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的出奇的好。
乾淨純粹,沒有任何的潛意識雜念和夢境干擾。
如同一次新生。
站在窗前,望着天邊的晚霞,樑哲連吸了幾口氣,做了幾個簡單的肢體動作,舒展筋骨。
樑哲望向鐘錶,已經下午五點過一刻,肚子忽然開始叫喚了。
樑哲拿起外套,正準備出去吃飯,眼角忽然撇到了牆角落裡的那個大衣櫃。
樑哲瞪大了眼睛,心臟驟然間怦怦跳動了起來。
衣櫃的門不知什麼時候被打開了。
兩扇門錯落着打開,裡面漆黑一片。
空氣中飄蕩着一股詭異的冷氣,像是這漆黑的衣櫃里正有什麼冰冷異樣的東西正在吞吐氣息。
樑哲恍然覺醒,猛地竄到衣櫃旁,一把將衣櫃的門合上。
衣櫃的鎖落在地上,樑哲想都沒想,彎腰撿起,‘啪’地一聲,將衣櫃鎖上。
“鑰匙……鑰匙?!”
樑哲有些驚慌地跑到書架旁,將書架一下子推開,打開了密室的門。
一個泛黃的鐵盒,裡面有一把黑色的鑰匙。
樑哲深吸了一口氣,拿着鑰匙的手在發抖。
一個問題忽然躍入腦海:是誰打開的衣櫃?
又是用什麼打開的衣櫃?
就在此時,手機鈴聲忽然響了,嚇的樑哲渾身一哆嗦。
來電顯示,黎墨。
樑哲深吸了一口氣,接聽了電話,語氣盡可能地沉穩:“喂,黎墨?”
“樑哲,有空嗎?”黎墨的聲音細弱,透着一股疲累。
“有空,怎麼,要請我吃飯?”樑哲嘴角上翹,想要緩和下氣氛,但因爲情緒緊張,語氣反而透出一股冰冷的感覺。
“我想見你一面。”對方似乎沒察覺到樑哲的情緒異樣,依舊淡淡地說道。
“在哪?”樑哲壓低聲音問道。
“還記得那個工廠嗎?就在那吧……”黎墨的聲音中透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好。”樑哲輕吸了一口氣。
半小時後。
郊區,一座廢棄的工廠前面,停着一輛車,一輛有些老舊的福特汽車。
車門開着,車裡沒有人。
廢棄工廠那鏽跡斑斑的鐵門也半開着。
樑哲毫不猶豫地跨步往前,徹底推開鐵門,邁進了工廠。
走進工廠的那一瞬間,樑哲心底竟然有一絲的緊張和期待,他甚至不知道這情緒代表了什麼。
樑哲輕輕吸着工廠中有些發黴的空氣,望着四周那些廢棄的器械,破舊的桌椅,以及成堆的垃圾,眼眶裡忽然有種異樣的物質在滾動,樑哲一邊擦着眼睛,一邊喃喃自語:好大的風沙。
這裡,曾經是對譚維催眠治療的主要戰場。
想不到,在現實中,他也能親自體驗到,這種奇妙到近乎詭異的感覺,不言而喻。
一路往前,有一個拐角。
拐角的盡頭,有一座房間。
跟譚維的夢境中,一模一樣。
樑哲甚至有些不可思議。
他盯着面前的房門,右手停在半空,張着嘴,呼吸竟然不受控制地變得急促了起來。
“吱呀。”
一聲輕響,房門被樑哲推開。
屋裡的牀上,坐着一個人,這個人緩緩擡起了頭,嘴角掛着一抹善意的微笑。
這個人的臉色有些發青,雙眼的眼角中依舊掛滿血絲,但他的表情,卻是淡然的。
這個人,就是黎墨。
“樑哲,你來了。”黎墨微微站起了身子,示意樑哲坐下。
“怎麼想起來,到這地方?”樑哲坐了下去,手掌在牀上撫摸着,奇妙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你沒感覺很神奇嗎?”黎墨也撫摸着牀,臉上掛着笑。
“還好,我只是覺得,再神奇的東西,也會有解釋的辦法,不管是科學,還是心理學。”樑哲盯着自己的朋友,這個曾經在夢裡救了自己一命的人。
“那你怎麼解釋譚……咳咳……譚維的夢?”黎墨盯着樑哲。
四目相對,兩雙眼睛都像是在探索對方心底的秘密,但又像是相互在詢問。
良久過後。
樑哲忽然站起了身子,走到衣架旁,撫摸着衣架:“這件事,跟別人說,會有人信嗎?”
黎墨:“不會。”
樑哲:“那你現在信嗎?”
黎墨:“信。”
樑哲:“那我們何必解釋,解釋了給誰聽,難道就爲了給自己一個答案?”
黎墨沉默了一會,忽然低下頭去:“我明白了。”
“叮鈴鈴……”
樑哲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來電顯示,譚維。
樑哲和黎墨對視了一眼,接聽了電話。
“樑醫生,我想跟你說件事……”
“嗯,你說。”
“我風衣的鈕釦不見了,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第一次治療的時候,掉在診療室裡的,如果你撿到了,麻煩還給我,這風衣款式很特別,別的地方找不到匹配的鈕釦……”
“黑色風衣的鈕釦……?”
“對,你見過嗎?”
“見過……不過我不知道把它放哪了。”
“沒事,過幾天,我還會去找你的。”
“你確定你還需要後續的輔助治療?”
“不,我有一件比治療更重要的事要跟你說,我相信會是一個驚喜,你先別問,因爲問了我也不會說的。”
樑哲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樑哲望了一眼黎墨,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說道:“我朋友黎墨在我旁邊,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跟他說的?”
“黎墨?哦,好的……”
樑哲將手機遞到了黎墨手中,兩個人的眼睛始終緊盯着對方。
黎墨將手機放在了耳邊。
黎墨的嘴巴張開了,瞳孔緊縮了起來。
黎墨的眉頭輕輕皺起,然後又舒展開,最後揚了起來。
黎墨將手機還給樑哲。
樑哲:“掛了?”
黎墨:“掛了。”
樑哲:“他跟你說了什麼?”
黎墨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說對不起啥的……沒啥特別的……倒是你,那黑色鈕釦是啥東西?”
樑哲扭過頭去,假裝沒看到黎墨的表情,他知道黎墨在撒謊,但不知道他爲什麼要撒謊,難道他還有什麼事瞞着自己?
樑哲望着空蕩蕩的衣架,說道:“她風衣的鈕釦,掉在診療室了。”
黎墨望了一眼衣架,若有所思,他忽然站起了身子:“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
樑哲忽然笑道:“真的不請我吃飯?”
黎墨走出房門,點上一顆煙,轉過頭道:“我女兒要放學了,要去接她,改天吧,改天請你吃,咱們痛痛快快喝一場。”
樑哲:“好,我們改天喝個痛快。”
樑哲也走了出去,將房門關上,和黎墨並肩而行,往工廠大門走去。
黎墨發動了汽車,朝着樑哲擺了擺手,眯起眼睛,大聲叫道:“改天,我約你。”
樑哲微笑着朝他點了點頭。
風很大,沙塵飛揚。
一個白色物體不知從何處飛來,隨風飄揚,落到了樑哲的腳邊。
樑哲彎腰撿起,忽然皺緊了眉頭。
這是一塊手帕,一塊純白色的手帕。
手帕的中間繪着兩條上下交錯首尾相接的錦魚,錦魚的下面繡着一行歪歪曲曲的小字:爸爸生日快樂。
樑哲將手帕反過來,手帕背面上的字讓樑哲吃了一驚,那是一個大大的血紅的X,這個X好像不是繡上去的,而是用手寫上去的。
血紅X的下面有一行數字,樑哲定睛望去,看了好一會之後,也只能勉強看清前面幾個數字:827354,後面還有幾個數字實在是太模糊,完全看不清。
樑哲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手帕他見過,是黎墨的女兒送給黎墨的。
樑哲擡起頭,望向來時的路,老舊的福特汽車由近及遠,由大及小,逐漸化爲一個跳躍着的模糊黑點,最終消失在了崎嶇的小路上。
樑哲最後望了一眼鏽跡斑斑的鐵門,將手帕塞進兜裡,發動了汽車。
第二卷 我沒有女朋友
我們生命的過程,就是做自己,成爲自己的過程。
——卡爾·羅傑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