸,炸得她整個人頭暈目眩,耳朵嗡嗡作響。
她還以爲自己耳鳴聽錯了,呆呆地問:“你說什麼?”
程硯沒給她消化的時間,握住她的肩膀,強行將她的理智拉回來,聲音沉沉:“聽好了,之前襲擊你的兇手,很有可能跟這場車禍有關,或許就是同一個人,你仔細想想,身邊有沒有可疑的人?”
姜戈哪裡想得到。
她現在頭腦一片混亂,人就跟被抽走靈魂的木偶,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思考。
程硯鬆開了她的肩膀。
姜戈臉色十分蒼白,她茫然地看着程硯,眼眶漸漸發紅。
程硯眼皮一跳:“別哭。”
姜戈委屈地憋住眼淚,她還沒哭呢。
程硯與她相視幾秒,忽而啞聲說:“我幫你找肇事者。”
他停頓了下,接着說:“只要提前找出肇事者,你就能避開車禍,也不會失明。”
姜戈眼底驟地燃起了一小簇光芒。
對啊,她怎麼給忘了。
現在是2017年11月12日,距離車禍發生的時間還有一年,如程硯所言,只要找出肇事者,她完全可以改變未來啊!
短短的幾分鐘裡,姜戈的心情如同坐了一趟過山車,跌宕起伏。
她欣喜地看着程硯:“真的嗎?”
程硯點了點頭,也提出了自己的條件:“作爲交換,你救我的家人。”
姜戈想起程瑜,沒有猶豫:“好,我答應你。”
說着,她伸出自己的尾指。
程硯目光一頓,半響才勾住了她的尾指,拉鉤。
樓道里的感應燈毫無預警地閃爍了起來。
放下手,姜戈擡頭看了一眼,想起來中山路的滅門案:“還有一件事……”
她回過頭,驀地一怔。
剛剛還在眼前的男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
兩天後,網上已經出現了不少關於周家滅門案的新聞報道。
某某報社內部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消息,知道兇手殺完人以後,故意將案發現場佈置得跟《長夜》裡的晴天娃娃案一樣,爲了博取眼球,誇大其詞添油加醋,成功將程硯送到風口浪尖。
——好傢伙,電影都不敢這麼拍。
——之前看過這本書,這位大神的書非常黑暗,裡面很多血腥的犯罪場景,膽小慎入。
——太可怕了,趕緊把書下架了吧,別教壞小孩了。
——書沒看過,但人長得是真帥。
——我覺得,兇手應該是這位作家的忠實讀者。
——會不會兇手就是作家本人?警方最好還是查一下吧。
……
姜戈關掉手機,沒再看那些亂七八糟的評論。
離譜。
程硯怎麼可能是兇手。
走進衛生間,剛打開水龍頭,姜戈忽的一頓,後知後覺,爲什麼她會這麼相信程硯?
她擡起頭看着鏡子。
想起昨晚程硯向她承諾會找到肇事者的眼神,心頭莫名一顫。
姜戈想,肯定是因爲她和程硯現在站在同一條船上,互相攥着對方的命運,所以她纔會下意識地相信他,對,就是這樣。
洗完臉出來,林月知的電話打了進來。
不用想,肯定是因爲程硯的事情。
姜戈猜對了。
林月知在地鐵裡看到網上那些對程硯充滿惡意的言論,只恨不能順着網線爬過去敲暴對方的狗頭。
一路上她忍了又忍,好不容易出了地鐵口,趕緊打電話給姜戈,生氣地吐槽:“無語,懷疑大神的人真的有腦子嗎?他們的腦子該不會是被殭屍吃掉了吧?大神怎麼可能是兇手啊!說話就是不用錢也不能張口就來啊!氣死我了!”
姜戈安撫她:“放心吧,程硯肯定不會是兇手。”
林月知罵完後氣消了一半,鬱悶:“真搞不懂這兇手爲什麼要挑大神的書,反正絕對不可能是粉絲,粉絲纔不會把大神送到風口浪!。”
姜戈走到客廳,提醒她:“你要遲到了。”
林月知一驚,趕緊掛了電話往醫院跑。
姜戈點開程瑜的微信頭像,想了想,給她發了一條消息:小瑜,這週末你有時間嗎?可以給我當半天模特嗎?
她現在只能先跟程瑜打好關係,之後才方便接近程硯。
說來,她還沒有跟這個時空的程硯真正接觸過,也不知道他私下性格如何。
……
壹林出版社,主編辦公室。
張運全同樣被網上那些子虛烏有的言論氣得火冒三丈。
“你纔是兇手,你全家都是兇手!”
他舉報了那些惡意帶節奏的評論,然後給程硯打了個電話。
程硯已經醒來,正在看周家滅門案的相關報道。
桌上的手機嗡嗡震動,他沒注意,手裡握着遙控,面無表情盯着電視,線條流暢的下顎透着一絲冷意。
這個兇手,把他書中所描述的殺人場景完全照搬到了現實中,不管是出於針對還是別的什麼,都將給他的書和形象留下難以抹去的污點。
真是個瘋子。
過了不知多久,有人按響了門鈴。
門外,宋西亭正在打量四周的環境,趙文在一旁說:“我聽說有些作家的脾氣很古怪,我們等下應該不會吃閉門羹吧?”
宋西亭睨他一眼:“閉上你的烏鴉嘴。”
趙文默默閉緊了嘴巴。
就在宋西亭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門終於開了。
視線所及,是一雙深潭般冷漠狹長的眼眸。
宋西亭目光一頓。
趙文亮出身份:“你好,我們是警察。”
程硯知道他們爲什麼而來,什麼也沒問,側過身,讓他們進門。
意外的順利。
趙文挑了下眉,見宋西亭已經走進去,連忙跟上。
走到客廳,程硯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我上去換身衣服,隨便坐。”
宋西亭沒急着坐,他站在原地打量了一眼客廳。
來之前,他們已經調查過程硯的家庭背景和近日的行動軌跡,沒什麼可疑的地方,今天過來,只是有幾個問題想問他。
幾分鐘後,程硯下來了。
他換了身舒適的衣服,坐在宋西亭和趙文的對面。
“程先生,你之前在籤售會上或者私下有沒有遇到過比較偏激的粉絲?”
“沒有。”
“曾經收到過什麼恐怖威脅嗎?”
“沒有。”
“最近幾個月有跟人結過仇嗎?”
“沒那個時間。”
“……”
程硯全程都很配合,然而並沒有給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離開前,宋西亭拿起桌上的筆紙寫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遞給程硯,說:“如果之後有想起什麼,可以打這個電話。”
程硯收下了紙條。
……
程瑜班上也有同學是她哥的粉絲,課後一直在討論網上的事情。
她心情不太好,拿着手機去了外邊曬太陽。
看到姜戈發來的消息,她眼睛微微一亮,回覆姜戈:當然可以!
想了想,程瑜又發了一條消息問程硯:哥,你週末有時間嗎?
程硯:幹什麼。
程瑜:帶你出去散心。
程硯:呵。
程瑜心虛地摸了摸鼻樑,擅自拍板:好,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