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
霍見歸站在門外,身形筆挺,四周是無盡的黑暗,他正在敲一扇黑暗中的門,這扇門也是黑暗的一部分。
“砰!砰!砰!”
敲門聲在走廊中迴盪着,異常響亮。
門裡面傳來了一陣踢踢踏踏的聲響,隨後,一個稚氣的聲音響了起來:“誰?”
“霍見歸。”霍見歸的聲音平靜而冷淡。
“霍叔叔——”鎖鏈交錯的聲音響起,豆芽打開了房門,仰起頭,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霍見歸,“你終於來了。”
豆芽的眼睛讓霍見歸有一種錯覺,覺得這不像是一個小孩子的眼睛,在那兩道亮晶晶的眼神後面不知道究竟還隱藏着什麼特殊的東西,他不知道。
這個世界上,小孩和老人是危害最小的,但也是最可怕的,因爲,他們要麼就是能看見正常人看不見的東西而不自知,要麼就是已經看到過了正常人看不見的東西而心知肚明。
“你愣着幹嗎?”豆芽緊盯着霍見歸手中的鐵皮箱子。
“沒事,你吃飯了嗎?”霍見歸望向了陽臺上的鞋子,除了那雙尖頭小鞋移動了位置之外,別的鞋子還是原封不動。
“吃了的,我媽媽也吃了,我奶奶也吃了。”
“那就好。”
“今晚上……驅鬼嗎?”豆芽關上了門,鎖的死死的,似乎生怕什麼東西跑出去一樣。
“要。”霍見歸說道,然後擡起手摸了一下豆芽的頭,豆芽迅速躲開了,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晃了一下肩膀道,“我需要一些必要的道具,你現在去幫我籌備一下,兩個小時後,正式開始捉鬼。”
豆芽往後退了一步,低聲道:“什麼東西?”
霍見歸轉過頭來,緊盯着豆芽道:“一隻活公雞,要純白色的,兩跟豬腿,一個羊頭。”
豆芽有些發矇,沒有理解。
霍見歸冷聲道:“聽清了沒有?能不能辦到,辦不到就早說。”
“可……這些東西……太重了……”
“能,還是不能?”
“能……”豆芽仰着頭,脖子梗着道,“能!”
“好,那就快去,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把東西給我搞到。”
豆芽轉身就走,走了兩步之後,就回來了,低聲道:“帶錢。”
隨後,豆芽打開門,走了出去。
霍見歸關上了窗戶,邁步走進了客廳裡面。
客廳內黑乎乎的,只亮着一盞油燈,火焰忽大忽小。
他走到燈關前,開關了兩次,依舊沒亮,看來電閘都已經被關了。
霍見歸從兜裡掏出了手電筒,照了一下那臺電視機,然後又照了一下廚房內的冰箱,他發現,冰箱上的那張照片已經不見了。
茶几上的菸灰缸裡面還是有很多的菸灰,一件灰白長衫垂放在沙發上。
霍見歸走到了沙發的後面,照亮了他所看不見的陰影部分,後面並沒有人。
他輕咬了一下牙關,彎下腰,在沙發後面嗅聞了一會,然後又伸出手,在地板上輕揩了一下,似乎是擦到了什麼油膩膩的東西,放在鼻尖聞了聞。
隨後,他坐在了沙發上,背身靠在灰白長衫上,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正在感受什麼東西,良久過後,他眯上了眼睛,低聲道:“你在嗎?”
沒有人回答他,他的聲音在客廳在輕飄飄的,沒有落點。
“你要現在不出來,我等會可就要將你逼出來了。”
霍見歸的臉色有些凝重,身後的灰白長衫在他的擠壓下逐漸變形。
“噗!”一陣風不知從何處吹來,油燈滅了。
霍見歸睜開了雙眼,望向四周。
接着,他起身,提着鐵皮箱子上樓了。
“嘎吱!嘎吱!”木質樓梯發出一陣陳舊的悶響聲,像是踩在一個老人的背上一樣。
他敲響了曲思的房間,裡面沒有傳來回應,他敲了幾次之後,推開門走了進去。
裡面綠幽幽的,曲思靜靜地趴在牀上,身子蜷縮着,雙手抱住牀頭。
空中的紅繩子就掉在曲思的上空,不停地左右搖晃,
窗戶開着,風呼呼地吹進來,窗簾刷拉拉響動。
霍見歸走到窗前,將窗子關了起來,房間內一下子就安靜了下去,他不知道是放走了什麼,還是將什麼東西關在了裡面。
他蹲在了房間正中央,打開了鐵皮箱子,拿出了兩個很大的燭臺,燭臺上有燈罩,他將燭臺放在牀腳的兩側。
然後他又從鐵皮箱子裡取出了一件純白色的連體大褂,他將身上的黑衣服脫下來,穿上了那件純白大褂,白色的衣服在黑暗中顯得尤爲醒目,這是逼迫鬼的一部分。
白色,讓鬼感到害怕,這也就是爲什麼送葬的時候,人們要穿白衣服的原因之一。
穿好衣服之後,他又從箱子裡拽出了一個人形的木偶,是實木的,擺放在了牀的正中間。
接着,他轉過身,用四根繩分別綁在四個角落,圍成了一個圈,掉在半空。
隨後,他從鐵箱子裡取出了兩把匕首,一個很大的鐵錘,兩根拇指粗細的巨大鐵釘,一個陳舊的錄音機,他將這些東西全部擺在了旁邊的一塊白布子上。
昨晚這些之後,他端坐在了地上,面對着大牀,雙手合十,自言自語地道:“逝者安息,無意冒犯。”
“生者猶在,請勿擾亂。”
“如聞我言,速速退散。”
“不聽規勸,針鋒相見!”
“唰!”地一聲響,手中的匕首揮了回去,破空的聲音傳來,帶着一股凌冽的氣息。
牀上的曲思微微抖動了一下。
硃紅色大牀沒有絲毫的動靜。
與此同時,小獅子社區外面,豆芽正在指揮着兩個人往社區裡面提東西,其中一個男子左手提着一隻白色的大公雞,大公雞撲騰騰的,死命掙扎,他的右手提着一隻羊頭,羊頭是完整的,眼睛睜得很大,白慘慘的。
另外一個男子的兩隻手中分別提着兩條粗壯的豬腿。
兩個男子一邊提着東西往前走,一邊嘴裡嘟嘟囔囔着。
提着公雞的男子道:“真是奇了怪了,人家都是早上買雞,哪裡有晚上買雞的,而且還是公雞,一點都不吉利。”
另外一個提着豬腿的男子道:“不僅買雞,還買羊,不僅買羊,還買豬,六畜一下子就買了三畜,看來今晚他們是要弄一個大宴啊!”
豆芽在前面小跑着,跑了幾步之後回過頭來,大聲道:“你們倒是快點啊。”
“提不動了啊,小姑娘。”
“我給你們加錢,你們快點!”豆芽氣鼓鼓地道,“我有急事!人命關天!”
“哎呀,什麼人命不人命啊,就是幾隻畜生罷了,哪裡那麼嚴重。”
兩個男子一邊說着,一邊跟上了豆芽的步伐。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4棟4單元,上到了四樓。
提着公雞的男子用力跺了一下腳,聲控燈並沒有亮起,他咦了一聲,有些不滿地道:“他媽的,連燈也壞了,這個樓咋越看越不吉利……”
話音未落,公雞忽然‘撲騰騰!’掙扎了起來,還發出了一連串怪異的嘎嘎聲,嚇得男子手一鬆,公雞就落在了地上,撅着被綁住的雙腿搖搖晃晃地朝着走廊跑去。
“快抓住它!”豆芽大喝一聲,就撲了上去,死死抱住公雞。
另外一個男子快步走過去,提起公雞對着它的腦袋啪啪就是兩巴掌:“他媽的,死到臨頭了還給老子惹麻煩!你老老實實的,老子說不定留你個全屍,下輩子投胎不要做雞了,當人吧!”
公雞梗着脖子,嘶聲叫着,聲音異常刺耳,尤其是在這樣黑漆漆的地方,聽起來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提雞的男子似乎也被嚇到了,他吐了一口唾沫,罵罵咧咧地道:“小丫頭片子,快開門啊!”
豆芽似乎也被嚇傻了,慌慌張張地打開了門。
裡面黑乎乎的,提雞的男子一步走過去,剛要進門,公雞再次嘶聲叫了起來,男子大罵一聲,將雞直接扔進了門裡面,把羊頭也扔了進去。
另外一個男子將兩條豬腿直接扔了進去。
公雞被扔進去之後,觸地之後直接彈了起來,朝着那個男子的臉就啄了過去,還發出了一陣陣古怪嘶啞的叫聲,嚇得兩個男子驚慌逃離,連電梯都沒坐,甚至連錢都沒來得及拿。
豆芽深吸了一口氣,將房門鎖上。
公雞不停地撞擊着門,撞擊着她的腿。
一隻大手憑空出現,一把捏住了雞脖子,將公雞拎了起來,然後又將那個羊頭拎了起來。
“你把豬腿抱上來。”
霍見歸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
他拎着公雞和羊頭徑直上了二樓,來到了曲思的房間,將公雞倒着綁在了繩索上,將羊頭掛在了公雞的對面繩索上。
這時候,豆芽氣喘吁吁地抱着兩條豬腿上樓了。
霍見歸將兩條豬腿放在另外一個繩索上。
四根繩索,圍成了一個圈,左邊的繩索是活雞,右邊的繩索是羊頭,後面的繩索是豬腿,前面的繩索掛着一塊白布,白布後面是大牀,大牀上躺着曲思。
“你出去吧。”霍見歸道。
“不……我要看着我媽媽……”豆芽道。
“你不害怕?”
“要是害怕我早就走了,我想親眼看着我媽媽變好。”
“好!”霍見歸沉聲道,“期間不要出聲,發生任何事也不要叫喊,看見任何不正常的東西也當做沒看見,能做到嗎?”
“能。”豆芽堅定地點了一下頭。
“你走出圈子,去外面站着。”霍見歸道,“把錄音機給我打開。”
豆芽急忙走出了半空中四條繩索圍成的圈子,然後蹲坐在了錄音機的旁邊,一隻手按開了錄音機的開關。
“當!”一聲巨響,是鑼鼓的聲音,
“烏拉拉!”嗩吶的聲音響了起來,嘹亮刺耳。
霍見歸點燃了窗前的兩個燭臺。
“呼!”地一聲,燭火大盛,房間內綠幽幽的燈光迅速被吞沒。
牀上的曲思猛地震顫了一下。
霍見歸陡然從地上站起,擡起頭,閉上眼,對着半空,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吶喊。
“啊!”
“嗚!”
“啦!——”
“唰!”地一聲,右手的黑傘在瞬間拔出,那赫然是一把古銅劍,劍身清亮,發出幽光!